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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节

吉诺弯刀-第4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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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别人做过。”

    我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学习佛法吗?佛法就是超越生死之道。”

    逸晨先生说:“光理论上学习,那是不够的。就像是生病了,医生给我们开了药方,我们天天研究药方,背诵药方,都不能治病。唯有服药才可以见效。我们得照佛陀的教诲去做。”

    他说:“我决定申请退休,去泰国的宗通寺出家,进入森林禅修。”

    (四)

    “啊?”我这一下真的被他惊到了。

    我忘记了心里的悲伤,头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逸晨。

    这还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个这么亲密的人,对我说他决定出家修行。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逸晨先生笑了一下,说:“干嘛这么吃惊?我有这个念头已经很久了。看到这个体检结果,我心里的反应竟然是高兴。真高兴,有了这个新增的动力,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去做心里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我希望离开今生的时候,是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这样,可以给来生一个更好的开始。”

    他说:“出家,是很需要福气的事情,就算能做到帝王将相,也未必能有福气出家修行。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啊。”

    我说:“你真的要放弃治疗吗?”

    逸晨先生说:“我没有放弃治疗啊,心心。我正开始做真正的治疗。生死是人生大患,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无论中医、西医都救不了这种大患。我决定,要治疗就要从根本上治起。”

    他说:“你不支持我治疗吗?中国道家的王重阳先生说过:生死如溃疡。这个世间,除了生死,没有一样,不是徒劳无益的闲事。”

    (五)

    我说:“你要离开这里吗?”

    逸晨说:“是的。去了泰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说:“什么时候?”

    逸晨说:“再下周。我希望还能更快一点。时不我待。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一变化,我就要走不动了。内心的愿望,又要落空。”

第九百零七章 卷后语二 逸晨出家(4)

    (一)

    我看着他手里杯中剩下的马丁尼。

    我说:“你现在不该喝这个了。酒是伤肝的。”

    逸晨先生说:“最后一杯吧。以后,我会受持出家戒律,永生永世都不再碰有酒精的饮料。这最后一杯,是专门陪你的。算是和你告别,也和过去的人生告别。”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说:“就算是出家,又何必去那么远呢?大陆也有很多寺院,日本也有。至少,我们还可以来看看你。”

    逸晨先生说:“我就是不想经常有人去看我。我在大陆和日本的熟人都太多了。我不想把寺院变成会客室。”

    他说:“我和宗通寺也特别有缘分,应该是此生之前,就有过密切的关系。那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格外熟悉。我在那里,感觉到非常心安。我第一次进入寺院,心里就油然而生强烈的愿望:我应该在此剃度出家,接受出家人的戒律和袈裟。”

    我说:“也不想要我和你儿子去看望你吗?”

    逸晨说:“看望又有什么用呢。我更希望的是,你们也能断然放下这世间的种种琐事,专注于解决生命中的根本问题。如果你们也能如此,就是对我最好的陪伴和安慰。”

    我说:“你舍得下儿子?”

    逸晨先生说:“临终的时候,一切难分难舍,全都带不走。舍得舍不得,早晚都要离散分手。”

    他说:“孩子如今也大了,做摄影师也做得不错,完全可以独立谋生,不再需要我的抚养了。”

    他的儿子的确很有摄影天赋,这些年跟着逸晨学习,颇得逸晨先生的真传,无论是拍风景,还是人物,还是新闻照片,都已经在摄影界崭露头角,成为叱咤风云的大腕,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说:“梁太太刚过身不久,你又这样离开,他是个内心敏感而温柔的孩子。也许,会不太理解这件事情。”

    我说:“他需要你的父爱。我想,他希望在你的最后时刻,能在你身边尽到人子之孝。”

    逸晨先生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父亲的选择的。正是他母亲的离开,还有这个体检结果,强烈地警醒了我,再沉湎父子情爱,当断不断,这一生,就又这样倏忽虚度了。”

    我说:“要是他去那边找你呢。我觉得他会去的。”

    逸晨先生说:“走之前,我会和他好好谈谈。就算他去了那边,可能也找不到我。因为,我会跟着宗通寺那些新剃度的比丘,到森林中的传统闭关中心去。”

    我担心地说:“是我们之前看过的那种闭关中心吗?在密林中一个人独住,和周围的村庄距离都很远,衣食住行一切都要自己张罗,很难和外面联络?”

    逸晨先生说:“是的。就是那种。也可能闭关不在泰国境内,可能在缅甸或者柬埔寨的哪里。”

    “啊?”我着急道:“那怎么行?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还那么艰苦,那么劳乏,怎么可以?万一有事,都没办法呼救!”

    逸晨先生说:“我感觉还好。我会根据身体状况来决定的。寺院也会考虑到我的身体情况,为我安排合适的地点。你不用担心。”

    他说:“心心,生死之间,什么救助都只能苟延残喘于一时,要超越生死,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救护,都是自己。”

    他说:“森林里的空气很新鲜,食物富有营养而且天然无毒害无添加,适当的劳作也有益于身心,禅修停止了大量的胡思乱想和身体盲动,也会节省很多能量消耗。这绝对比在医院接受化学毒药和放射线的身心戮害要健康得多。”

    他说:“我会健健康康地从禅修中心回来的。不会死在森林里。”

    我默然了一会儿,说:“好吧。如果这符合你的心愿,那我永远支持你的。”

    (二)

    我说:“搭档了这么多年,你这突然一走,我还真是很不习惯。就好像缺了一条臂膀一样,也许,还加上半边心脏。”

    逸晨先生说:“他们会给你安排新的搭档的。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希望他们根据你的写作特点,精心为你选一个心有灵犀的新搭档。”

