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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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以后不再和他会餐了,从此我没有再吃肉。我的父母始终不知道他有两个儿子有这样一段食肉的经历。
我为了一种单纯的愿望,即不再向父母撒谎,也不再吃肉食了。但是我并没有和那位朋友断绝关系,因为我还抱着一种想要规劝改造他的热切愿望,而这种想法已经证明对我是一种祸害,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埋下了不祥的引子。
这位朋友几乎引诱我去做一件背叛我妻子的事情,可是幸免了。他有一天把我带到一个妓院去。他把应有的知识都告诉了我。一切都预先安排好了,而且连账都已经付清了。我便跌进了那个堕落的洞窟里了,幸亏无限伟大慈悲的神灵保护了我,使我克制住了自己。在这罪恶之窟,我几乎是瞠目结舌,手足无措。我坐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没有实现我朋友的期望,急忙逃了出来,好像有人在辱骂我。我当时惭愧得无地自容。然而我永远感谢神灵拯救了我。我记得在我一生当中,一共有过四次类似的事件,而我之所以得以幸免,与其说是因为我个人的克制力,不如说多半是由于我的好运。根据严格的道德学观点看,这些事情都可以视为道德上的堕落;因为肉欲的暴露,和事实的行为具有同样的坏的性质。但是照世俗的观点来看,一个人如果在肉体上没有犯罪,便可以认为自己是脱离罪恶了。我认为我自己已经脱离罪恶,就是建立在这个观点基础之上的。人有时免于做罪恶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意外的侥幸,好像是上天为他和他周围的人有意安排的。人们一旦清醒过来,便应为自己的幸免而感谢神灵的仁爱赐予。因为我们知道,人类是最容易受到那些不易抵抗的诱惑,一不小心,就会掉入陷阱,终不免堕落;同时我们也知道,人类在产生犯罪意念的一刹那间,神灵也会赋予人类一种力量而把他挽救出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是如何进行的,人类的意志到哪一点是可以自主的,人的克制力到底能起多大作用,环境究竟对人类有何影响,命运究竟是不是注定的——这一切都是疑团,而且永远是疑团。但是,以后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甚至这一切并没有完全暴露出我和我这个朋友之间友谊的危险性。因为,在我没有睁开眼睛看清楚他所做的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不道德的行为之前,我还要喝下许多苦酒,经历一些可痛的事情。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暂且按下不表,以后再述。
可是有一件事,我得在这里说一下,因为它正好发生在这个时期。我和那个朋友之间的交往,竟然成为我和我的妻子发生误会的原因之一。我是一个很忠实的丈夫,同时妒忌心又很强。那个朋友便燃起我的妒火,使我对我的妻子产生了猜疑。我从来不怀疑他的话,常常根据他的一面之辞对我妻子采取粗暴的行为,现在我对当时的行为非常悔恨,后悔不应该听信那些不负责任的挑拨言语,直到今天,我还不能饶恕我自己施加在我妻子身上的暴行。我想大概只有信奉印度教的妻子才能忍受我对她的这种粗暴的待遇,而我当时也只是把她作为可以随意对待的一种试验品罢了。因此我觉得,女子是容忍的化身。一个仆人如果无端被人猜疑可以放弃他的工作;一个做儿子的,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形,可以离开父母的家庭;一个朋友,也可以断绝与他的友谊。然而身为人妻的女人,即使她怀疑自己的丈夫有不端行为,也只能缄默不语;可是如果丈夫对她有所怀疑,那她一切就完了。她可以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一个信奉印度教的妻子,是不能到法院去请求离婚的;法律对她并没有任何保障。因此我对于一度把我的妻子逼到悲苦绝境的行为,是无论如何不能自行宽恕的。
