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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节

吉诺弯刀-第4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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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想告诉小孩子们,文明是不断变迁演化的,但它并非一条渐进向上的直线。有些发展,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是不能轻易妄下论断的。

    科技发达和文明进步,有时候不是一个概念。

    我始终认为,人心变得更博大、更宽厚、更柔软、更温暖、更良善、更自律,这个时候,才能说,是文明进步了。

    但是这些,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太深奥了。

    我正在想着怎么措辞的时候,身边也在草地上野餐的一对当地镇民母子,再次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启迪。

    趴在野餐毯上,用叉子叉着一块红色粉肠的男孩,用手指着远处的山脉,对他端着茶杯正在喝茶的妈妈提出了个什么问题。

    那位鬓发卷曲、有着深邃灰色眼珠的年轻母亲,马上就制止她的儿子,把他的手轻轻地打了下来。

    她说:“阿列克赛,家里人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用你的手指去指着大山!那样做是粗野无礼的。要知道,那座大山的寿命,比我们的寿命长得多。它在这个星球的表面上,可能隆起了几十亿年了。对于这么伟大的东西,我们要明白自己的渺小,不能随便用手去指指点点。就像你在圣殿里,也不可以用手随便指指点点。”

    这位母亲又对她儿子说:“记住,在森林里,我们不能对大自然的一切随便说三道四。整个森林,它和我们,都是活着的,有生命,有感觉,有情感,有想法。它不仅随时在注视着我们,而且也随时在倾听着我们。任何你对松鼠、野鸡或浣熊所说的粗鲁轻率的话,都会被它们觉察到。整个森林就会不喜欢你。它就会对你抱持着敌意。”

    尽管旅游业和木料加工工业正在迅速地毁掉这个小镇古老的风貌和传统的生活方式,但我很欣喜地看到,它以前的文化,依然还扎根在当地人的心灵深处。

    那种对大自然的由衷敬意和爱惜之情,还没有像现代都市那样,泯灭殆尽。

    中村夫人把那位母亲和儿子的对话,翻译给两个小姑娘听。

    两个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现代的学校里,她们对于这样的教育,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很高兴带她们来了这里,让她们接触到人与自然本来就有的那种正常的关系。

    中村夫人显然也有同样的感慨。

    她说:“把孩子们关在集中营一样的学校里面对课本,那叫什么学习呢。”

    她说:“在这儿,孩子们才会有真正的学习。”

    同为年轻的母亲,我们都深深希望,当女儿们长大的时候,她们还能看到今天看见过的这样宏伟的森林。

第九百七十章 物是人非(下)

    (一)

    我对沈先生说,想要看看这里新开通的火车。

    沈先生说,这里有两个车站,一个是客运车站,一个是货运车站,他问我想要看哪个。

    我想了想,说,返程时我打算坐客运火车到附近的那个大城市去,所以客运车站现在不用看,到时候再说。我们一起去看看货运列车吧。

    沈先生说,货运火车在镇子新建部分、靠近沼泽地的那一头。

    于是,他带着我选择穿过林子,沿着沼泽地的边缘走。

    (二)

    当地人告诉我们说,随着镇子上人口的增多,镇公所希望能够扩大当地的农业种植面积,以便自给自足地养活更多人口。他们看上了土壤肥沃的沼泽地,于是动用了很多激起给沼泽地抽水,然后在排干后的土地上进行农业开发,种上了冬小麦和大豆。

    以前,这片沼泽地是一个独立的宇宙,养活了无数种类的生物,但红嘴丹顶鹤、野天鹅到草丛里的各种昆虫,再到泥潭里、水洼里的各种微生物。

    沼泽被排干后,这些动物纷纷迁徙,渐渐绝迹。

    大约在一年前,最后一批野天鹅和丹顶鹤悲哀地嗥叫着,飞过这里灰色的天空,消失在了远方,从此,这里的沼泽就变得越来越寂寞了。从我们第一次来度假之后,这里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野鹿和野狐狸的身影了。

