我要做皇帝-第13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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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从他的意见去做决定,这就是在抽现任三公九卿们的脸了。
所以得先放放。
过几日再在朝议之中付诸廷议,但有了周亚夫这一出,这个决议十之**是要被通过了的。
屯垦团在西方的复制也是一定的!
而且,比起最初建立这套制度的时候,今日的汉室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和预案来应对各种突发条件。
倒是这移民有些困难。
所以,刘彻寻思着得让晁错来背一个锅了。
刘彻已经决议打算加强商君变法的遗产异子之科制度的程序与执行力度。
什么是异子之科?
这是商君变法留给中国的最大遗产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制造的耕战系统。
所谓异子之科,就是商鞅变法之时发布的第五条法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这条法令的意思就是:假如百姓家中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成年男子还没有分家独立生活的话,其赋税倍之。
这是商君在走遍整个三秦大地后,对当时秦国社会和家庭开出的一剂猛药。
并在随后,第二次变法中强化了这条法令,严格规定禁止父子、兄弟同居,将家庭的人口限制在五人以内(不包括未成年孩童),这就是秦汉以来,被广为推崇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的家庭结构!
当年刘邦在沛县耍流氓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故事就足以证明,在秦代,成年男子是一定会分户的。
不然,后来刘邦也不会对刘太公说什么:始大人以为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这种摆明了就是要炫耀的话了。
而汉承秦制,自然也继承了这些相关制度与法令。
迄今为止,汉家社会的主要结构,依然是以夫妻为核心的小家庭模式。
这也是主流社会所称赞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模式。
但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随着元德以来,生育率的增长,这一模式正面临着挑战。
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长大,他们的父母开始忧虑的发现,能给儿子们提供的出路似乎很少了。
这也是秦汉时代,民间的忧虑所在。
知道为何秦汉法律虽贱赘婿,恨不得将赘婿赶尽杀绝,但赘婿却怎么杀都杀不绝吗?
就是异子之科的法律在作祟!
一对夫妇,若是勤劳些,运气好,一生很可能养大三个甚至四五个孩子。
倘若不幸其中全是男孩,那么这对夫妇恐怕就要疯掉了。
按照法律,男子始傅之岁就应该分户别居。
但,他的父母却没办法为提供居住之所,也不可能把家中仅有的那点土地分给他。
怎么办?
只能入赘!
大部分赘婿都是这样产生的!
而如今,在广袤的中国腹地,关中、三河以及梁国一带,这样的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
甚至在某些地区,已经成为当地的头号麻烦。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刘彻相信,随后十年,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广大中下阶层的百姓的孩子们,在成年后就将面临寻找自己的出路和未来的问题。
这可比后世的单身汪问题更严重。
单身汪们至少还可以有个地方住,能吃饱肚子,甚至可以自己解决。
但如今,整个帝国内部有着超过两百万以上的庶子、余子,他们无立锥之地,无挡风雨之所。
只能寄居于父母羽翼之下,依附于父母保护。
而地方官则因为种种情况,或是心软,或是出于同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说他们做的错,但这个情况,刘彻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异子分科之制,不仅仅是削弱宗族力量的法宝,更是中国未来殖民世界的根本依托。
没有这个制度,刘彻去那里找移民?
必须用法律,将人民从家里赶出来,赶去远方异域,去拓展他们的家庭,创造他们的未来。
当然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至少得拿出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案,怎么着也得尽量减少暴力执法的次数。
但,强制将百姓家庭之中,没有出路和土地的庶子、余子们送去安东、河西屯垦,却必将成为国策!
起码也得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想到这里,刘彻就对周亚夫道:“长平侯,朕听说卿有四子,皆以成年,未知卿对世子之外诸子的安排?”
对于平民而言,他们的庶子,那些不能得到继承家业权力的孩子,只能任由他们去自寻出路。
这也是秦汉时代游侠兴盛无比的缘故大量的庶子不得不冒险去从事一切可以找到生路的机会,他们没有土地,也机会没有訾产,只能从事游侠的行当。
但贵族就不一样了。
贵族的庶子,那也是贵族!
便如周亚夫,虽是周勃庶子,不得嗣位,但却也捞了河东郡郡守的位子,等到他哥哥周胜之坐法被废,他就顺位成为了条候。
周亚夫闻言,没有多想就答道:“臣共有四子,长子韬,次子策、三子信,幼子威,长子得立世子,次子如今在安东为细柳营屯垦团都尉兼细柳令,三子信从军,为细柳营司马,独幼子威尚在求学……”
刘彻听完,想了想,就道:“这样吧,就让卿的幼子为细柳营屯垦校尉,即刻赴合黎山率民屯垦……”
周亚夫一听,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天子这是要让他带头,给天下公卿做一个表率。
也没有想太多,立刻就道:“诺,臣谨奉命……”
但他那里知道,自己这一答应,随即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余子屯垦浪潮。
从此,在官府严令下,无数成年男子被组织起来,分批次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屯垦。
儒家撒泼打滚,痛斥世风日下,三代之治不再可期。
而法家兴高采烈,奔走相告,觉得理想世界就要来临。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节 博弈(1)
在八月的最后几日,一个消息从远方传来西匈奴使者奉于单单于之命,朝觐长安。
消息传开,天下震惊。
就连刘彻都差点有些踉跄,不敢相信。
西匈奴小政权,虽然在汉与北匈奴眼里,都只是一个割据政权。
北匈奴公开宣称:合黎山之伪单于乃是为逆贼且渠且雕难挟持之故单于子所立。
他们甚至还派人给汉室传话,来了一封文绉绉的国书,扯了一堆的忠孝礼义,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汉室不要承认西匈奴,更不要与之有任何官方接触。
就差没有明着对汉室说:只要汉不承认西匈奴,那么他们连幕南地区都可以合法的割让给汉家。
很显然,对于北匈奴而言,西匈奴的存在比汉室更可恨!
