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女-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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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纸上,是郑工根据大齐国土河流分布,对西北水土贫瘠的区域设计的水渠改造图。
乡间土路甚多,也不是车马能及的,大部分都还要自己走。当从郡县回来的时候,姜秀润真是乏累了。先回房小憩了一会。
不过凤离梧并没有急着休憩,只挥手叫来了今日陪在姜秀润身边的侍卫,季秉林跟侧妃在吃浆果的时候说了什么,逗得她那般开心。
侍卫都是凤离梧的心腹,更是深知姜秀润的双重身份,当然不敢遗漏了侧妃跟男人说笑的细处,便照实说了季大人夸赞侧妃才学过人,不可埋没云云。
凤离梧的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人不可貌相,季秉林一脸的老实相,竟然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虽然说的都是无关紧要,拍马捧屁之言,可凤离梧却甚是不舒服,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
当处理完公务,夜色已深,他沿着花园小路,伴着秋虫声声,正来到了瑶姬的院落里。
隔着绿染窗纱看过去,姜秀润小憩起床后,食过晚饭还没有睡,披散着长发,穿着宽衣正在书桌旁临摹着挂在墙上的齐地山水图——这是恩师沐风先生送给她的,大齐的大小河流都在图上,甚是一目了然。
姜秀润正拿着一块薄绢临摹局部山水。其实她已经临摹了三块,看样子准备临摹后,再将这些绢布用浆粘连起来,连成一大块。
美人剪影如花,伴着秋月灯影,朦胧得百看不厌。
凤离梧驻足看了一会,才举步进去,挥手叫正在点香的侍女桃华出去,然后走到姜秀润的跟前道:“在做什么?”
姜秀润指着自己画好的两块道:“今天跟随殿下视察河渠,突然想起沐风先生送过我一样好物。不过因为此画是先生相赠,笔墨勾画不得,便特意临摹下来,如果太子修建河渠水道时,能拿来一用,便不枉我一番心思。”
凤离梧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嗅闻着长发上馨香清新的气味道:“谁说孤要修建河渠?”
姜秀润半扭着头道:“殿下不是又要考验幕僚才学吧?您今日都拜访了郑工匠,自然是有改善民生的心思,这个随行之人都能猜到吧?”
凤离梧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道:“许久不曾考验姜少傅,的确要验看一下,你是否值得养在府上,你且看这事情,宜做还是不宜做?”
姜秀润拿起一旁赏玩用的玉算盘,轻轻拨打下剔透的小珠子道:“这便要引了家嫂之言,‘有多少金办多大事’,殿下眼下修建运河时,已经国库告急,那水渠的事情,也要缓一……”
说到一半,姜秀润就收住了话茬。
她觉得自己真有些恃宠而娇了,虽然凤离梧从来不曾大声地申斥过她议论国事,可是自己如今到底顶了凤离梧侧妃的名头。
若是就此得意忘形,随便干政,岂不是离前世里,凤离梧给她亲封的“祸国妖姬”的名头不远矣?
所以姜秀润说到一半收了口,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吃饱了发撑,为何眼巴巴翻出先生的画作干这些事情?
谁知凤离梧却听得意犹未尽,见她不语,催促道:“怎么不往下说了?”
姜秀润讪讪笑道:“是我多言了,画得这么丑,哪里好送到殿下那献丑?”
凤离梧看着姜秀润的依恋假笑,终于理顺让他憋闷半日的不顺是为何了!
不过是被那季秉林夸赞几句才学罢了,竟然笑得那般的灿烂!那浆果是什么味道,他都没有吃上一个呢!
可到了自己的面前呢?这女子却一味自谦上了,笑得也假模假式的,平添了人厌烦!
凤离梧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身子板正,借着灯光仔细看她的脸,接着道:“若是在内院里实在厌烦,再去书院可好?”
姜秀润这下连假笑都不想维持了,此时书院的同窗已经出仕,她再回去又有何意思?难道要与新入院的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同窗们再一起称兄道弟,培养同窗之谊吗?