    早年间,沼泽地旁边的密林里还生活着一只棕色的大熊,经常出来狩猎,有时候还会闯进镇子里来偷东西和袭击家禽。不少人都在镇子附近的道路上和它迎面遭遇过,吓得魂飞魄散。

    后来,附近大城市的政府派来了一支专业狩猎队。狩猎队到达当地后,就问当地人,这里有什么需要猎杀的大型食肉动物吗?他们就说出了这只棕熊。

    狩猎队几番追踪,和棕熊斗智斗勇,每到最后关头,都让这只聪明的熊滑脱逃跑了。

    后来,他们利用棕熊最爱吃的鸡作为诱饵,设了一个陷阱,在陷阱周围布置了很多自动机关。

    棕熊终于忍不住馋上当了。它触发了陷阱周围的火膛枪扳机拉索,被射出的子弹打穿了头盖骨,掉到狩猎队设好的陷阱里去了。

    几天后,狩猎队巡视各地陷阱的收获时,发现了棕熊巨大的尸体。

    他们跳下去,剥掉了它的皮。

    他们带着一张完整的熊皮凯旋回镇,引起了全镇的轰动。

    他们把这张巨大的熊皮放在镇公所里展览了几天,就送到大城市里去制作标本了。

    从那以后,冬湖镇附近就再也没有熊的踪迹出现过了。

    火车通车后,野生动物们迁徙消失的速度更加惊人。

    当地人都很担忧,这样下去,这一片地方的原野气息,就要完全消失了,作为旅游景点的价值,也将不复存在。

    更糟糕的是,伴随沼泽地的排干,新开发的农田也出现了土地肥力衰减、病虫害持续不断等问题。

    人们最终直觉到,沼泽地生物数量的减少、生物种类多元化的毁灭,和土地肥力衰退、农作物产量降低、病虫害频发之间,是有着深刻的联系的。

    牺牲沼泽,扩大农耕的后果时,伴随沼泽生态系统的毁灭,土地也正在快速地盐碱化和沙质化。而在盐碱地和沙质土上,农夫最终千辛万苦所能耕种出来的,与其说是粮食,不如说是孤独。

    所以,从今年开始,人们又重新往排干了的沼泽地里灌水,希望用3年左右的时间,再把沼泽地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当地人对我们说,他们希望野鹿、野兔、野天鹅等这些动物,能够重新回来。

    虽然到目前为止,再造沼泽的效果并不理想,但,总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阻止了当地自然生态进一步被破坏毁灭的发展趋势。

    沈先生对我说:“我们人类就是这样荒诞可笑。我们常常会因为过度的贪婪,而毁掉自己喜爱的那些东西。”

    他对再造沼泽生态的计划持非常不乐观的看法。

    他说:“人类只能维持现有的荒野不被进一步破坏,保护现存的荒野,而要再创造一个荒野,那是人类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我点头,我说:“就像杀掉一条生命很容易,再创造一个出来,就困难多了。”

    (二)

    我们站在货运火车附近的铁轨旁边,看着一列挂了20个车厢的运木料的列车缓缓地驶出车站。

    每次经过镇子的时候,货运火车都发出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喧嚣声。

    这种恐怖的声音,加上列车夜间雪亮的灯光,吓跑了沿线无数的野生动物,也让附近的居民不胜其苦。

    火车趾高气扬地穿越小镇的田野、森林、沼泽,跨越湖泊,毫不掩饰自己的重要性。

    但沈先生说,它也有谦逊的一面:它只专注于自己合乎常轨的喧嚣,永远不会越过铁路沿线的范围,到别人的地盘去无端嘶吼。

    不过,这个谦逊也持续不了多久了,通达到小镇的高速公路,已经规划成功,开始筹资了,相信几年以后,小镇上千年的宁静,将会被彻底粉碎,永远失去。

    (三)

