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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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裳脚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扶住门框,站稳身子,转头对苏风暖黑着脸说,“别再睡了,整日睡下去,真跟猪一样了。”说完,出了房门。
苏风暖无语。他见过这么漂亮的猪吗?
叶裳来到院中,见柳开站在那里,对他说,“去将卿卿喊来。”
柳开立即去了。
不多时,卿卿随着柳开而来,见到叶裳,连忙屈膝见礼,头垂的极低,小心谨慎,“奴家给世子请安。”
叶裳看着她,淡淡道,“你要进宫?”
卿卿点头,“是。”
叶裳打量她,“你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你,以后,若是不如意,也容不得你后悔。”
卿卿垂首,“奴家知晓,既然选择,断无后悔。”
叶裳颔首,“既然如此,我会将你送到晋王那里,他负责彻查东湖画舫沉船的案子,由他直达天听,会将你呈递给皇上,至于,皇上留不留你,你能不能在后宫立足,能走到什么地位,就看你的本事了。”
卿卿点头。
叶裳又道,“凡事靠自己,别想着指望别人能帮你。后宫女人有的是手段,希望你在卿华坊学的不止是哄男人的本事,还有克制女人的手段。想要报救命之恩,结草衔环没什么用,先要踩着后宫的玉街爬上去后再说。”
卿卿点头,“奴家明白。”
叶裳不再多说,向门口走去。
卿卿立即跟上了他。
因叶裳是徒步来的,如今要带走卿卿,柳开给他备了一辆车。
叶裳来到门口,看了一眼马车,对卿卿说,“上车。”
卿卿看着他。
叶裳绕过马车,徒步向外走去。
卿卿咬唇,快速地上了车,落下了帘幕。
叶裳在前面走,马车跟在了他后面,不多时,出了深巷,来到了街道上,向府衙而去。
来到府衙门口,正碰上许云初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身寻常打扮的素衣,但掩不住温尔雅的气度,即便走在大街上,也十分醒目。见到叶裳,他温和地打招呼,“叶世子,伤势可好些了?”
叶裳停住脚步,负手而立,锦缎华裳点点华光,清俊无双的容颜如画,风采浊世,他打量了许云初一眼,扬眉浅笑,“劳小国舅挂念,好多了。小国舅来府衙看望太子?太子的风寒可好些了?”
许云初点头,“太子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应该是无碍了。叶世子也来看望太子?”
叶裳摇头,“我找晋王。”
许云初看向他身后的马车,打量了一眼,笑着说,“晋王正在办案,就在府衙的厅堂。叶世子若是找他,直接过去就能见到了。”
叶裳颔首,“那再会了。”
许云初点头。
叶裳不再多言,抬步向内走去,府衙的人见是叶世子,也没阻拦他身后的马车,马车跟着他一起进了府衙。
许云初在府衙门口站了片刻,抬步离开了。
叶裳直接来到府衙厅堂,一眼便见到门口站着几名渔夫打扮之人,晋王正在里面对一人问话。有几名护卫守在外面。见叶裳来了,那几名护卫连忙见礼。
叶裳随意地摆摆手。
有一人进去禀告晋王。
晋王听说叶裳来了,向外看了一眼,见他一副俊逸无双闲适风流的样子,冷哼一声,沉声说,“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
屋内的人呼啦啦地走了出来,除了被问话之人外,还有府衙的陪审官员。
官员们给叶裳见礼。
叶裳扫了几人一眼,依旧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缓缓进了厅堂。
晋王坐在太师椅上,桌子上摆着一壶茶,满头白发,一双目光却炯炯有神。见叶裳迈进门槛,还是那副惬意闲庭的样子,鼻孔又发出冷冷地一声哼。
叶裳轻笑,“您这是也染了风寒了?鼻子不通气?”
晋王胡子翘了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好脸色地看着他,“你不是该在灵云寺给你的父母祭悼吗?来这里做什么?”
