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3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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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将军乃当世勇将,老朽能为将军效力一二,实在是老朽的荣幸,此处有些羊只,量不多,还请将军笑纳。”
鹿回巴彦是一早便已降了唐的,此番受“鸣镝”密令,暗中帮衬张琛所部,与张琛打过不少的交道,彼此间也算是熟络得很,言语间自也就随意了起来。
“有劳鹿回老族长了,此番大胜之后,末将定当为老族长请功,您老里面请!”
张琛所部所部能在各路吐蕃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得以逃出生天,除了唐军本身善战之故外,更多的则是因那些个暗自投向了大唐的中小部落之掩护,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面前这个鹿回部落头人,实际上,张琛所部能安稳地藏身于这处隐蔽的峡谷内,也正是出自鹿回巴彦的巧妙安排,对此,张琛自是感激在心,这便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将老族长让到了峡谷深处的一座帐篷中,一阵客气地推让之后,分宾主各自落了座。
“老族长,这几日吐蕃贼子可还曾来骚扰贵部否?”
张琛所部目下虽暂时算是安全,可毕竟还在吐蕃大军的重围之中,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一番客套之后,便即将话题转到了敌情上。
“那倒不曾,不止我部,便是呼和、宗颜等部也都数日没见有军伍前来了,倒是有件怪事,不知何故,吐蕃贼子突然封锁了整条布哈河,不让人靠近半步,所有在那一带放牧之人全都被扣,老朽族中也有不少人被拘,至今生死不明,也不知那钦陵老儿在玩甚花样,唉,但愿没事方好,若不然,啧……”
鹿回巴彦显然是个很健谈之人,尽管汉语说得不算太流利,可话题一开,絮絮叨叨地便说了一大通。
“封锁了?何时的事?可还有其它情况么?”
张琛乃是智将,鹿回巴彦虽只是随口说说,他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内里的不对劲之处,心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打断了老族长的话头,颇为着急地追问道。
“唔,老朽算算,啊,该是四日前的事了,到如今这封锁令也不曾取消,真不晓得吐蕃佬在干啥名堂,至于其它的,倒是没甚消息了,唔,等等,前两日老朽的孙儿说在西面曾看过很多兵马连夜赶路,好像正是往布哈河边去的……”
鹿回巴彦只是一小部落头人,于军略上自是无甚见识可言,自也就不清楚张琛究竟在紧张些甚子,话说起来也就零碎得很,也絮叨得很,可就是如此零碎的话语,落在张琛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饶是其生性坚韧,也不禁为之面色狂变不已,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有如瀑布般地狂淌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七)
“张将军,您这,这是……”
鹿回巴彦正说得起劲,突然间见张琛的脸色不对,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实在是想不明白自个儿到底是说错了甚子,竟会令张琛变成这般模样。
“没事,来人,快,去请少族长前来!”
张琛的心情焦躁得很,实在是无心跟鹿回巴彦细说,紧赶着便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帐外亲卫应诺而去,不多时,便已领着鹿回巴彦的孙子行进了帐中。
“见、见过大、大将军,我,我……”
老族长的孙子原本正在外头缠着唐军官兵问东问西,冷不丁被传唤进了大帐,自不免有些子紧张,小身子骨哆嗦得厉害,便是连简单的见个礼都走了样。
“少族长不必客气,本将有些情况要核实一下,还请少族长据实说来。”
张琛尽自焦急,却怕惊吓了这少年,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量和煦地说了一句道。
“啊,我,我……”
小家伙汉语本就学得不咋样,这一紧张之下,立马就成了小结巴,半天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直憋得面红耳赤不已,不得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祖父。
“张将军问你话呢,有甚便说甚好了,放心,有爷爷在呢。”
鹿回巴彦虽不明白张琛究竟在急些甚子,可一见其不想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多留了个心眼,没用汉语,而是用其本族的土话吩咐了其孙子一句道。
“哦,知道了。”
一听自家祖父如此交待,少年便也就稳住了神,点头应允了下来。
“张将军,老朽这孙儿顽劣,总不学好,汉文学了几年了,也没学全,若是张将军不介意,便由老朽代为翻译可好?”
