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5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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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于理来说,此策当是无碍,就如此定了也好,只是高智周一去,宰辅之位便空出一人,先生看能否顺势推狄公上位?”
李显细细地将张柬之所言咀嚼了一番,也以为个中风险确是不小,只是要想找到更好的法子怕也很难,微一沉吟之下,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左右事若不成,最多也就是维持现状罢了,却也不会坏到哪去,倒是对高智周倒下之后的局面更为关注上一些,琢磨着看能否将狄仁杰这个心腹重臣今早扶持起来。
“此事万万不可!”
李显刚一表露出要推狄仁杰上位的意思,张柬之便已是截口顶了回去。
“哦?此话怎讲?”
李显也就只是一个想头罢了,却没想到竟引来了张柬之如此这般的坚决反对,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看了张柬之一眼,不解地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明鉴,从今日之事来看,陛下对殿下之势大已是有忌在心,纵使殿下百般容忍之下,其疑惧之心几消,可猜忌之心却依旧尚存,旁的职分倒也就罢了,陛下也不致有甚太过之反应,而宰辅之位却不同寻常,一旦殿下插手其中,必引得陛下戒备之心大起,事不成不说,反易引祸上身,再者,就算太子殿下强要为之,也难确保能闯过娘娘与越王之联手,故,断不可为也!”
张柬之摇了摇头,显然对李显的短视行为大为的不满,言语间说教的意味便即浓了许多,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架势。
“嗯,先生教训得是,是本宫孟浪了,若是狄公不上,又该举荐何人方妥,总不能坐视宰辅之位落到母后手中罢?”
被张柬之这么一说,李显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轻忽,这便自嘲地笑了笑,言语谦和地承认了错误,只是对相位的归属却还是担心得很,他可不想前门驱狼,后门却进了虎,万一要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扳倒了高智周,却换上了一名后党,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笑话岂不是闹得大了去了。
“殿下顾虑得是,宰辅一出缺,娘娘处必会死争,若无制衡,恐真会遂了其之意,可也不是无解,殿下可从陛下处着手,提一娘娘难以说出太多不是之人选,有了陛下的支持,大事不难定也!”
张柬之既然同意了要扳倒高智周的事情,自然是通盘考虑过全局了的,对于李显的担忧,自不会没有应对之道,这便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颇为自信地回答道。
“嗯?”
一听张柬之如此说法,李显的心思立马高速了起来,将朝中诸多有资格担当宰辅之人选飞快地过了一遍,却猛然发现找不到这等样人,倒不是诸般人等品行有亏,而是这些人要么是亲近李显的大臣,要么是武后一党的干将,至于中立的那十余人么,也大多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不足之处,真要挑毛病的话,着实难不到哪去,思来想去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选来,不得不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了张柬之的身上。
“就他如何?”
张柬之并没有直接将人选说出口来,而是伸手蘸了下茶水,行到了李显的文案前,在几子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好,那便是他了!来人!”
李显扫了眼那个名字,略一思忖之下,也觉得无甚不妥之处,这便欣然点了头,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响动,早已在书房外待命多时的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冲进了书房,忙不迭地应答道。
“传本宫之令,宣庄永即刻来见!”
李显扫了高邈一眼,语气决然地下了令,声音虽不甚高,可内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味……
第七百二十四章噶尔?引弓的判断
仪凤三年六月初一,太子李显上本曰:夏收在即,为确保各地粮食之入库,特拟照旧例派员巡按四方,以宣示朝廷重视之意,并附拟派之人选名单,宰辅戴志德、高智周皆列其名其上,其中戴志德负责巡按江南道,而高智周则巡抚河南道,另有狄仁杰、林明度等大员各有专司,后虽纳本,却未当庭表态,只言兹事体大,须得慎重权衡,朝议一罢,便急召噶尔?引弓入宣政殿御书房商议其事。
“末将参见天后娘娘!”