他们宁愿与汉媾和,也要消灭西匈奴!
这倒也符合多数肉食者的本能。
攘外必先安内。
不过,也算这且渠且雕难运气或者说识相。
当初,匈奴分裂且渠且雕难在河西走廊的匈奴贵族的拥戴下,趁汉匈燕蓟之战的时机,反戈一击,挟持于单自立。
并且趁乱占领了河西走廊的大部分战略要点。
等到北匈奴建立之时,他已经占据了星星峡,锁死了这个河西走廊与西域诸国的要隘。
面对这个天险,北匈奴一方面担心强攻损失太大,另一方面又投鼠忌器,害怕导致且渠且雕难率部降汉,因此只能看着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小政权割据至今。
至于汉室……
纯粹只是因为吃下幕南后,有些消化不良,在打饱嗝,加之且渠且雕难识相,当机立断,又是和亲,又是割让皋兰山,让刘彻比较满意,也就暂时放下了。
但现在,且渠且雕难忽然遣使来访,还打着‘单于于单敬朝汉天子’的旗号。
让刘彻有些意外。
“这且渠且雕难是准备投降或者臣服于朕了吗?”刘彻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事情。
且渠且雕难?
这个人可以说是刘彻自己一手故意扶持起来的匈奴内奸,对于此人,刘彻太清楚了。
他是典型的毒蛇。
一个纯粹的自私小人。
只要有利于他的事情,哪怕是跪下来吃翔,他也能甘之如饴。
反之……
只是稍稍将此人代入一下后世刘彻所见的某些利益集团的官僚的丑恶嘴脸。
他便明白,这个人是一个根本不在乎礼义廉耻,也全无道德操守,甚至根本没有信誉的小人!
在过去,他是孪氏的奴才之时,便已经很好的彰显了他的性格。
若是现在,汉军已经杀进河西,兵临祁连山,他大约会牵着羊,匍匐在道路边,屈膝投降。
但现在,他还高坐于祁连山上,君临整个河西。
是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
他所图所想的,必定是如何尽可能的延续自己的统治!
只是稍稍一想,刘彻便明白了对方的企图,无非是想拖。
最好拖到他将死之日。
如此,最是完美!
只是……
“且渠且雕难大概是主子当久了,忘记了匈奴人的本性了……”刘彻叹了口气,他已经预见到这个曾经为汉室情报工作作出杰出贡献的匈奴内奸的命运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一个懦弱的主人,不是他们需要的。
一定会有政变!
甚至很可能,北匈奴已经掺和了进去。
然而,现在才发现此事的汉室,已经无法干涉西匈奴的内部了。
汉家只能坐观其变,只能祈祷,对方的政变能够拖沓一些,最好等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之际。
…………………………
但刘彻的臣子们却不这么想。
当西匈奴遣使打着朝觐的旗号而来的消息传开时,整个长安的列侯勋臣和士大夫们立刻就沸腾了。
就连市井的百姓,也欢庆不已。
西匈奴,虽然只是一个割据政权,国小兵弱,而且处境艰难,面临汉与北匈奴的夹击。
但终究,其单于于单,也是军臣的太子,是匈奴帝国的正统继承人。
在汉人观念之中,其实西匈奴才是正统,所谓北匈奴,算是自立之人。
虽然说,因且渠且且雕难之故,西匈奴在汉家贵族士大夫眼里,也属于一个不正常的国家。
是纲常混乱之国。
但,这终究是匈奴。
终究是冒顿子孙治下的匈奴。
自平城至今凡五十五年,汉与匈奴两强对立状态已经走过了五十五年岁月。
平城之战,汉匈虽然以各自退兵为结局。
但毫无疑问,这一战戳破了自战国以来,国人心中的骄傲与自豪。
曾几何时,战国七雄,任意一个都可吊打夷狄,追亡逐北。
大一统的秦帝国更是举世无敌,蒙恬将军的长城军团,打的草原诸侯不敢南下牧马,不敢弯弓相对。
直至冒顿横空出世,诸夏的无敌神话破灭。
此后数十年,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第一次,诸夏天子不得不与夷狄之主和亲,用女子财帛屈辱的换取和平的记录。
奇耻大辱,深深的被刻印在每一个贵族士大夫的骨髓和血脉之中。
而数十年来,北地诸郡那些在匈奴马蹄下燃烧的城市、死去的百姓和嚎哭的父老,更是一点点的加深着这种耻辱感。
距今不过十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匈奴三万骑入侵北地,烽火在甘泉山上点燃,关中总动员,北方告急的事情,依然仿佛不过是昨日。
十一年前,那些被匈奴入侵消息所惊醒的青壮和将官们,现在正值他们人生的巅峰和黄金时代。
他们现在大都都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中的精英,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决策者。
如今,西匈奴居然来朝觐长安了?
正如后世,60后、70后见证克林姆林宫红旗落下的时刻,汉室的臣民,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甚至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父祖曾经视为生死之敌,威胁了诸夏数十年的匈奴帝国,就这么臣服了?
胜利就这么到来了吗?
无数人顿时都陷入了困惑,然后就是彻夜的狂欢。
而很多老臣、老将,更是一边哭,一边笑。
长陵和霸陵的将相墓前,更是挤满了前去祭祀和祷告的贵族士大夫。
对于汉家贵族士大夫们来说,这一日,确实是一个历史的分野。
西匈奴的朝觐,代表着汉家彻底取得了对夷狄的优势。
更代表了中国,再次回到了应在的位置,本就属于的地方。
天朝上国,中央帝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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