“多日不见您,甚是想念,过来先看看您。”叶裳说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盏茶。
晋王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不用你想念,你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叶裳喝了一口茶,微笑,“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被人迫害,背后遭人黑手,到头来麻烦您破案,也不是十分情愿的。”
晋王竖起眉头,看着他,“若不是你寻常作恶多端,至于被后遭人毒手?这回死里逃生,算你命大。”
叶裳点点头,“是啊,命若是但分薄点儿,这回一准去阎王爷那里找我爹娘喝茶了。”
晋王顿时有吹胡子瞪眼,“你爹娘功德千秋万载,才不会去阎王爷那里,你即便去了,也见不着他们。想什么美事儿呢?”
叶裳大笑,“您说的也对,这样说来,我这条小命,还是该好好爱惜才是。像我这般,吃过人肉,这些年又混不吝作恶多端,死后定然是下十八层地狱了。”
晋王脸一下子阴沉下来,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以后少作恶,多行善。十八层地狱你想下还不收你了。”
叶裳诚然地点头,“这样说来,我救了一名孤苦飘零无依无靠的女子,也算是积德行善了。看来算是做对了。”
晋王一听,立即问,“什么女子?”
叶裳闲闲地道,“卿华坊的头牌卿卿,画舫沉船时,她也在船上,我被人救时,顺带也让人救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除却怜香惜玉这一说法,还是一条人命不是?”
晋王眼珠子瞪大,“她在哪里?”
叶裳指了指外面,“在外面马车上。”
晋王向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外面停了一辆马车,帘子遮挡着,马车十分安静地停在那里。他收回视线,黑着脸看叶裳,“你看上了个青楼女子?胡闹!”
叶裳无辜地看着他,“顺手救的,不算看上。”
“当时船上死了那多人,你为什么别人不救?偏偏救她?”晋王瞪着他,“没看上你能带着她游湖?”
叶裳摊摊手,“别人离我太远,况且,不算是我救的,是救我之人救的。”话落,道,“游湖总要有美人相陪,才惬意。权宜拉她作陪而已。我有红粉楼的瑟瑟,还没听够她的曲子,暂时没打算换个姑娘。”
晋王这才脸色稍霁,看着他,“那你如今将人带到我这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叶裳看着他说,“您不是在查案吗?她算是证人,当时亲眼看到我被害经过,我被人送回京时,将她留在了灵云镇,如今听说皇上将此案交给您了,自然就带她来了。若是别人查案,我还真不放心,怕她被灭口,枉费我做了一桩善事儿。您查案,我自然放心得很。”
晋王又哼了一声,对他道,“听皇上说,是凤阳镖局的凤少主救的你?”
叶裳点头,“是他,若是没他,我估计就溺死湖里喂王八了。”
进屋瞥了他一眼,道,“将她叫进来,本王看看。”
叶裳转头对外面传话,“卿卿,进来。”
卿卿闻言下了马车,款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给晋王叩礼。
晋王没让她起身,面色严厉,“抬起头来。”
卿卿依言抬起头。
晋王端详了她一眼,道,“虽然出身烟花之地,倒是没什么狐媚之色。”话落,道,“本王问你话,你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本王杀你容易,听到了没有?”
卿卿垂下头,身子微颤,“是。”
叶裳站起身,散漫地一笑,道,“人已经送来了,我还要赶着去灵云寺,您看着办!”话落,对卿卿道,“你不必怕,凤少主是如何救了你我,如实说就行。”
卿卿抬起头,看了叶裳一眼,又连忙垂下,“是。”
叶裳没立即走,而是凑近晋王耳语,“后宫空乏多年了,月贵妃宠冠六宫的日子也到头了。皇上身边也该适时的有一朵解语花了。”话落,见晋王瞪着他,他又懒洋洋地笑道,“当然,您若是看中,自己留在身边,也不失为一桩雅事儿。”
晋王劈手就打他,“你个混账东西!整日不想正事儿。”
叶裳躲开,笑得畅快,“您虽然年纪大了,但若是吃些好药补补,也照样虎虎生威。”说完,他转身出了厅堂。
晋王拿起杯子扔了出去,杯子落地,在叶裳身后碎成八瓣。
叶裳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送我去灵云寺。”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县衙。
晋王气的咳嗽了半晌,才喝了一口茶压住,瞪着地上跪着的卿卿,鼻孔冷冷地哼了一声,“想飞上枝头做凤的女人多了,你几斤几两?”
