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身的少年-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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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眼神在烟雾里突然迷离起来。“我现在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儿媳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远远地看到阿冲他爸七拐八拐的爬到后山,在一片乱石岗突然停下了,愣了一会突然对着空地三拜九叩,我想人都饿成这样了你还有空拜先人那?仔细一瞧不对劲,这地方不就是以前的老坟场么?”
老村长说到这里,其他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村子里一直有传言阿冲爸爸以前是干什么的,但都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听老村长叙说此事,连阿冲都听得睁圆了大眼。
老村长此时已经陷入忘我的回忆当中,“阿冲他爹跪拜了一会,就开始在那里彭、彭地刨地,我当时吓得趴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阿冲他爹刨了半天地,然后就在下面扣扣索索的翻东西,整了半天之后他用包袱包了一包东西,然后把坟地又重新砌好,拜了几拜之后就往回走,当时我那个害怕啊,抖的跟筛糠一样,两条腿都抽筋了,腿肚子都翻到前面来了。阿冲他爹听到我的声音,走过来叫了一声‘村长?’”。
老村长讲到这里眼神已经迷离了,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当时他一句村长,直把我吓得魂魄出窍,我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没想到他噗通一下在我面前跪倒了,‘村长,我对不起村里人。’”老村长尖着嗓子学阿冲他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人。
“我看他不像要害我的样子,就稍微放下心来,我们爷俩就一个跪着,一个趴着,在老坟上聊了起来。
阿冲他爹说看到村里人拿东西跟外乡人换粮食,自己家里没什么能拿出来换的,心想后山荒弃的乱石岗上有不少老坟,说不定有值钱的陪葬家伙。熬了几天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趁晚上跑到后山上,找那些年代久远没有供奉的野坟挖,还真是挖到一些瓷器,他就拿这些东西跟外乡人换了粮食。
阿冲他爹说,人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办法,我堂堂一个七尺汉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饿死啊!”
说到这里,屋子里已经有人开始长吁短叹,在场的这些人除了阿冲和梓杨年纪还小之外,老一辈人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那个岁月,想起当年闹饥荒的惨况,众人唏嘘不已。
阿冲听到这里,体力不支几乎瘫坐在地,梓杨妈赶紧拿一条毯子过来围在他身上。转身对老村长说:“那么后来,老村长您……”
老村长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我还能怎么样?那年头,活人都吃不饱,谁还顾得了祖宗先人啊!再说他刨的是没主儿的野坟,咱们祖宗的都没动。”
“后来我对阿冲他爹说,你走吧,今天晚上我什么也没看见。阿冲他爹重重地给我磕了几个响头,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在那边一直歇了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
“后来有一段时间,你们记得不记得村里发救济粮了?”老村长偏着头问大家,大概确实是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说:“是啊是啊,还是老村长厉害,当年其他村都没这待遇,就咱们老村长有本事能要到救济”。
老村长用烟袋锅敲着太师椅道:“狗屁救济粮,那些粮食,是阿冲他爹用性命换来的!”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老村长继续说道:“当年家家户户能换粮食的东西没多少,而且那帮外地人要价越来越高。慢慢都折腾完之后,外地人也不来了,大家个个闷在家里等死。“
“有天半夜我听外面有人敲我家窗户,阿冲他爹的声音在外面说‘村长,我换来粮食了,我放在门口,你给大家伙分分吧’”
众人恍然大悟,如果不是老村长今晚说出来,没人知道当年还有这份隐情。
老村长吧嗒两口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苦日子熬到头,饥荒过去了。村子里终于开始过上安稳的日子。
自那以后,阿冲父亲很少在村里抛头露面了,加上大家生活慢慢变好了,瓦工活也多起来了,阿冲爹就经常走街串巷的在外出工,早出晚归的很少跟村里人照面,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村里人难得见到他。”
阿冲继续追问道:“那,那我爹妈是怎么死的?”
