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龙珀-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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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你好好跟我说说……”女人恳切地说着,苍白纤细的手摸索着向老马伸来。
老马一把把那只可怜的冰凉的小手抓到自己的掌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儿在海边玩得可开心了,他是跟妈妈从shanghai来鼓浪屿看爷爷的。玩了一个上午累了,他才想起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他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当走到小巷口时他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从自家老宅飘荡而来,但这不是妈妈的钢琴声,妈妈是著名的钢琴家,这样的小品她从来不弹,倒是在shanghai她的学生都要练习。
虽说这是一支简单的《少女的祈祷》,但却被弹得伤感又柔美,少女的心事在这春天的小巷顺着温柔的海风起起伏伏。
昨夜挂满枝头的雨露被这微风一吹滴答滴答落在青苔点点的石板路上,落在稀稀拉拉挂着几根野草的青石房头上,一只小猫被雨露惊起“喵”地一声跳到石墙后面去了。
静怡悠长的小巷里只有这钢琴声蜻蜓点水似地轻敲着每个路人的心窗……”
老马说着说着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支巴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在他心灵深处悠然响起,那一排黑白起伏的琴键敲打着他沉重的久久未开的心门。
病房里安静极了,除了老马的叙述。
“推开宅院的门,在休止符中我看见一个女孩从钢琴旁站起身来朝着妈妈鞠了一躬,妈妈为她鼓起了掌。
听见门响,女孩把目光投向了我,那是怎样一双清纯的眼睛啊,干净透明,随即女孩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脸上飘过一朵羞涩的红云,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被整个点亮了!
妈妈给我介绍那是她的学生艾梅雅,她是来鼓浪屿舅舅家度假的……
那就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小雅……”
女人静静地听着,在纱布蒙面的黑暗世界里,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苔藓重生、绿意盎然的古巷。
一串串热闹金黄的炮仗花耐不住寂寞地从一排排石墙里噼里啪啦地伸出头来;被风一吹,一滴一滴的雨露从巷口高大茂密的橡树上裹着阳光晶莹地下坠;一只黑白可爱的小猫在小巷的尽头探头探脑……
这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邂逅。
不过女人爱听面前这个还未谋面的男人讲故事,在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安全感,女人信任地握着他温暖的手。
在去机场的路上,老马一方面对那个神秘的女人是由衷地放心不下,另一方面却又克制不住地心潮澎拜。
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心扉,今天却对一个毁容的神秘女人吐露衷肠,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老马摇摇头,在心里对自己嘲讽地一笑。
对女人他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虽然他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情人,不过他的确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从他发财以后围着他转、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说是成百上千,可他对那些女人丝毫没有兴趣,他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他口袋里的票子来的,他鄙视那些女人,他不想也没有时间用钱来交换那些女人猥琐的身体。
第十一章 三生姻缘
老马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个朴实的女人。
那时全国各地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都纷纷回城了,各地在yunnan的知青大部分也已返回,包括被红土高原的太阳烤得黝黑的厦门青年李和平。
“我们是**接班人……”李和平活蹦乱跳地举着手里的返城通知书高声唱着。
这样激动的情形已经持续一个月,马卫国和李和平送走了身边一个又一个小伙伴,他们目睹着伙伴们开心地落泪,然后目送着他们踏上日思夜想的返乡之路。
那时看着摩梭老乡专门为他们知青建盖的木楞房里空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铺位,马卫国和李和平心情越来越沉重。
开始是为伙伴们开心,现在是为自己担心。
夜晚来临,“绕梁三日”的李和平笑话少了,更多的是他们彼此间互相的安慰和鼓励。
现在李和平终于也等到了通知书,外向的李和平无法在马卫国面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老马,我也要走了,只剩你一个人,一定要挺住啊……”虽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但每日劳累之后,他们总以“老”来互称,以博得轻松的一笑。
激动之余,李和平多了对马卫国的担心,他深知这种不知结果的等待太折磨人。
“老李,你放心走吧,怎么可能只留我一个人呢,不就是早晚几天而已!”马卫国轻松地说着,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只不过他希望“战友”了无牵挂地踏上久盼的回乡之路。
最终李和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片热土洒下他们多少青春的汗水,留下他们多少思乡的眼泪,现在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
送走李和平,日子在一天天的数算中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这片红艳艳的土地上只剩马卫国两手空空,心也空空,永宁坝子上空毒辣的太阳烤不热马卫国的心,泸沽湖碧波荡漾的水抚不平马卫国的愁。
马卫国这个接受改造的“黑五类”子女,真的死心了,他甚至觉得能在美丽的泸沽湖边了却自己的一生也是上天的一种眷顾。
只是小雅,美丽可爱的小雅怎么办?一想到小雅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锯齿撕裂!