卿卿吓得不敢吱声。
晋王又喝了一口茶,重重地放下杯子,沉声说,“将东湖沉船经过,如实说来。”
卿卿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仔细地将当日的经过说了一遍,叶裳如何清晨来到卿华坊,她如何作陪游湖,如何落水,如何被救。只是那救叶裳之人由苏风暖换成了凤阳镖局的少主凤阳。
她只字未提苏风暖。
晋王听罢,命她起身,派人传凤阳镖局的少主凤阳来见。
有人领命去了凤阳镖局,凤阳听闻后,不给面子地说,“回去告诉晋王,除了天皇老子,想见本少主的人自己来。”
那人回来回话,晋王胡子又翘了半晌,命人安置好卿卿,带着人亲自去了凤阳镖局。
叶裳来到灵云寺,陈述、沈琪、齐舒、刘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他来了,陈述上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扯过他袖子,一个劲儿地猛闻。闻了一阵,放开他袖子,对他们说,“没女人的味道。”
沈琪大笑,“女人什么味道?你能闻得出来?”
陈述扬起脖子,“自然闻得出来,脂粉味嘛。”
齐舒笑着拍叶裳肩膀,“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裳瞥了几人一眼,“去见了晋王。”
几人齐齐一怔。
刘焱惊讶,“叶哥哥,你去见我爷爷了?”
叶裳“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天色,不欲多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去佛堂。”
众人也知道时辰不早了,都压下好奇,打住话,一同去了佛堂。
今日灵云寺由灵云大师携带寺中住持、长老、众僧大做法事。灵云寺几乎挤满了人。
一行人饶过达摩院,来到佛堂,老僧人双手合十,请众人入内。
佛堂内,烟雾缭绕,有正燃着的香,还有燃尽的香,香灰铺了一地。将一排的牌位被烟雾笼罩的几乎看不清。
叶裳在门口,驻足片刻,缓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并没有上香,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些牌位。
陈述、沈琪、齐舒、刘焱等人依次上了香,依照往年的习惯,退出了佛堂,关上的佛堂的门,将里面留给了叶裳一人。
香炉里的香燃尽后,叶裳动了动身子,对一旁站着的老僧说,“今年,都什么人,来这里上过香?”
老僧双手合十,苍老的声音道,“回世子,第一位施主是苏府小姐,每年她都是独一份。在她之后,是丞相府的家眷。只有他们是昨日上的香。每年都会提前一日,与别人不同。”
叶裳点点头。
老僧又道,“到此时,其余的来人,还是往年那些人。刘嬷嬷和王夫人是今晨独一份。”顿了顿,她道,“苏夫人虽然来了寺里,但未曾来此处。”
叶裳颔首,静静地看着那些牌位,凉声说,“苏夫人是随苏大将军心意,愧对这里,觉得无颜而来。”话落,他冷笑了一声,“父王、母妃和这些将领,长埋在了沙场之地,尸骨未还。这件事怨不得苏大将军和苏府,这个愧疚也不该苏府背负一辈子。”
老僧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叶裳又道,“世间但凡人心,大多端的是贪婪狡诈权欲熏心,父王和母妃以及一众将领,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人心谋算。苏大将军一心从兵,不是真正的人心谋算之人。这么多年,苏府的愧疚,也该到此为止了。”
老僧点点头。
叶裳对外喊,“千寒。”
“世子。”千寒应声。
叶裳吩咐,“去请苏夫人来此。”
“是。”千寒立即去了。
大约过了两盏茶,苏夫人随千寒来到了佛堂。等在外面的陈述、沈琪、齐舒、刘焱等人给她见礼。
苏夫人摆摆手,在门口站了片刻,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步迈进了门槛。
佛堂内依旧烟雾缭绕,叶裳站在烟雾中,负手而立,遗世清傲。
听到脚步声,叶裳缓缓转过身,给苏夫人见礼,“伯母。”
苏夫人扯了扯嘴角,看向牌位,眼圈微红,眼底浸湿,似乎不忍直视,好半晌,才心头微哽,摆摆手,“好孩子。”
叶裳直起身,不再说话。
苏夫人上前一步,强压眼底的泪意,轻声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