等到我后来完全认识到“非暴力”的意义时,才得以根除我身上这种怀疑的毒瘤。这时我才看见了“节欲”的光辉,才明白妻子不是附属于丈夫的奴隶,而是他的伴侣、他的助手,是与他同甘共苦的平等合作者。她和她的丈夫一样,有着自己选择自己前途与道路的权利。今天我一想起那些充满疑惑和猜忌的黑暗日子,我便痛恨我的疯狂和暴行,并深悔我对于那个朋友的盲目轻信。
第1部·求学英国从堕落中脱逃
我在这里还应该叙述一下我在这个时期以及在这之前的若干时候——大概是在结婚前后,所犯的几件错事。
我和我的一个亲戚都染上了抽烟的嗜好。我们并不是真的上了烟瘾或者喜欢香烟的味道,我们只不过觉得吞云吐雾是一件有趣的玩意儿。我的伯父有吸烟的习惯,我们看见他抽烟,便产生了模仿他的念头。可是我们没有钱买烟,所以我们便偷偷捡所丢弃的香烟头来抽。不过,烟头并不是常常容易找到,而且所剩下的烟草也不多。所以我们便开始偷取仆人所积攒的零用钱,拿去买印度土烟卷。可是,最困难的问题在于,我们不能堂而皇之地在我们的家长面前抽烟,必须隐藏起来,而我们却不知道买来的香烟藏到哪里才好。在几个星期之内,我们用偷来的钱币,居然买了不少印度土烟卷。同时我们还听说,有一种植物的梗,里面有许多小孔,可以当烟吸,所以我们又四处采集,开始抽这种新型香烟了。然而我们并不满足这些尝试,我们突然有了一种要自由吸烟的欲望,我们认为,如果没有得到家长的许可便什么事情都不能自由行动,那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种不堪忍受的苛刻对待。最后,仅仅是因为生活乏味,我们竟然决定去自杀
但是用什么办法自杀呢?到什么地方去买毒药呢?我们听说曼陀罗花的种籽有很强的毒性。我们便到草原上去采集,果然找到了。我们认为夜晚是最适宜自杀的时候,因此我们都到克达济神庙里去,把神灯灌满了油,到神坛参拜一下,便跑到殿堂中,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但是当我们想到如果我们不能立刻就死去,该怎么办才好时,我们的勇气顿时就消退了。我们考虑到,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走上这一条死的末路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忍受一下那一点不自由的处境呢?可是我们还是吞下了两三粒曼陀罗花的种籽,我们不敢再多吃了,我们俩都开始惧怕死亡了,于是决定到罗摩吉神庙,镇定一下心神,驱除自杀的念头。
我这才明白,实施自杀并没有计划的那样容易。从此以后,每当听到有人说要自杀,我对这种鼓动,却不会再有所冲动了,而是无动于衷。
这一次自杀未遂的结果,总算使我们戒绝了吸烟及偷钱的恶习。从这以后,一直到我成年后,我都没有产生过吸烟的欲望。这个习惯在我看来是一种野蛮的、肮脏的、而且是有害的不良习惯。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吸烟的癖好。在旅行中,如果车厢中充满了烟味,我就会觉得窒息,不能忍受,而迫切需要获得新鲜的空气。
但是,过了若干年以后,我又犯了比这种偷窃更为严重的一次错误。我偷零用钱在十二三岁——可能更小的时候。我在15岁的时候,又犯过一次偷窃。这一次我是从我那位吃肉的哥哥的手镯上偷了一小点金子。他那时欠了大约25个卢比的债。他手腕上戴着一只纯金的镯子,弄一小块金子下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样一来,债务是还清了。但是我是不能再有其他的心理负担了,我发誓再也不偷窃了。而且下定决心将一切事情向父亲坦白,但是我不敢说出口来。我并不是怕挨打。我记得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所担心的是怕他伤心。但是,我最终觉得我应该冒一下险;因为如果我没有坦白的忏悔,是不能洗清我的罪恶的。最后,我决定用书面忏悔的形式,写一张悔过书交给我父亲,并请求他的宽恕。我于是写了一张字条,并且亲自呈给我的父亲。在字条上我不仅承认了我的罪状,而且请求给予惩罚,最后我还请求他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自责。我还保证以后永远不重蹈覆辙。