人来人往的月台,冒着黑烟、呼啸而过的一辆辆火车,被雾气蒙住的车窗外是一片黑灰的世界,只有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在人群里异常显眼,火车开过扬起的带着雾气的风让那衬衫下的蓝色裙裾飘啊飘啊……
这幅画面永远地定格在年轻马卫国被锯齿般撕裂的疼痛的心里。
因为在一封小雅同学的信里他知道小雅疯了,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她被送回了shanghai,很可能关在疯人院里。
这个晴天霹雳他把它悄悄扛下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和平。
他来这里是接受改造的,不是述说儿女情长的,他清楚这个利害关系。
他想回shanghai找到小雅,可这只是一种奢望,现在这种奢望变成了无望,年轻的马卫国一日日接受着痛苦的煎熬。
就在这种孤独痛苦的等待中,马卫国接到了林姨从嘉兴农村寄来的信。
在信上林姨说她在shanghai有一个老乡,真正的贫下中农,他有一独生女,都二十六了也没找到婆家,主要因为这个老乡有残疾,老婆又死得早没人照顾,政府就特批这女孩儿在家照顾老爸,虽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在街道糊纸盒的工作补贴家用,但这样的家境连媒婆都不愿意登门。
不过马卫国如果能和这女孩儿结婚,回shanghai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林姨在信的最后还说:“虽然女孩儿的年龄大一点,而且还要求男方上门,但女孩儿人朴实本分,能和她结婚,卫国,你的命就有转机了,你就不再是黑五类了懂吗?速速决定,姨等你的消息!”
那天马卫国读着这封信愣了半天,他不知道是怎样把羊群赶出了羊圈?又怎样躺在山坡上任由羊儿四散而去?
高原的紫外线洒在身上火辣辣的,他却没有感觉,他的四周一朵一朵的格桑花美丽绽放,他却没有感觉。
他的脑子很乱很乱,六神无主。
这是怎样的世界?
他马卫国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来换得回家的一张纸!
马卫国哭了,那年轻的泪一滴一滴滚落在黝黑泛紫的脸上,最后滚落在高原红得像火的泥土里,滚落在一朵一朵鲜艳灿烂的格桑花下。
“马家人从来没有谁会出卖自己的灵魂!马家人只为尊严活着!”那是亲爱的妈妈最后留给自己的话,妈妈死了,但嘴角含着带血的笑!
那红色高贵的笑靥一直开在自己年轻的心里永不凋谢,可今天如果自己想要回家就不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马家人!
马卫国可以在泸沽湖呆一辈子,可他的小雅还在shanghai的疯人院,他要回shanghai,他要回那个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的家,他要弄清楚小雅被关疯人院的谜团,他要救出小雅!
马卫国站在格姆女神山的山顶,向着湛蓝无邪的泸沽湖伸开了双臂:“妈妈,您能听见儿子的呼唤吗?如果您能听见请您原谅我!为了小雅我出卖了自己!妈妈请您原谅我,原谅我……”
马卫国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呼喊连同大滴大滴的泪被呼呼作响的山风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马卫国同意了,同意和修鞋匠的女儿、二十六岁的淑芸结婚!
