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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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说盛睡鹤作为盛兰辞唯一的男嗣,妥妥的盛家未来继承人,有什么理由放着好好的万贯家产富家翁不做,非要自甘堕落回海上讨生活;就说盛睡鹤现在作为新科解元,可谓是前程似锦——大穆如今虽然北有茹茹南有海匪,朝堂上也因外戚与宗室争权不太平,算不得高枕无忧,但底子搁那,气数远远未到殆尽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谁会稀罕做朝不保夕的海匪头子,而不是全心全意奔走在科举的光辉大道上?!
——说句不好听的话,换个没良心的人,别说跟公孙应敦抢海主之位了,不想方设法屠了玳瑁岛,以掩盖自己做过海匪的这段污迹就不错了!
所以盛惟乔沉吟片刻,道,“我看这事儿恐怕跟什么海主之位没关系,别是应敦当真想你了吧?毕竟即使你们之前关系不是很亲密,就像你们小叔叔方才说的那样,到底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也许这么久没见之后,应敦忽然特别想跟你私下说说话呢?”
公孙应姜闻言也不确定了,迟疑了会才道:“就算如此,他也太蠢了吧?虽然我们从前的兄弟就剩了他一个,我是女儿身威胁不了他的地位。但爹还那么年轻,往后的子嗣岂会少了去?爹虽然从不苛刻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可也从来不像义祖父对姑姑您那样宠着护着哪一个的。当年我们大哥是元配嫡长子,那也是实打实的从底层做起,一次次的表现出色了,得到一干老人们的一致认可,还有嫡母的娘家推波助澜,才做了少海主!应敦他要真叫爹爹失望了,下场必定十分凄惨——爹爹是绝对不会容忍隐患的存在的!”
言外之意,公孙应敦若失去少海主之位,最好的结局也会被圈禁,甚至会被处死,以免他利用公孙夙事实上长子的身份日后图谋不轨。
盛惟乔被自己亲爹娇宠惯了,觉得公孙夙这种亲爹简直没办法理解——不过转念想到自己二叔盛兰斯对嫡长子盛惟德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释然了,只道:“得空你劝劝他吧,要继承家业的人,跟咱们这种成天闲着没事儿做的人可不一样,任性不得。”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公孙应姜的院子,这里自然早就打扫好了,墙内墙外的花草都有新修剪过的痕迹,还移了不少正开的花卉过来增添景致。
入内后,但见铺了青砖地的庭院扫的干干净净,朱柱雕栏均上了新漆,廊下还挂了几串风铃,随风摇曳之间,叮当悦耳。
一个上穿葱花绿窄袖短襦、外罩着鹅黄撒绣鸢尾花半袖,下系凤尾裙的女子似乎听到动静,扶着丫鬟的手从正屋踢踢踏踏的走出来。
看到姑侄俩,顿时笑着迎下庭阶,殷勤道:“可是大小姐跟盛小姐当面?妾身娘家姓严,小字奴奴,蒙海主厚爱,暂掌一些杂务。这地方前两日就收拾好了,只等两位现在亲自过目,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妾身这就让他们改!”
盛惟乔打量她几眼,见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修眉俊眼,绾着灵蛇髻,斜插玉步摇,耳畔一对翡翠坠子碧森森的一望可知价值连城,显然不是寻常仆妇。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神完气足,从屋子里走下庭院这几步却还大动干戈的扶着丫鬟,不是没缘故的:这女子说话走路时,都有意无意的拿手臂护着小腹——心知十成十是公孙夙的侍妾之流,多半还是已有身孕的侍妾。
“劳烦你了,我看这里一切都好。”盛惟乔偷觑一眼公孙应姜,见她显然也看出来了,脸色很有些不自然,便半是圆场半是逐客道,“没什么需要改的,等会让我们的下人把带来的行李安置下也就是了。”
那严奴奴很有眼色,闻言知趣的告退:“妾身想着两位一路劳顿,所以起早让他们在小厨房炖了一罐山鸡榛蘑汤,这会儿火候想来正好。两位若不嫌弃,待会且用些解解乏?”
盛惟乔淡淡的谢了她,等她离开后,命绿锦等人去归置东西,自己带了公孙应姜进去正屋落座。
才坐下,公孙应姜就唉声叹气道:“方才路上还说应敦再不聪明点,就算他占了年长的优势,迟早也没好下场呢!没想到爹的身边人已经有了——瞧那严姨娘的样子,正是爹最喜欢的那一类,她这一胎若生下儿子来,届时枕边风一吹,应敦八成没好日子过!”
