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6年之西行漫记-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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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吹口哨,也吹得很好。据韩国人说,都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日本曲目。
铃木住在顶舱一个单人房中。别人没经允许,不能进去。那里离卫星天线最近。
铃木的国家就存在于网络上。据说,现任日本首相是一个虚拟人。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日本人通过网络,保持着文化的同一性。
另外一些日本人则居住在“朋友号”太空城中。
可以说,铃木是对“阿曼多”最关注的人了。“阿曼多”的瘫痪,对他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吧?
但我从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慌张。
苏珊和韩国人逐渐告诉了我一些有关铃木的情况。
铃木是两岁时随父母来的美国。他的父母是能乐演员,在日本沉没后,便在世界各地流浪。他们来美国,是希望铃木将来能去太空城或月球定居。因为在美国,虽然出国较难,但去外层空间却没有那么多限制。
但这个梦想很快破灭了。因为美国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这里,一切都不平等。有钱的话,什么都办得成,没钱,寸步难行。
美国经济的萧条使亚洲人更受岐视。铃木父母连吃饭都难,更谈不上对孩子的教育了。
铃木很小便开始在街头流浪。在他八岁时,父母在暴力事件中死亡。 铃木加入了缅因州的亚洲黑帮“A”组织。在“A”遭到白人势力沉重打击后,他带着一帮孩子逃了出来,在美国各地流浪,并向白人报复。
他们的名字叫“铃木军团”。
最近,他们开始向东部移动。目标是寻找一样宝物。
这种宝物到底是什么,只有铃木知道。据说它能带来巨大的力量,改变整个世界。在确认它藏匿的地点前,不能泄露。
对此,我表示怀疑。但苏珊和韩国人都深信不疑。
在途经纽约时,铃木军团遭遇了洪水。失散了一些人。剩下的人上了这艘船,开始在大洋上漂流。
“诺亚方舟”在海上转了大约十天。一会儿向南,一会又向北。
这一天,却有接近陆地的迹像。
李铸城偷偷告诉我:“这次就要下船了。”
“下船了?”
“是的,我们找到宝物的所在了。它就藏在陆上这座城市中。”
很快,便远远看见了那座磷光闪闪的城市。有人告诉我那叫波士顿。
它其实离纽约并不十分遥远。但因为我们老在海上来回打圈,现在才到。这时距纽约洪水已有半个多月了。
远远看去,城中高楼林立,但一片死寂。
下船前,铃木召集了一个会议。
“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我很抱歉现在才确定那东西在这里。因为我不得不分析‘阿曼多’提供的资料。你们知道,现在‘阿曼多’已经不灵了。它传输的速率越来越慢,并且经常中断,恐怕就要完全死去,也说不定。不过,我们幸好在它的生命结束前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大家屏住呼吸听铃木说。铃木顿了一下,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环视一圈,慢慢开口说:
“现在,我要郑重宣布,那件宝物,就是灵杖。”
大家都呼唤起来,只有我一片茫然。
李铸城人告诉我:“灵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五角大楼秘密研制的一件仪器。它能准确地预测未来。没有人知道它的研制基地在哪里。只是前些时候传说,由于美国军队内部混乱,这事也放下没人管了。有好些个帮派都在找它。铃木真伟大,原来,他带领我们找的是这件宝物啊!”
“这都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可是,你们又怎么能抢到手呢?”
“有铃木,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这时,铃木走了过来,对我说:“中国人,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我对什么灵杖不感兴趣。我什么事也不会做。”我小声说。不敢正视铃木。
“反正你得跟着。有你的事做的。再说,你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我并没想打听这些。”
“你说什么?”