    我说:“心有灵犀要靠缘分的,有时候,一生也就只有一遭。”

    逸晨先生说:“相处久了,共鸣越来越深刻,也就慢慢默契了。我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配合得这么好。”

    我说:“是你引领我进入文学创作之门的,这么多年,给了我无数的言传身教,我的所有作品,都永久打上了你的痕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搭档的这些岁月。”

    逸晨先生说:“文学也好,艺术也好,可以帮助我们把生命中的痛苦和烦恼,通过寄情和歌咏的方式来淡化,或者让它升华为美学欣赏。但是,你要清楚地知道,心心,这些都只是缓兵之计,都只是止痛药、麻痹药物,虽然会感觉好一点,然而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烦恼痛苦不断产生的问题。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定要亲自去探明生命痛苦的真相,亲自去找到它的成因,这样,才能彻底破解掉它。”

    逸晨先生说:“心心,不要觉得现在还年轻,这些事情可以等到老了再去做,等到ann长大。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一种假设。以后的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唯一可以把握的,就是现在。我们可以决定现在要做什么。就这一点,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的。”

    我说:“我明白你的希望。我会好好考虑的。就算每天都在工作,都在抚养孩子,我也绝不会放松修学。我会和你在这里一样,每天都努力地完成定课,完成学习计划。不会让任何一天空过。”

    逸晨点头,说:“好。期待看到你的进步和成就。”

    我们再次碰了一下杯。

    逸晨把酒杯里剩余的一点马丁尼酒都喝完了。

    他把杯底倾斜了一下,亮给我看。

    他笑着说:“世俗生活,就此完结。杯干盏尽,无有残留。夙愿得偿,快哉快哉!”

第九百零八章 卷后语二 逸晨出家(5)

    (一)

    我说:“你走了之后,我就无法再联络到你了吗?”

    逸晨先生说:“这样吧。我安顿好了之后,会给你和孩子分别写信的。我问过了,森林里的禅修中心,一个月会有一个邮差去一趟,通信还是可以的。虽然没有电话、传真什么的服务。”

    “事实上,独修的僧侣,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们的指导老师进行联系,接受实修方面的教导。”

    逸晨说:“你会收到我的书信的,如果你地址没有变更的话。我会告诉你在森林里的生活。但是,你不要给我回信。你知道我平安,还有森林里禅修的情形、出家的生活,就可以了。”

    我说:“好。我只读你的信,不给你写信。”

    逸晨先生笑了,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豁达干脆的女搭档。”

    我说:“惭愧不能现在追随你。”

    逸晨先生说:“身为凡夫,在家的生活干扰太多,每天心情都会受到各种影响,时间也会分散在各种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上,牵绊太多,想要证得成就,非常困难。就算你现在感觉还不能离开这一切,也要心里明白在家生活不利于修道的过患,在内心一直祈愿,将来机缘成熟,能够有机会出家专注修持。”

    我说:“我会一直如此祈愿。”

    我说:“先生,我期望,今生能看到你健健康康地从森林里回来。如果你能回来,也许我会去宗通寺参加每年的夏季安居禅修。”

    逸晨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在宗通寺等着你,还有我儿子,过来参加安居禅修。”

    (二)

    逸晨先生说:“离开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好。今天,我们就算是告别了。我出发时,也不要来送我,免得动摇我的决心。孩子去送一下就好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女人伤心欲绝的眼泪。”

    他说:“不如,我们今天就此告别吧。”

    我说:“为什么?干嘛要这样突然?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逸晨先生说:“告别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怎么愉快。一件事情而已,何必要难过两次呢?我不想再让你心里难受一次了。”

    他温和地说:“和很多没有机会彼此道别就突然离散的人相比,我们能这样从容而别,已经很幸运了,应该感恩知足。眷恋是永无止境的,不管在一起相处多久,始终觉得不够,离别时只会越来越不舍。”

    我的嗓子眼感觉到干涩的哽咽。他说的,是对的。

    彼此心意相投的人在一起,无论相处多久,都不会觉得足够。

    所有的**,都是无法最终满足的。

    尽管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离别,我到现在,依然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跟随外面的情境而波动。

    还是被外面的风吹拂而起了千层细浪。

    我觉得很惭愧。

    逸晨先生说:“在一切世间,离别都是无法避免的,也无法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只有我们的心。”

    他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我们亲密的一切,都会随时和我们分开。这就是世间的常态。抗拒常态,不肯接受,不甘心,都是徒劳无用的。”

    逸晨先生说:“还记得我们每次小组共修最后的念诵吗?”

    我说:“记得。”

    他说:“好的。让我们一起来最后念诵一次,以为今生的告别吧。”

    于是,我们在酒吧嘈杂的声浪当中,在摇曳的烛光之下,轻声地共同诵念了最后一次共修晚课的内容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弟子众等,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三)

    就这样,逸晨也离开了我们,前往宗通寺出家为僧。

    他在缅甸的森林里禅修了八个月的时间,然后回到宗通寺。

    在宗通寺,他生活了三年零两个月后,安详示寂。毗荼后,骨灰也埋葬在这座寺院的塔林里。

    他再也没有回到我们中间。

    在缅甸的森林里,他给我写了52封信。这些信很晚我才收到。

    有关这些信的内容,是另一本书的故事了。

    我把它们都收录在一本叫作《金色森林》的文集里,作为逸晨先生生前的遗作而出版了日文版。

    逸晨先生离开我们之后,还存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医生为他预期的寿命将近4倍。

    可见,他的最后选择,是无比正确的。出家修行,让他的身心变得更加健康,而不是更加脆弱。

    (四)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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