当她低低说“不想”时,凤离梧的嘴角也紧绷了起来。
他想让她冲着他笑,就像白日瓜藤下,那笑得眼睛都晶亮的模样……
第二日,姜秀润照例赖床不起。
也许是昨日巡视乏累的缘故,殿下竟然开恩没有折腾她。难得睡了个舒心觉,睁开眼时,太子已经起身离府早朝去了。
她便在软塌上翻滚,寻思着一会起来叫些什么东西来吃。
没想到滚了一圈,却不小心看到了放在软塌边儿小几上的木托盘。
托盘上叠放着一摞玄色的衣服,最上面,一顶笼了黑纱的玉骨高冠——玄色,乃是大齐出仕官员长服的统一颜色,而那冠——依照玉骨的高度,怎么看也得是个主司!
这显然不是太子的官服。姜秀润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扬声叫桃华进来,问那一摞衣服是怎么回事。
桃华端了调好水温的热水进来,将铜盆安放在盆架上才道:“殿下吩咐人送来的,说是让您回了外院后再换,那冠下还有殿下的亲笔绢书,说是给您看了就知道了。”
姜秀润顾不得洗脸,赶紧取了绢布展开看。
绢布其实就是个委任状,令太子府少傅即日到农司报道,接任农司主司一职,主管水渠修凿的事宜。
字写得浅显明白,可是姜秀润却连看三遍。
这农司其实是清水冷衙门,可到底也是齐朝的正经官职。
凤离梧明知自己是女子却委以重任,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总不会是拿着国家社稷来逗弄自己开心的吧?
当她做贼一般,拎提装着官府的包裹回到姜禾润的外院后,反复思量,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心,让浅儿服侍着她将这玄色的官服长冠一一穿戴上了。
浅儿觉得自己的主子虽然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身着这玄色的官府分外精神。
尤其是发髻高梳,顶着玉冠挺直了葱苗般的腰杆后,真是国之栋梁,意气风发得很。
姜秀润也没想到自己穿官服会这么好看,让浅儿拿了铜镜不时上下前后地调整角度,照起来没完。
等到凤离梧下了朝时,本以为自己府里养的那个疯野惯了的,看了自己的书信就会飞扑到农司报道。
没想到,这临近中午了,她竟然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只让浅儿拿来了装着各色衣钩带子的长木匣子,挨个挑拣着搭配官服的小饰物呢。
凤离梧觉得额头有些发痛,也怀疑着自己是色迷了心窍,一时糊涂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与男人同仕为官的?
若是多拣选几个女子出仕,只怕她们个个上早朝都要迟到的。
姜秀润转头看见凤离梧回来,连忙举起手里的一根白玉衣带钩,问道:“这个与官服可配?”
凤离梧默默从身上解下了自己带着的金镶玉式样的如意衣钩,替她系在腰间,然后说道:“趁着孤没有后悔前,赶紧去农司交接,不然的话,你以后只能在锦帐里,配着肚兜穿给孤一个人看……”
姜秀润看出凤离梧这话并非玩笑,当下赶紧抓起了绢书任状,叫上浅儿往府门外奔去。
因为急切,这一路步子迈得甚大,还差点不小心撞上媵妾静姬。
少年得意,玄衣玉冠,这风采竟然一时叫静姬微微红了脸,只作揖道:“看这情形,少傅是要出仕了,静姬这厢恭喜了,还望少傅以后官运亨通,照拂了静姬一二。”
姜秀润连忙微笑回礼,然后便坐上车马出门了。
当她到了农司的府衙门口时,真是暗叫了一声罪过。
原来太子早上的任状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送到了农司。
农司虽然是冷僻的衙门,可是上下的官吏也足足二十余号人。
小吏们不用上朝,便在门口洒水洗刷干净石板,又高挂了长灯,两厢排列开来,静候新主司前来上任。
谁知这一等,竟然到了中午,一个个饿得是肠鸣不止,正要叫伙房送些烤饼来,才看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这不禁让小吏们泛起了嘀咕,这新任的主司靠不靠得住啊?
要知道他们农司本来就是个苟延残喘的司管,已经被水工部挤兑得不行,眼看着便要被兼并入水工司,若是主司是个纨绔,岂不是朝夕间,便要散架子了吗?