蹲在地上的李大爷欠了欠身子想开口,被老村长狠狠一眼给盯回去了。
老村长偏着头仔细想了想:“哪一年去的?我也说不清了。记得有一天,阿冲他娘到街上到处说他男人不见了,让大家帮忙找,那时候大家都忙着春耕,也没人理会阿冲他娘的叫喊。没几天阿冲他娘就有些疯疯癫癫了。”
阿冲哽咽了起来,嘴里嚷着,“你们为什么不去找。”
老村长面有愧色地道,“那几天刚下过雨,正是春耕的好时候,播种就那么几天,谁也不想错过节气,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的四脚朝天。谁还顾得上别人家的事。再说你爹那时候经常在外面帮人干活,几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大家都觉得你娘大惊小怪了。”
“后来,阿冲他娘见人就说,阿冲爹被坏人抓走了,救救他,救救他。我当时也觉得不大对劲,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在外面惹上事儿了?”
“我记得就在阿冲他爹出事前几天,村里还来过几个人找他,其中有个家伙好像就是之前来村里换粮食的。嗳,老幺,你记得不记得这事?”
之前一直跃跃欲试要插话的李大爷这时候连连点头道,“我记得,那天我正好在街上跟王寡妇的邻居聊天,亲眼看见一个光头脑门上有疤的汉子带了几个人去阿冲家,之前换粮食的时候也见过他,人长得矮壮矮壮的,一脸凶相。进去阿冲家里没多久就被阿冲爸给轰出来了,两人好像还吵架了。我就想,村里已经很久没人来换粮食了,这帮人又来这边干什么?是不是阿冲爹欠人家钱没还?看他们都是气鼓鼓的样子,我也没敢上去问……”
老村长点点头道:“恩,那拨换粮食的人挺不地道,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我就担心阿冲爹跟这帮人还有什么联系,所以一开始也不想过问这事。“
“耽搁了几天之后,阿冲爹一直没有再露面,我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后来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到处找,终于在老坟场旁边的山沟里发现阿冲他爹的尸体,身子已经摔烂了。阿冲他娘从衣着上辨认出尸体就是阿冲他爹,一时想不开,直接一头撞死在石头上了。”
第三章:张专员
老村长话说到这里,阿冲咕咚一声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阿冲抬到炕上,抬手的时候发现胳膊上的青黑已经蔓延到胸部,隐隐发出一股腥臭。身子也是一会冷一会热。
此刻已经是子夜,众人手足无措,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老村长稳健,使劲搓了一把老脸说道:“大家都先回去吧,天这么晚了,外面又下起了雨,出村的路也不好走。大家呆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梓杨妈,你晚上费点心照顾这孩子。明天我喊人去所里报案吧。大家都散了吧……晚上回家门窗都关好……睡觉惊醒点。”
“还有,今天晚上我说的这事儿,你们谁也不准跟外人说!不然我撕了他的嘴!”
众人三三两两往外走,梓杨爸走在最后送老村长,临出门的时候,梓杨爸嗫嚅着说:“老村长,阿冲他爸死的不明不白,是不是他去盗墓的时候被厉鬼缠身……”
老村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去盗墓,那地方附近只有咱家的祖坟,阿冲爹说过绝对不碰的。”
“我总觉得阿冲他爹的死有些奇怪,你有没有发觉阿冲他爹出事之前,那帮外乡人还来过几次,出事后村里再也没见到那些换粮食的外乡人?”
梓杨爸惊到:“难道那些人害了阿冲他爸?”
老村长说道:“你想啊,那年头粮食那么金贵,那些外乡人本事再大哪里弄那么多粮食?到最后说不定拿不出粮食来换了,就……”
梓杨爸说道:“那您怎么没去报案啊?”
老村长翻了翻白眼说道:“倒卖文物和古董是多大的罪过你知道吗?要是查下来,村里哪个人能逃脱得了干系啊?老子想当年卖根葱都差点被收拾喽!”
