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3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射程可能太远了,我不知道力气够不够。”
你说:“琴儿,不要让你身上的女人来拉这张弓,你要你身上的你父亲来拉开这张弓。他就在你的臂膀上活着,就在你的手指间活着,他就是扣在弦上的这支箭,而那个灯笼,就是他未能完成的使命,未有实现的理想。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身体去自己走完那最后的一程。你必须送他一程,用你的全部力气,全部的心,送他一程!”
你说:“把弓拉到全满!让你的父亲能够重现在军中!”
我们并肩沿着场地策马小跑。你一边跑,一边指给我看地下的圆点。你说:“记住这八组位置,记住马的步数和位置与旗杆的角度。每跑到一组的第一个点,你就抽出箭支,搭在弓上;跑到第二个点,就用力拉满弓,一定要拉到刚刚我矫正过的位置;跑到第三个点的前面,就回头瞄准,冲过第三个点就松弦放箭。”
我们重新回到校场的入口处。我感到很紧张,呼吸有点急促,胸膛起伏着。我害怕做不到那么好,害怕辜负你的如此重托。
你看到我的忐忑。你鼓励说:“相信自己,琴儿。你一定能做到。你曾做给我看过的。你天生就会!你生来就是你父亲的女儿!”
“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
你说:“现在我们一起跑!冲!”
话音未落,我们的两匹马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呼啸而出。
你始终并肩骑在我旁边,让我感到安全。
你大声地鼓励我:“不要限制速度,放马跑!让它起飞!让你的心也起飞!向他们证明,你是这支军队的精灵,你配得上他们的爱戴和效忠!”
我们像风一样地掠过了第一个圆点,我在心里暗自祈祷:“父亲,保佑我!给我力量和奇迹!”我沉静下来,把全部的心,放在手里的弓箭上。我默念着你说过步骤,抽箭,搭弓,举弓,拉弦,拉满,回身,瞄准,松弦放箭!
八个圆点飞一样地闪了过去,我的每个动作做得恰到好处,连贯一体,一气呵成。当我跑过最后一个圆点时,一只白羽箭嗖地从我马上飞出,不偏不倚,力道十足地直奔旗杆,一两秒钟之后,最下面的灯笼应声而灭。你大声地叫了一声好,吴顺也在校场旁热烈地喝彩鼓掌。我的心瞬间激越起来,成功的喜悦在每一根血管中燃烧!我感觉到了空前的自信。
你策马靠近我,说:“非常好,但是要稳住,心不要动荡,保持马速,我们现在回到起点,再跑第二圈。”我点点头。
转瞬之间,我们又跑了第二圈,我再次重复刚才的步骤,又射灭了第二盏灯笼。
吴顺忍不住雀跃欢呼起来。他兴奋的声音,吸引来了庄集部分守军的士兵。他们在场地外围了一个小小的半圆。
我忍不住瞥了那边一眼,心里再次感到紧张。
你说:“不要往那边看!你射箭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不要为任何事分心。就算天塌地陷,此时此刻,也就只有这张弓,这支箭!跟上我,第三圈。”
我们并肩再次出发,又跑了第三圈,砰地一声,灯笼又灭!欢呼声从校场周围响了起来。
然后是第四圈,直到最后一圈。当最后一盏灯笼也被射灭的时候,校场外已经是一片喝彩。
我气喘吁吁地到达了终点,在那里勒马停下。马匹抑制不住飞驰带来的兴奋,还在那里不断地踏蹄嘶鸣。
我用力地勒住马,可是有点力不从心,我有失控的惊慌感。
这时,你从旁边骑了过来,你一把挽住我坐骑的缰绳。你的介入有如定海神针一样,立刻让那匹马停止了躁动。它瞬间就安静下来,喷着响鼻,老老实实地站了下来,朝你殷勤地摇摆着尾巴。
“很好!你做得太好了!你真是太棒了!”