第108章 第 108 章
姜秀润离老远看见府衙前一溜的小吏啃大饼; 也明白是自己迟到的缘故,让一众人等干等着自己; 甚是过意不去,所以下轿与众位小吏寒暄时,直接言明今日中午自己做东; 在附近的酒楼里请上一桌子酒席; 与诸位把酒言欢。
可是此话一出,众位小吏面面相觑,皆是有苦难言的样子。
农司里的大部分肥差; 都被主管水木工程的水工司抢去了,剩下的核对粮仓; 丈量麦苗的活计实在不够养活一司的人,小吏们微薄的薪酬不过刚够养家糊口; 压根没有闲钱凑份子宴请新来的主司; 可是要让主司大人自掏腰包,又不成体统,是以一个个暗自叫苦不迭; 面露难色。
姜秀润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看小吏们的面色发难,顿时明白了他们的难处。
于是暗中吩咐了浅儿几句后; 便随着小吏们熟悉农司的府衙卷宗等诸多事宜。
不一会浅儿跟几个小厮拎提来了五六个大食盒子; 里面都是付完金的酒菜,一众人把府衙的席桌合在一处; 总算是为新任的主司接风洗尘了。
农司所在的府衙; 远离吏司; 倒是离季秉林如今就任的刑司甚近。
听闻隔壁农司新任的主司姓姜,季秉林便疑心是姜禾润,等到司衙午休的时候,他特意前往打听,果然那主司是便姜禾润。
季秉林心下生喜,觉得少傅终于出仕的确是可喜可贺。
恰好他的刑司里有几个是书院天干分院的学子出身,听闻姜同窗走马上任,也纷纷前来道贺。
只一个个笑道:“怨不得从墨林书会回转后,就不见少傅的身影,原来是厚积薄发为出仕做准备呢!”
不过同窗里也有心直口快的,有一个叫杨琛的,是老早就出仕的学兄,冷冷道:“有什么可贺喜的?谁不知农司是个清水穷衙门,眼下因为殿下修凿运河,国库拮据得很,各司配发的司金,在年初就定下了,那水工司的主司是个奸诈的,竟然将原本是农司修建水车通渠的几多活计,划归成他们水工司的了,结果定下这一年司金时,他们得了几多的金,可是等真的施用工程时,那些活又全推给了农司……”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便再无下话了。
不怪刑司的人知道的门儿清,实在是农司的前任主司因为水工司这般空手套白狼,气得不轻,只扬言要水工司将金拨转回来,不然绝不承揽这些被水工司抢去的活计。
结果被水工司的主司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恰逢太子去魏地巡查没有回转,而水工司的主司却是大世家的出身,皇帝偏颇了一番,驳回了那农司的奏折。
结果农司的那位主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来了个告老还乡,烂摊子爱谁接谁接。
结果他这么一走,农司主司的位置凉凉,一直无人肯接手。毕竟大家都知道上一任主司是被穷走的,谁上任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甚至有官吏提议,将农司与水工司合并,由水工司监管。
但水工司的主司却是老奸巨猾,压根不接这盘子。
所以熟谙内情的杨琛看自己单纯的小学弟接了这么副烂摊子,是打心眼里替他着急。季秉林也是新近入刑司的,他一直在外负责运河的修缮,原是不知情,当听闻杨琛这么一说时,也不替姜秀润着急。
毕竟前一任农司主司,可是为官三十年的老臣。他都没有从水工司那里要来钱,姜秀润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官,又会有什么作为?
姜秀润初时为官的兴奋,也被这缸里无粮的窘境给消退了不少。
难怪着殿下这般大方,竟然让她出仕了。却原来给了个狗都不搭理的差事。
国储之心高深莫测,这是不是要她知难而退,回到太子府去乖乖给他生子。
还是要她平地生财,不光解决了农司一直未解决的工程金,再替他弄来兴建新的水渠的金?
于是姜秀润答谢过了前来道贺的同窗和季大人后,便掏出了算盘,开始核对农司积压下来的活计和司里的款项。
因为刑司的人将事情都说破了,小吏们也便毫无顾忌,只说那水工司的主司孟宪太缺德,当初为了顺利要到司金,故意将各项工程的筹算往少了算,等要了金后,再将工程改换个名目,打回到农司。
也就是说,就算水工司痛快地将金交回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姜秀润倒是知道这位孟宪孟大人,这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