武后有召,噶尔?引弓自是来得极快,今日正值其当值,一身甲胄整齐鲜亮,显得相当的威武不凡,这一见到武后的面,便是一个标准至极的军中礼仪,干脆利落已极。
“免了,爱卿且先看看这本折子。”
几番的试用下来,武后对噶尔?引弓之能已是有了足够的了解,对其自是相当之看重,不说别的,便说两日前那场风波中,噶尔?引弓的算计便可圈可点,尽管未能实现捧杀李显之最佳目的,可却狠狠地压了李显一把,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一党是断然无法再就武后临朝一事闹甚玄虚的,武后也就赢得了从容布局的时间,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噶尔?引弓的算路上,此番叫其前来,自是无甚夸慰之言,可直接将李显的本章给噶尔?引弓过目,便已是一种不宣自明的倚重之态度。
“诺!”
噶尔?引弓乃是个心思灵动之辈,只一看武后的态度,便已猜知了此举背后隐藏着的意味,心中登时便是一阵兴奋的雀跃,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干脆无比地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接过了由小宦官转递过来的折子,轻轻地掀开黄绢蒙面,细细地看了起来。
“如何?”
武后对噶尔?引弓的气度与沉稳显然是相当的欣赏,也不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上首,直到噶尔?引弓放下了折子,这才微笑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有些奇怪,只是末将尚看不透个中之蹊跷。”
噶尔?引弓看得很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将折子反复推敲了好几回,隐约觉得内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可能的伏笔何在,此际面对着武后的问话,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怪在何处?”
武后之所以没有当庭答复李显,也正是觉得这份折子有些不对味,可要她说出不对在何处,同样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际见噶尔?引弓也有这般感觉,自是深以为然,这便不动声色地往下问道。
“回娘娘的话,夏收之际,派朝廷大员巡按各方乃是惯例,只是往年所派大体是侍郎、郎中一类之中级官员,而今太子却提议宰辅挂帅,虽说不乏展示其引种海外良种之功,以布恩天下之考虑,可似乎也稍过了些,这不太像是太子往日行事之风格,光凭此点,便可知内里一准有着篇大文章,只是目的何在却是不好说了的。”
噶尔?引弓深深一躬,语气平缓地将所思之疑点指明了出来,但却并未能判断出李显此举的最根本之用心。
“嗯,那会不会是那厮想在政事堂通过甚事关大局之提议,特意调开高智周,以便行事?”
噶尔?引弓所言,正是武后起疑之所在,当然了,起疑归起疑,她也同样不明根底何在,这便微皱着眉头,试探着给出了个假设。
“应该不会如此,前番风波一出,其监国之可能已丧,至少在短时间里是断无这等可能,除此之外,也无甚能影响到大局之事了的,至于其它政务,以其在朝中之威势,原也无须这般做作,排除此点,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问题应该出在此番差使本身上,莫非……”
噶尔?引弓摇了摇头,随口解释了几句,便将武后的怀疑破解得个一干二净,只是说着,说着,噶尔?引弓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性,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但并未将所疑之事道将出来。
“莫非怎地?唔,难不成那厮要对付的人是高智周?”
武后也是智深如海之辈,噶尔?引弓只起了个头,她便已陡然醒悟了过来。
“细究个中诸官,怕唯有高相可堪做太子殿下之目标了的!”
噶尔?引弓咬了咬牙,面色凝重地下了判断。
“当真好胆!本宫看他是杀心入魔了!”
一想起明崇俨便是死于李显之手,武后的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猛地一拍文案,恨声骂了一嗓子。
面对着暴怒的武后,噶尔?引弓并未出言附和,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当之阴郁,显然是想起了李显当年在吐蕃大杀四方的往事,更想起了惨死于李显之手的自家老父,一时间心情不免激动了起来,虽无甚言语,可起伏剧烈的胸膛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噶尔?引弓的怨与怒。
“爱卿以为此事当何如之,是批驳了回去,还是将实情告知越王处?”