老村长两手往身后一背,气哼哼地走了。
这场连绵大雨一直下了一个星期,村里的路都被冲垮了,直到一周放阳之后,村里才派出人到城里报了案。这期间阿冲一直在梓杨家里养病,昏昏沉沉的,时醒时睡。
第二天,县城来了两个专员,一胖一瘦,领头的是个白白净净、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那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前面有些微秃,细长的眉毛下面,两只眼睛又细又长,神情甚是慈祥。
那个年纪轻点的青年介绍道:“这位是省城下来的张专员,在咱们县里驻点,平常很少出来的,这次能来也是给你们老村长一个面子,你们可得好好招待。”
因为村里贫穷,连个招待所都没有,所以这两个人就安排在“事发地”老李家里。
听说是省城下来的专员,老李家从来没接待过这么高级别的长官,一家人诚惶诚恐地把主房的卧室空出来给这老少当办公室。
张专员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老村长跟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就要上来汇报情况。张专员摆了一下手示意不要着急,从包里拿出毛巾、水杯、笔记本。用毛巾蘸水擦干净脸,倒了一杯温水簌簌口,然后才正儿八经地坐在凳子上,左手端着本子右手捏着笔,望着老乡们,笑眯眯地问:“你们谁先说?”
老村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镇定地上前,“报告首长……”
张专员笑道,“我不是首长,你们就叫我张专员好了。老叔您年纪看起来很大了吧,炕上坐着说吧。”
老村长毫不客气的爬上炕,絮絮叨叨的把当晚傻子遇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顺带着也把阿冲家的情况也描述了一遍,希望组织上能拨点救济款,村里好抚养这个孤儿。
至于阿冲双亲双亡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只说了是意外死亡,盗墓换粮的环节那更是绝口不提了,看得出来,老村长还是颇有心机的,重点是描述阿冲家世的悲惨,主要诉求是希望组织上拨救济款。
张专员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听完老村长的描述,和蔼地说道:“你放心,孩子的事情我会向上反应。另外,那天晚上遇见绿毛怪的事情,有没有目击证人?”
老村长有点不情愿地跟梓杨爸爸说道:“那谁,那天晚上你是亲眼看见过的,你跟专员说说吧。”然后又咳嗽了一声说道“挑重点说,别整些没用的”,说罢给他递了个眼神。
梓杨爸爸走上前,搓着一双大手把那天夜里看到情况又叙述了一遍。
旁边人也七嘴八舌的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张专员耐心地听完点点头,问道,“那具尸体呢?”
老村长道:“天热不好弄,几天就臭了,乡亲们怕招来蚊虫瘟疫什么的,就用柴火烧了。”
张专员听了后陷入沉默,脸上波澜不惊毫无表情。
老村长一拨人面面相觑,心里没底。众人沉默了一会,张专员转脸向着梓杨,笑眯眯的问道,“小朋友,刚才有人说你们回家晚了,说是遇到了水鬼?”
老村长道:“他们这些小破孩懂个啥,在水坑里摔一跤就说遇到水鬼了,张专员你不要听他们胡咧咧。”
此时,梓杨被满堂的大人们挤在门框上,见大人们说了很多,就是不提他跟阿冲的事儿,心里急得很。被老村长一吓唬,不敢吱声了,看到张专员鼓励的眼神,嗫嚅着把那天傍晚在操场的经过说了一遍。
然后道“我,我也不清楚我们在学校里遇到的水鬼跟抓死傻子叔叔的东西是不是同一个,我们那时候只顾得往外拉阿冲了,谁也没看到水底里的东西,不过阿冲的手被抓的很厉害,越来越肿了,伯伯你有办法给他治吗?”
张专员两道细长的眉头皱在一起,“你那个小朋友在哪里?叫他过来我看看。”
此时阿冲仍然在厢房昏睡着,张爸把他抱过来横放在炕上,嘴里嘟嘟哝哝地说道,“孩子吓坏了。感冒一直没好。”
张专员看了看阿冲的脸色,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用手摸摸了阿冲的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倒是乡亲们在底下啧啧一片,交头接耳地说,到底是县城来的专员,人家不光来破案,你看还会把脉。
张专员掀起阿冲的袖子,看到乌青的手臂,“嘶”地抽了口冷气,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吟道“这孩子是在哪里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