我双手颤抖地把悔过书呈给我父亲。当时他正因患病卧床。他的床是以简单的木板拼就而成的。我把字条交给他以后,便坐在他对面。他一面读,一面流泪,晶莹的泪珠滚流在他的双颊,连那张纸都弄湿了。他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把纸条撕毁了。他最初是坐着读我的悔过书的,后来他又躺下了。我看见他伤心的情景,不禁泪如雨下。如果我是一个画家,今天我还能把当时的整个情景画下来。因为这一切还仿佛历历在目。那些慈父的爱的眼泪,涤净了我的心灵,并且洗掉了我的罪恶。只有亲身体验过这种爱的人,才能体会爱的伟大。正如圣诗所说的那样:
世间惟有受过爱之箭伤的人,
才懂得爱的力量。
对于我来说,这是“非暴力”的一次教育。当时我以为这不过是一种父爱,今天我才懂得这是纯粹的“非暴力”。当这种“非暴力”包含对于一切的时候,什么事物都会发生变化。它的力量是无限的。这种崇高的宽恕,并不是出于我父亲的本性。我当时以为他必会震怒,而且一定会敲打着额头,声色俱厉地训斥我的。但是他却是异常的平静,我相信这是因为我坦白悔过的缘故。一种诚实的忏悔,同时能保证永不再犯,如果对一个有权利聆听的人陈述,那可以算是一种最纯正的悔过表示。我知道我的忏悔获得了我父亲的信任,所以他是用了超越他本性之外的无限的慈爱来对待我的。
第1部·求学英国父亲离世
我在这里叙述的几件事都是在我16岁时发生的。正如我在前面所说的,我父亲卧病不起,由我的母亲、家里一个老仆人和我来看护他。我专门担任护士的工作,如给他包扎伤口、端水端药、把需要用的药剂在家给他配好等等。每天晚上我给父亲按摩腿部,知道父亲入睡或他叫我休息时我才离开他的卧室。我对这些工作是尽心尽力、并乐于去做的。我记得从来没有过半点疏忽。我除了睡觉、吃饭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上课和服侍父亲这两件事情上。当父亲觉得身体好一点时,在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我才能偶尔在黄昏时去户外散一会儿步。
也就在这段时期内,我妻子有了孩子。这种情形,直到今天我还觉得那是双重羞耻。第一,我并没有考虑到我作为一个学生是不应该有孩子的。其次,我的生理上的欲望比我对于父母的孝顺责任和我的求学职责更加强烈。而孝顺父母应该是我的天职,因为我从小就把斯罗梵纳看作我的崇拜对象。每天晚上,我的双手虽然在忙着为父亲做按摩,但我的心却神游到我的卧室里去了。在这种情景之下,无论从宗教、人情、医学及常识的角度看,都是不应当有性行为的。可是我在完成我的任务后,总是非常轻松,向父亲道了晚安,便像是逃脱了监视一般直奔卧室了。
我父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经验丰富的大夫们、伊斯兰教术士们和当地的庸医们,把他们所有的膏药、药方都用尽了。一个英国的外科医生也来给我父亲治疗过,他说最后和惟一的办法只有动外科手术。但是我们的家庭医生却表示反对。他认为年纪大的人不宜动手术。这个医生在我家里有着很大权威,并且被人们视为名医,他说的话很受大家的重视,他的意见自然是被接受了。于是大家放弃了动手术的计划,并把所有为手术而购置的药品也弃置一边了。我现在认为,如果当时那个家庭医生不加干涉,我父亲的病很快会好起来,况且手术本来打算由当时孟买很有名的一个外科医生做。但是神灵却另有主意。病情危急时,谁能想到正确的治疗方法呢?我父亲从孟买回来时带了所有应备的手术器械,但是这些东西现在已经没有效用了。他知道活不长了,心情很失落。他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到后来连大小便也不能下床了。可是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还坚持要下床便溺。毗湿奴的信徒重视外部洁净的规矩是需要严格遵守的。
这样的洁净行为无疑是非常必要的。但是西方的医学知识使我们知道,大小便等活动,包括洗涤,都可以在严格注意卫生的条件下在床上进行,病人一点儿不会感觉到麻烦,被褥也不会弄脏。我认为这种洁净和毗湿奴的教条并没有什么冲突。然而我父亲坚持要下床大小便的决心,当时的确使我对他更加崇敬了。
可怕的夜晚终于到了。我叔叔当时在拉杰科特,他一得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就赶回来探视。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很好。这一天,我的叔叔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我父亲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