铃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以前根本没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
“你必须留下来。因为已为你举行过了仪式。”
铃木提到了“新闻发布会”和“清官”游戏。在他的提醒下,我强迫自己从新的角度从理解这两件事的意义。
这以乎意味着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留下来,这是为你好呢。外面那么乱。一般的人,我们军团还不接收呢。”韩国人这时拉拉我的衣袖,对我说。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在讨好我还是在讨好铃木。我不再言语,把小狗紧紧抱在怀里。
铃木看见我臣服,便满意地转身向大家说:“美国就要毁灭了。等我们找到灵杖,就要重建美国。未来的美国,是一个由亚洲人来治理的国家。谁规定他们欧洲人先发现美洲,就注定要永远做上等公民呢?到那时,日本即便不在网络上存在了,因为有了灵杖,也将全面复兴。”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陆地便近在咫尺,它巨大得不可思议。波士顿的防波堤以及上面的城门,也已经历历在目。
这座城似乎没有遭到洪水袭击。
我感到一阵绝望。
第四章 乐园
对宇宙间第五种神秘力量的探索可以回溯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作为冷战的一个内容,美国中央情报局开始对超感官知觉与药物的关系进行研究。
到了七十和八十年代,除中央情报局外,五角大楼、国家航空航天局等都介入了这个领域。当时,美国每年花在特异功能项目上的钱为六百万美元。
军方的实验包括:用超感知觉破译苏联密码,遥感苏联洲际导弹发射阵地,测知苏联潜艇,遥控动物大脑。
在此期间,一个叫查尔斯·怀特的人甚至发明了一台多谱形象分析仪,只要塞进有关照片,就能感知敌国潜艇航向。这是最早的把人的超能力与机器结合在一起的尝试。
对实验结果存在很大争议。但至少有一部分高级人士趋向于相信,的确存在第五种力。它与已知的重力、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和弱相互作用力不同,能够瞬间超越时空,穿透并渗入一切物质,释放出神奇的能量。
这种能量具有负熵性质,能在热、光、电、磁化学过程中观察到,但不属于它们中的任何一种。
“如果能掌握它,不亚于原子弹吧?”一些人兴致勃勃地这么想。“共产主义的崩溃便会提早到来了。”
在实验室中捕捉这种能量的努力在整个二十世纪趋于失败。有关它的传说仍主要存在于自称具有超感知觉的特异功能人身上。随着冷战的结束,相关研究也趋于停滞。
但到了二零二五年,事情却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该年,斯坦福研究所发明了一种大脑脉冲放大器,以研究人在催眠状况下的深度反应。部分使用者自称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信息。这与特异功能者对未来事件的预言有某种类似。
更奇异的是,被催眠者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预言竟然应验了。这被认为是人类第一次对所谓第五种力的捕捉。实验结果没有公开。军方对此很感兴趣,再度投资进行研究。
在此后二十多年里,研究一直由五角大楼和中央情报局牵头进行。参加者涉及到多个军种和数所大学的研究机构。由于美国政治、经济和社会动荡,研究时断时续。到五十年代中期,终于研制成功了可以不依赖人脑而直接由一台生物计算机接收时空投影的预测仪,亦即“灵杖一号”,达到了“可以获得较低水平的预知结果”的地步。这预示着物理学和哲学的一场革命。
这一切始终处于秘密状态。而在灵杖试制成后,有关消息便更加封闭了。
这个时候,才有人回想起上个世纪多谱形象分析仪一类的东西。灵杖可以说是它下的一个金蛋吧。
据传,此后,灵杖的研究却没有大的进展,并由于政府拔款减少,而逐步中止。到六十年代前期,随着经济萧条和族裔冲突的到来,几个实验室逐渐关闭,连灵杖的样品也失踪了。