你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你骑马站在我的身边。你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说:“琴儿,你会征服他们的!今后的岁月中,你一定要记得今天。你只有先赢得他们的心,才能用到他们!要从精神到气势,从情感到外表,全面地折服他们!”
几年后,我跟随北汉王刘申远去运州之前,我们告别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对你说:“我不需要什么军队。”
你回答说:“不。你需要的。作为汉王的妻子,你需要军队的支持。我只能让他们因为爱戴我而忠于汉王,而只有你,才能让他们将来继续坚定地忠诚于你和汉王的儿子!只有他们也认同你,也爱戴你,你和汉王的儿子,才能成为新汉军效忠的英主!”
那天,在庄镇的校场上,在周围的一片喝彩和鼓掌声中,你眼睛熠熠闪光地对我说:“琴儿,这支军队,它是你父亲死后的不死之身,它也将是我死后的不死之身。这支军队,它是所有为太平到来而死的全体战士,共同的不死之身!”
你对我说:“跟着我,去军营,为了天下的太平,为了终结战争,去见识,去激发,去再现你父亲的不死之身!”
你说:“虽然你是女儿之身,但是,你也绝对不是,什么都不能为天下人做的!”
就是在那一天,你教会了我,一个人若有广利天下的勇气和弘愿,就算她是女儿之身,以蒲柳之质,也同样能为天下开启太平的年代,而去奋勇努力!
第七十章 夜明珠
夜晚。小楼上。
我再次取出那片银色的钥匙,打开妆台下的暗格,拿出那个锦袋。
我打开锦袋的束口,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铺在一个妆盒里。然后吹灭了灯。
没有点灯的房间,瞬间就充满了一种银色的柔光。
盒子里,铺了满满的一层夜明珠,虽然珠子都不算很大,但是颗颗都是正圆的,而且具有非常好的光泽度,清辉明亮。
我把它们捧在手里,又看着它们从指缝里一点点地漏下去。
这是老汉王在我12岁那年赐给我的。它们是我的嫁妆。它们是用我父亲的生命和母亲的坎坷换来的。
在颁旨追封我父亲为二等勋爵的那一天,老汉王随诏书赏赐了这一袋夜明珠给我作为对父亲遗孤的抚慰。
将来,能得到这袋夜明珠的男子,将会承袭我父亲的爵位。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把它们拿出来看看,独自对着它们思绪万千。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用它们。
我宁可永远没有见过它们,来换得父母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你白天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它们。
我想起吴顺说你拿出封邑收益来补贴军费的事情,又想起傅天亮不久之前的探病。很显然,就算你把自己的采邑收入全都搭进去了,你们的军费也还是拮据的。
也许它们可以用在一个地方。比起充作嫁妆来说,那才是它们该用的地方。
我想,父母亲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会同意我这样地去使用它。
我再次点亮了灯。我仔细地数了一遍它们。不多不少,正好500颗。和你第一批募得的新汉军人数一样。岂不是天意如此吗?
我把它们小心地倒回了锦袋中,再把锦袋束好,放入一个更大的皮袋子里,把皮袋子的束口也小心地扎好。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没有比太平重现,更加贵重的珍宝了。
太平,才是这个黑暗的长夜里,真正的光。
第七十一章 初入军营
我们并辔比肩,站在清风峡口的清风寨新汉军军营门前。吴顺和几个亲兵,跟随在我们后面。
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耳边是溪水流下山坡的淙淙声,还有鸟啼虫鸣。
有清凉的风穿过。我骑马装的裙裾微微飘动起来,耳边的珍珠耳坠也摇荡起来。
你看着我,你对我说:“就是这儿,我们到了。”
我看着紧闭的营门。营门是黑色包铁的,有数人之高,门上布满了尖刺朝外的铁钉。营门中间有个很大的圆形,圆形里面写着都斗大的“汉”字。
门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侧过脸来,看了看你。我说:“这里面没人吗?他们都出去训练了?不在营地吗?”