在shanghai老弄一个臭皮鞋堆积如山的小黑屋后面,马卫国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婚姻。
这段婚姻勉勉强强维持了十年,直到岳父老泰山去世。
马卫国为修鞋匠老泰山体体面面地送了终,才结束了这段沉默寡言的婚姻。
那时在中国新兴股市里刚刚展露天赋的马百万,把自己挖到的第一桶金全部留给了修鞋匠的女儿,而自己领着公子小白净身出户。
马卫国终于逃出了这段让自己耻辱的婚姻,这耻辱不是来自于出身,按理说自己曾经的“黑五类”子女的身份让老实巴交的淑芸在街道也有好几年抬不起头来,这耻辱是来自于自己对自己的背叛,自己对马家的背叛!
第十二章 风情婉滢
离婚后一分不剩的马卫国从裤腰带上解下了wenge时自己一直缝在内裤里的羊脂玉。
那是马卫国的母亲,当年沈家大小姐的陪嫁,那玉牌上陆子冈潇洒缥缈的寥寥几笔镌刻,把空谷幽兰描画得惟妙惟肖、暗香浮动,连号称玉痴的乾隆皇帝也曾经对这块牌子赞叹不已、爱不释手。
为了生存、为了从头再来,马卫国痛着心把母亲留给自己的这唯一念想给卖了,卖给了香港来shanghai投资的一个富商,这块陆子冈的牌子换来了整整一百万人民币,马卫国又成了shanghai滩的马百万!
马卫国再次杀回了股市,什么都已经阻挡不了马卫国的钱在中国新兴的股市里不停地滚雪球……
当马卫国面临第二次婚姻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上亿的资产,也已是shanghai滩响当当的金融才子。
马卫国是在复旦大学的一次校友会上认识冯婉滢的。
马卫国这个知青虽然没上过大学,不过复旦在举办第一届总裁班的时候力邀马卫国来学习,那么有意义的首届没有这位上过山、下过乡的金融奇才就真不圆满了,所以马卫国进了首届总裁班,并凭着过硬的功底轻松优异地毕业。
婉滢比老马小十来岁,曾经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系花,不过那时她已经毕业,在shanghai一所著名高中当历史老师。
本来婉滢家不在shanghai,她老爸给这个心疼得肉嘎嘎响的老幺女安排在家乡的外事办上班,可她偏不回去,就爱呆在热闹的大shanghai,一是shanghai的同学多,再就是她实在太迷恋shanghai滩的繁华了。
有几百人参加的校友会婉滢是不会错过的,虽然这次校友会上历史系来的人寥寥无几,但这毫不影响婉滢的心情。
在校友会上没有人会不注意到这只花蝴蝶,洋气时髦的短裙,精致细微的化妆,一双九分的高跟鞋被她踩得如履平地、轻舞飞扬。
她的眼睛是很会说话的,一会儿停留在这人身上,一会儿停留在那人脸上,热情又专注,那么多的人没有谁会被她怠慢,当然她更不会忘记把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扫过老马的脸庞,那百转千回的眼波绕得老马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不知道?冯婉滢!复旦著名的交际花!”
两个年轻的男士在老马旁边低声地议论着,接着发出一阵不易察觉、意味深长的笑。
“一会儿请她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你那熊样儿能请得动花蝴蝶?别看她那么热情,眼光可高得不得了,听说她老爸是副省级干部,你掂量掂量自己够格吗?”
老马听着那两个年轻人的议论,鄙视地一撇嘴,信步走出了礼堂。
“卫国,你怎么不进去?”马卫国一回头,原来是总裁班的班主任魏教授,她也是少有的女经济学家。
魏教授两鬓已经斑白,她把微微卷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个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凸显出一副学者的风范。
“大姐,您今天怎么也来了?”魏教授虽然曾经是马卫国的班主任,但他们私交甚好,经常会在一起探讨一些经济学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祖上是世交,按辈分他们是平辈,所以私下也就这样亲密地称呼了。
“我本来是要去beijing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