少年人铃木寻找灵杖,把它作为复兴美国和日本这样的资本主义大国的工具,可以说是对研究初衷的一个讽刺。
为寻找灵杖,铃木军团通过波士顿外城第八号城门进入内河。沿河航行约一个半小时,然后弃舟在一块平地上登陆。
根据铃木的说法,这件事很有象征意义。
作为地球上最初的生命,便是在水中诞生的。初级生命看上去和水甚至很难区别。
而生命体从水中向陆地发展,则是生命体关于水的设计的重大进展,也是生命进化的真正宿命之旅。
正是迈出了这一步,才有了以后离开地球,走向遥远星宿的过程。
但即便宇航员处于太空中,水仍然是离生命最近的物质。
由于水作介质,才有了“五月花号”这样的远航,才开辟了后来的美国。欧洲的繁荣,才通过水路慢慢转移到了北美。
而北美的影响,又由海上,传播到了东亚。
荣衰呈现了重复和循环的特征。而连接两个纪元间的环节,往往便是水。
无论怎么说,纽约的洪水,也可以看作是新纪元的开始吧。经过漫漫大海上的航行,铃木一伙终于发现了藏有宝物的陆地,也就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了。
诺亚方舟的全部意义,便得到了显示。
孩子们上岸时,发出一声吼。然后像饿狼扑向草坪。
波士顿的防波堤完好,没有洪水袭击过的迹像。但这已是一座空城。风景灿烂。阳光如洗。
所有的建筑,显示出如同积木那样的形状,给人的感觉是,这座城市具有很悠久的历史。
铃木说,波士顿的居民因为害怕遭到纽约那样的命运,都疏散到了乡间。这种情况,在美国沿海的城市,正在广泛地出现。
对此,我也不知道究竟。世界的真伪,目前都以铃木的说法为准。
他继续以“新闻发布会”的方式,介绍美国城市一个个崩溃的事实,以鼓舞成员的士气。而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判断所鼓舞。
目前除了洪水外,倒还没有发现恐怖分子采用其它袭击手段。
“阿曼多”仍处于半瘫痪状态中,并且信息传输能力一天不如一天。许多细节,要通过铃木的想像来补救。
可以说,我们正从一个梦幻世界进入另一个梦幻世界。
开始我并不习惯这种口述式的通讯。然而,渐渐地,它也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远古积存下来的群居本能起作用了。
我们排成一队行进。大街上的确空无一人。偶尔有狗跑过,像狼一样盯着我们这一群。我的狗吓得直哆嗦。我必须紧紧拉着它。
有几个街口躺着一些像人一样的躯体。狗在啃。这是很可怕的景象。
不过,很快发现,整个城市的能源系统,仍然完好。这本在铃木的预料之中。这便是我们的新家园。
铃木决定在一座空无人迹的房子里面安营。
这是一座三层楼的旧房子,摇摇欲坠,隐藏在一大片高楼之间。看起来它似乎很古老,至少,不属于这个世纪,甚至也不是上个世纪的。
我们管它叫“老房子”。
管理员已经逃走。房中堆满灰尘。“鬼角”侦察了一遍,报告铃木说四周没有危险,但要防备野狗的袭击。
房里挂着许多照片和油画。还有一些展览品。我们把大部分东西都扔出去了,腾出地方铺睡袋。
有些人提议设立中介层。这个提议得到了赞同。于是便设立了中介层。它是把人与人隔开的一种电子夹膜。
这仅是一种过渡。如果有一天习惯了“铺排”,便不再需要隔离。但现在还不行。
旧世界向新世界的转化,终归是比较慢的。即便是铃木军团,也要有一个过程。无论怎样去摆脱信息的负担,我们毕竟是在超现代环境中长大的。
我在分配给我的夹膜空间中,听见韩国人李铸城的声音从电磁的虚壁上渗出来。
“铃木到一个地方,总是选择这样的地方住。他追求旧时代野营的味道。这真的很刺激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说。
我想到了最近中国也在恢复旧时的质朴。围棋的非网络化便是一个例子。
“听说二十世纪的孩子,都有夏令营和军训。对吗?”
“好像是这样吧。那时的孩子真快活。”
“可惜我们看不到了。唉。”他叹了口气,又说:“你跟着我们,也会快活的。”
我在脚下捡到一张从墙上剥落下的纸条。上面写着:
波士顿最古老的建筑。建于一七一三年……《独立宣言》第一次在此当
众宣读。
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