“方才还说跟应敦关系也就那样了,现在可不就替他担心上了?”盛惟乔打趣了她一句,跟着安慰道,“这严氏都还没显怀,就算当真怀的是男胎,想打少海主之位的主意,怎么也要好几年。你回头劝劝应敦,他现在开始懂事,哪里就晚了?”
想了想又道,“再者我看公孙海主对你们小叔叔十分重视,你们小叔叔这次回去后就要远行,往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来玳瑁岛了。严氏这些人的子女,多半根本见不着他的面,如此也生不出多少感情来——倒是你们姐弟,究竟跟他相处多年。你们小叔叔哪能不向着你们姐弟?刚才在海主面前,他不是一直替你们俩圆场的吗?”
“可应敦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小叔叔的好意那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不知道借坡下驴!”公孙应姜皱着眉说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神情古怪的打量着盛惟乔:
生于三月的盛惟乔已经正式办过及笄礼,常梳的发式也从小女孩儿气息浓郁的双螺,改成了更具少女风情的随云髻,髻间一支红宝石攒的珠花,鲜艳欲滴,愈显她青丝如墨,肤光胜雪。
长开了不少的眉眼,越发的精致:翠黛弯弯如弦月;水汪汪的杏子眼,瞳仁仿佛是浸了水的黑曜石,黑黑亮亮,顾盼之间,似有华彩流转;琼鼻秀挺,樱唇粉润;还有些婴儿肥的双颊,酒窝隐现。
由于自来养尊处优,素无戾气的缘故,虽然这两年盛惟乔没少往宣于冯氏跟前走动,但气质仍旧保持了十二三岁那会的纯净与平和。
仿佛独居幽谷的名花,不沾俗世喧嚣,不为红尘所扰,未经风霜的娇嫩与不谙世事的无害交织出的绽放,别有一种天真烂漫的美丽。
见公孙应姜一直盯着自己看,盛惟乔微微诧异:“应姜?”
“姑姑!”公孙应姜挥手让贴身丫鬟都暂时退下,凑到她耳畔,略有些紧张略有些忧虑的小声道,“姑姑您说,应敦他方才……是不是忽然对您一见钟情了,所以才没眼色的想跟咱们走,而不是留在爹跟小叔叔那儿?!!”
“………”盛惟乔沉默片刻,幽幽道,“其实也有可能他一见钟情的是你,毕竟有句话叫现世报,当初你怎么对你们小叔叔围追堵截的,说不定现在就轮到你被应敦穷追猛打了呢?”
第六章 初五:这个女人类看起来很好吃的样
姑侄俩究竟刚刚上岸,虽然行李自有丫鬟动手,具体的陈设,还是得她们自己发话,下人才知道要怎么做的。
所以围绕公孙应敦说了一会话后,也就散了,各领着贴身大丫鬟去接下来要住的地方收拾。
盛惟乔看着绿锦跟绿绮把内室都弄好了,让她们将窗下的两盆桂花搬去外间:“你们这两日在船上一直有点晕眩,还是不要用熏香了,免得越发腻味。倒不如用这天然的桂花熏一熏帐子,清清淡淡的也应景。”
“其实要应景的话,咱们现在该熏杏花香才是!”绿锦跟绿绮笑着谢了,正要动作,小丫鬟槿篱却已经机灵的抢先一步代劳——见状两个大丫鬟也没拦阻,暗自点头记了这份殷勤,仍旧站在房里与盛惟乔说笑,“毕竟大公子都已经连捷解元了,这桂花啊咱们可是都赏过了!”
因为府试是在秋季举行,正逢桂花开,别称桂榜;而会试在春日,按物候属于杏花当季,又名杏榜。
俩大丫鬟故而言之。
“你们现在若能找到两盆正开的杏花来,我倒不在乎赏了你们呢?”盛惟乔打开桌上的描金填漆螺钿八宝攒盒,抓了把杏干抛给她们,笑骂道,“杏花没有,这杏干爱吃不吃!”
绿锦跟绿绮忙移动脚步去接,接完均笑:“花开是虚,结果才实!小姐这话虽是无心,却正应兆了大公子来年赴长安会试,必能连捷三元!”
盛睡鹤之前院试时取过一回小三元,不过那个只是名头好听,跟正经的连中三元是不能比的。所谓连中三元,是指连捷乡试、会试、殿试。自科举之有以来,取得过这样的佳绩的人至今都是屈指可数。
若当真能得,荣耀可想而知!