    我带着某种天堂失落的心情,悻悻地跟着沈先生从火车站又回到了营地。

    当夜,沈先生说,他还有几瓶营地自己酿造的米酒,问我要不要陪着他品尝一点。

    我虽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既然沈先生想要有人陪着他喝,我也就点头了。

    我们一边对酌,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情。

    沈先生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充满了依恋之情。

    他说,此次远去非洲,恐怕要在那边干上10多年了,下次再有机会回到这里,恐怕头发都要全白了。

    看着他的感伤,想起当年度假的快乐日子,我心里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沈先生问我,想不想逸晨先生。

    我说,当然。我非常想念逸晨先生。没有他的搭档,我常觉如失一臂,空荡无从表达。

    我告诉沈先生说,逸晨先生出家后,公司很快给我选了新的搭档。但是,连续换了几个,感觉合作都不怎么默契,无法达到心有灵犀的状态。

    主要原因,应该是我这方面的。

    为了避免更多的不愉快,有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固定搭档,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独力去做,感觉自己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又如无根的浮萍随波荡漾。

    就像来度假,也是我一个人自己来的。

    沈先生说,来了度假营地,感觉会不会好一点呢。

    我说,虽然睹物思人,心头别有一番滋味,但比起写字间里的孤单,这里的孤单还是更亲切一些。

    我在森林里感觉更加踏实因为逸晨先生,此时此刻也在森林里,虽然不是同一片森林,虽然我们中间相隔了整个亚洲大陆。

    沈先生说:“我想,逸晨不会再回到我们中间了,他是下了大决心的,决定从此永远离开我们这些俗世中的浮尘。”

    他说:“所有的人里面,除了梁欣,我想,你会最想念他的人了吧。”

    我默默点头。

    沈先生说:“心心,他还会回来见你的。相信我。搭档了这么久,从精神上说,你们早已是彼此的一部分。你们是不可分离的。”

    “但他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了,”沈先生说,“即使他还会回来看看你。”

    我说:“没关系。”

    我说:“我会去追随他的。”

第九百七十二章 铃兰花开(下)

    (一)

    虽说繁花各自开落有时,但也常有例外的情况。

    就比如现在,铃兰花已谢了整整一个月了,在一个黑森森的密林深处,却还有一朵兀自在开放,散发着馨香。

    人有时也会这样。

    在某个静寂的地方,在人间的一个暗角,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人,人们以为他“活过时了”,不理睬他。可他却出人意料地走了出来,光彩夺目,宛若花开。

    中村贤一就是一个这样的作家。

    中村从小就喜欢写作,但他出身贫寒,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家里人不同意他去学风花雪月的文学专业。迫于生计考虑,他选择了汽车制造与销售、工商管理这样的专业,并且考取了政府的公派留学生,来到中国学习汉语。

    学业完成后,他签约进入了三菱重工、本田这样的大型重工企业从事销售工作,多年来一直在中国市场摸爬滚打,最后和高雄的公司也发生了业务往来。

    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在商业领域合作。但我一直都还坚持着笔耕,这一点让他非常羡慕。

    我时常鼓励他动笔写点什么,并向spe的经济类书刊编辑们推荐了他。

    于是,他就零零星星地把在中国工作的见闻感受,写了一个专栏,后来汇集起来,出了一本书,市场销量不错,读者口碑也很好。

    出版社继续向他约稿,他也就陆续写了一些旅居在外的杂感文集,有的是用日文出版,向日本读者介绍他打过交道的中国企业内部的情况,有的是用中文出版,向中国读者介绍在日本著名企业工作的情况。因为这一系列文章视角独特,文笔清新幽默,出版后很受好评。中村也在写作界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我因为处理高雄善后的事情而现金吃紧,重新签约卖身给老东家spe当签约作家后,中村也受到我重返文坛的强烈影响,决定辞去他在跨国企业的销售工作。现在他已经积攒了一笔家财,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可以专注于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也紧随我之后,和spe正式签约了。

    回到spe之后未久,逸晨先生就渐渐淡出红尘,乃至出家清修了。我失去了搭档,形单影只。

    spe给我更换了若干位搭档,合作都不太愉快。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和我谈话,问我要不要试试和中村贤一搭档。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读书时代就认识的老朋友,在商场活动中也多有合作,彼此非常熟悉,私人关系也非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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