武后毕竟非寻常之辈,怒火虽起得猛,可控制下来也快,但见其深吸了几口大气之后,便已是平静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扫了噶尔?引弓一眼,语调平缓地开了口。
“回娘娘的话,末将以为此事批驳与否怕都改变不了太子殿下之决心,明大夫之死便是前车之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若是真批驳了回去,徒然打草惊蛇耳,万无其它之益处,且,也与娘娘之利益不符。”
噶尔?引弓并未急着回答武后的提议,而是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谨慎无比地出言应答道。
“利益?与本宫何关哉?”
听着噶尔?引弓的前半截子话,武后颇觉得有理,可对后半截子话就有些个不明所以然了,这便狐疑地看着噶尔?引弓,满脸异色地追问道。
“娘娘明鉴,越王其人野心勃勃,蛇鼠两端,自以为得计,然则在智者眼中,却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浑然不值一提,无论是娘娘还是太子那厮,真要全力对付其,都不算甚难事,之所以不动,不外乎是顾忌彼此罢了,这才会给其以生存之空间,以致壮大到如今之局面,已是尾大不掉之势,若不加控制,将来必有大祸,此为其一,其二,越王虽是蛇鼠两端,分头渔利,可从根子上来说,他与太子却是天敌,与娘娘则未必,至少在其心目中是做如此想,这也正是其站在娘娘一边多过站在太子一方的道理之所在,而之所以不全然依附娘娘,除了野心使然,所握有的实力也是其自矜之根本,今太子愿动手剪其羽翼,岂不正有利娘娘压服于其,若能引而为用,何愁大事不能成哉,是故,无论从何角度来说,越王一方越是受打击,于娘娘便越是有利,既如此,又何乐而不为哉?”
噶尔?引弓不愧是自幼在阴谋堆里长大的,对局势的判断极其精准,一番话说将下来,可谓是条理清楚,逻辑严密无比,纵使智算若武后,也挑不出甚瑕疵来。
“嗯,爱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本宫似该坐视不理了?”
武后细细地咀嚼了一下噶尔?引弓的进言,深为之意动不已,心中已是有了定策,但并未道将出来,而是接着往下问道。
“不然,折子可以批复,然,该做的准备却是少不得要做上一些的,正如俗话所言:螳螂捕蝉,黄雀更在其后,娘娘何不顺势而为之,纵使拿不得太子之把柄,于相位人选之争上也可操个先手,预而后立,事无不成也!”
噶尔?引弓狡黠地一笑,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只是却又很是精明地既不言如何个准备法,也不举荐相位之人选,显然是要武后自己去定夺一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甚好!前一事,爱卿可自与清虚道长商议着办,至于后者么,本宫自为之好了。”
武后乃杀伐果决之辈,既已明了了个中之蹊跷,决心自是下得很快。
“诺,末将遵旨!”
噶尔?引弓早就想着将原栖霞山一脉掌握在手,只是未得其便罢了,这一听武后开了金口,自是暗喜不已,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告退而去了。
“来人!”
噶尔?引弓去后,武后并未有甚言语,只是愣愣地端坐在文案的后头,脸色阴晴不定地思忖了良久,这才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武后如今已是将噶尔?引弓引为心腹谋士,与其密谈之际,向不许他人在场,即便是程登高这个忠实手下也不例外,只能是在书房外侍候着,此际听得武后传唤,早已在房外等了多时的程登高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小跑着冲进了房中,疾步抢到了文案前,紧赶着应答道。
“去,宣刘祎之即刻来见!”
武后并未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旨意。
“啊,诺,老奴这就去!”
一听武后要宣刘祎之前来,程登高不由地便是一愣,只因刘祎之自打当初在兰州惨败于李显之手后,便已逐渐失去了武后的宠信,即便调回了朝中,也不得重用,仅仅当了个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一职,年余来,更是不曾单独觐见过一次,在后党中已算是被边缘化了的,程登高本人都已是甚不待见其,这冷不丁地听武后如此吩咐,还真有些个不知所以然的,只是武后既已下了懿旨,程登高自不敢有甚异议,紧赶着应了一声,调头便出了书房,自去忙着宣召刘祎之不提……
第七百二十五章蛇已出洞
“孤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茫然不知问题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