虽然盛睡鹤眼下已经取得解元,但盛惟乔知道,南风郡文风不昌,自己这兄长在郡中固然可称才华横溢,明年开春的会试,却是汇聚了天下最杰出的一批士子的战场。届时盛睡鹤还能不能拔得头筹,可不好说了。
不过眼下只是在凑趣,盛惟乔当然不会一本正经的指出事实,只莞尔道:“他要当真连捷三元,回头祖父定要在府里摆上七天七夜流水席庆贺了,届时你们肯定也有赏赐!”
绿锦跟绿绮故作惊讶:“咦,小姐怎么知道奴婢们就是这么想的?”
正说到这里,外间槿篱咳嗽一声,方走了进来,屈膝禀告:“小姐,孙小姐那儿遣人送了时果来,是就拿进来还是?”
“让送时果的人拿进来吧!”盛惟乔随口道,“这季节果子很多,不知道应姜送来的是什么?”
片刻后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鬟有些吃力的端了盘梨实走进来行礼:“这是玳帽峰下种的,皮薄汁甘,小姐方才想起来,特意命人去摘了一盘来,请盛小姐尝尝!”
盛惟乔让绿锦上前接过,赏了她一对银锞子,端详了下,笑道:“你是玉扇吧?有些日子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玉扇腼腆的笑了笑:“盛小姐好记性!少海主说奴婢这两年变了很多,小姐回来都未必认得了呢!”
盛惟乔道:“确实是变了,不过轮廓还在,倒还不至于认不出来——方才你家小姐肯定也认出来了吧?”
跟这小丫鬟说笑几句之后才放她离开,这时候绿绮已经取了银刀出来,利落的给盛惟乔削皮去核。
谁知才把两个梨切成小块,插上银签,还没端给盛惟乔,槿篱又进来禀告,说盛睡鹤来了。
“他跟公孙海主说完话了?说完话没回自己住处,怎么跑我这儿来了?”盛惟乔有点诧异,但还是道,“让他进来吧!”
盛睡鹤进来后,盛惟乔顺手把装着梨块的银碟朝他推了推,嫌弃道,“你倒是会挑时间,绿绮刚刚削好,你就到了,倒仿佛专门给你忙的了!”
“不过几个梨,这样小气!”盛睡鹤笑着拿过银签插了一串,他似乎对梨实兴趣不是很大,随便尝了几口就放了手,道,“别说为兄不知道投桃报李——现在跟为兄去谷里看五哥,为兄给你做烤麂子,要不要?”
“不要!”盛惟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虽然不晕船,但毕竟刚刚抵达,才把自己要住的内室收拾好呢,接下来不说去外面其他地方看看东西要不要重新布置,单说晚上的接风宴,她也得跟丫鬟们商议下穿戴打扮不是?
所以现在哪里有空陪盛睡鹤去看那头初五?
那是盛睡鹤的“五哥”,跟她可没什么交情!
不过下意识的拒绝之后,盛惟乔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盛睡鹤应该猜得到自己对初五的兴趣,还没大到来岛上的第一天就赶紧过去看望的地步,做什么还要过来喊自己?
难道他特别喜欢被自己拒绝不成?
想到这里,她抬了抬下巴,对绿锦等人道,“你们先都出去,看着点,有人来了就吱声!”
下人们依言退下后,盛睡鹤明显舒了口气的样子,感慨道:“乖囡囡,果然劝你常往姨母那儿走动是对的!搁两年前,你可没这份机灵!”
“两年前你什么时候喊我一块去看初五过?怎么就知道我听不出你的话中之意来?”盛惟乔白他一眼,把玩着腰间的同心结子长穗石榴红宫绦,若有所思道,“你这会不回你那边收拾,反跑过来找我说初五,莫不是应敦方才的踌躇同初五有关系吗?”
“怎么想到应敦头上去了?”盛睡鹤笑了笑,避重就轻道,“为兄是真的想念五哥了,所以跟大哥那边告退后,立刻就想去谷里看看它——乖囡囡你大概不晓得,五哥平常都在山谷里,寻常人都不去打扰它,它也鲜少出谷。但知道为兄在岛上的时候,它就经常会出来闲逛了。这不为兄怕你跟它太长时间没见面,它已经把你忘记了。回头跑出来一看,咦,这粉嘟嘟水嫩嫩一看就很好吃的女孩儿……很陌生啊!陌生那就多半不是自己人,吃掉吃掉!你说这么着,叫为兄回去了如何跟爹娘交代?”
盛惟乔从攒盒了抓了腌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