你朝身后的吴顺招了下手。吴顺一夹马肚,策马走近你。
你说:“传令:开门。”
吴顺说:“是!”他伸手取下背后挂着硬弓,拿在手里。他张弓搭箭,对着天空。他嗖地射出了一支响箭。一声尖利的啸响划过天空。
随着这声啸响,黑色的营门慢慢地向左右两边分开了。傅天亮和张保带领几名军士长,从营门里疾驰出來。他们迎向你。
你策马走向他们。
他们在你面前停住了。他们向你行礼。
傅天亮说:“全队列队完毕,恭迎统领归队及贵宾驾临!”
我过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贵宾”指的,就是我。
你回头对我说:“琴儿,我们进去。”
傅天亮等人拨马闪在两旁,为我们让出道。当我们走过去之后,他们紧紧地跟随在我们身后。我们一行人驰马直入正营门。
我抓紧了马的缰绳,我全身都紧张起来,我努力地挺直了身体,感觉到耳垂上的珍珠随着马步的颠簸而来回的摇荡。
马匹穿过营门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气温降低了,就连光线也阴暗了几分,顷刻之间,我全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咽喉一阵紧张,坐下战马马颈上的鬃毛也一下子竖立起来。在我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之前,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小弓上。手指碰触到小弓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杀气!这就是传说中两军对垒、生死搏杀在即的那种杀气!
就在我心中一凛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整支盔甲鲜明、马刀出鞘的汉军马队。他们以标准的半月型战斗队形整齐地排列着,寒光闪闪地伫立在前方。所有的人、所有的马都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声息,乍一看,仿佛他们都是石头的塑像一样。
我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从那个方向冲击过来,我的战马不由自主地要向后退。我用力收紧了缰绳,控制住它不准后退。
我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冲击力瞬间穿越了我的心脏。
天啊,原来两军对阵时的气势是这样的!
我咬了咬嘴唇。我看着你。
你一催马,你加快了马速,瞬间你的马就疾驰起来。我也一夹马肚,紧紧地催马跟上你。
我们像一阵疾风平地而起,向那支军队所在的方向卷去。我们的小小马队在身后留下了飞扬的沙尘。
转眼之间,我们就接近了这支队伍,我们以流星般的速度紧贴着这支队伍,从他们的前面飞驰而过。
当我们驰经他们的时候,当我经过队列末尾的第一个士兵时,所有的士兵忽然都举起了手里的马刀,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得犹如一个人一样。
我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地响着,眼前是一路都是雪亮的刀光。
就在我觉得有点目眩神迷的时候,这支队伍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陈将军!陈将军!陈将军!陈将军!”
忽然之间,向我父亲致敬的声音,这种雷霆般的声音,就排山倒海地充塞了所有的天地,淹没了我的耳鼓!
我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就沸腾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一生。父亲,一下子就从一个梦境当中模糊的幻影,从我卧室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带穗的佩剑,从打谷场上那片曾经殷红不褪的土地,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我现在知道,父亲曾经戴过你们此刻所戴的头盔,穿过你们此刻正穿着的盔甲,他曾跃马持枪,站在新月形战阵的最前方。军营正中旗杆上的大旗曾在他的身后这样猎猎飞扬。他也曾用这样雪亮的马刀在战场上鏖战,用它劈入敌人的骨骼,让敌人飞溅的鲜血浸染遮蔽了战袍本有的颜色!
我一下子就走入了他的生命里,他一下子就变得形象鲜明,历历在目。你说得真是太准确了。这就是父亲的不死之身!
我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冲到了脸上。我感觉到内在的波涛翻滚,内在的惊涛拍岸!
你说得没有错。我和这支军队千丝万缕的血肉联系,是与生俱来的。我是属于这儿的。生来就属于新汉军!我的一生和这支军队的命运,注定是不可分割的。
我们在士兵们排山倒海的呐喊中穿越了整个队列,驰向最前方的高台。
我们在高台前下了马。你向我伸出手来。你抓住我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它,带着我,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走上了高台。
当我们登上高台时,队伍里再次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呐喊:“欢迎统领归队!”
面对新汉军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