鹿回巴彦唯恐小孙儿乱说话触怒了张琛,心思一转之下,立马陪着个笑脸,委婉地提议道。
“那好,还请老族长代问一声,少族长是如何发现吐蕃大军的,具体有多少人马,又是往何处去的?可知晓领军大将为何人?”
张琛没再多客套,心思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口气抛出了一大串的问题来。
“张将军请稍等。”鹿回巴彦虽不怎么懂军略,可一听这些问题,也知晓军情恐是起了变化,自不敢怠慢了去,应承了一声之后,便用本族土语详细地盘问起其孙子来。
“怎样了?可是都搞清了?”
可怜张琛空自着急,奈何却听不懂鹿回族语言,直急得搓手不已,好不容易等到鹿回巴彦转回了头来,也不待其开口,急吼吼地便追问了起来。
“张将军,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据老朽这劣孙所言,那些军队确是往布哈河去的,具体数目不好说,只是知道不少,既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尾,是时天黑,劣孙不敢靠得太近,实在是不知何人领的军,只是听到了重甲摩擦的锵锵之声不绝,想来这支队伍该是吐蕃精兵无疑。”
鹿回巴彦有些子愧疚地搓了几下手,老脸微红地解释了一番,说的全是大概、可能之类的推测之辞。
“少族长是如何发现这支军队的?”
张琛虽不甚满意这么个模凌两可的答案,可也没法去责怪少年的不仔细,只能是强笑着往下问道。
“这个……,呵呵,说来也是意外,劣孙好动,为追一只走散的小牛,跑出了我部族之牧场,一路向西走了数十里地,恰巧遇到这支军队路过,劣孙不敢靠得太近,趁着天黑,掉头便回了部族,确曾跟老朽提过此事,老朽也没在意,却不知将军竟如此关切,若不然,老朽定当令人前去打探个详尽了。”
鹿回巴彦乃老于世故之辈,到了此时又怎会不知这支趁夜赶路的大军恐怕将左右战局之变化,心中自是懊丧不已,可也没辙,只能是陪着笑脸地解释了几句道。
“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都已无用了,老族长,事不宜迟,本将即刻修书一封,拜托老族长即刻赶回族长,以最快速度将此信发往殿下军中,切记,切记!”
鹿回巴彦的几番解释虽都含糊得很,可张琛心中却是已有了判断,但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长叹了一声之后,也不管鹿回巴彦是何表情,转身行到了一张简陋至极的几子前,从战袍上扯下了一大块布帛,咬破了手指,急就章地用血指在布帛上飞速地写了数行大字,而后将布帛转交到了鹿回巴彦的手中。
“那好,将军保重,老朽这就去安排。”
一见张琛神情如此之凝重,鹿回巴彦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应了诺,也不多逗留,领着其孙便匆匆告辞而去了。
“唉,希望还来得及罢!”
鹿回巴彦祖孙已去,可张琛却丝毫不曾放松下来,忧心忡忡地望着北面的天空,口中呢喃地念叨了一声,而后面色猛地一沉,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道:“全军集合!”
张琛的命令一下,原本正忙着杀羊烹饪的一众唐军将士们立马全都慌乱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张琛在橡皮山如何烦心,却说落鹰岭山腰处,陆三胜一见到山下吐蕃军的木匠活计,心登时便抽紧了起来,只因他已是看出了吐蕃军的算计——唐军的针击的有效射程很远,足足有三百五十步之遥,穿透力也很强,然则要想击穿蒙了几层牛皮的木盾却是几无可能,真要是被吐蕃军平推着冲上山来,唐军的火力优势便将荡然无存了,这等情形一出,陆三胜又怎能不急。
“报告!”
陆三胜这一急之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也顾不得分说,一转身,再次冲回到了第二道石墙处的团指挥部,在大帐外高声呼喝了一嗓子。
“嗯?进来!”
先前一战打得极为顺手,萧三郎与刘子明等人自是心情不错,正在大帐里闲聊笑谈着,这一见方才离去的陆三胜又转了回来,自不免都有些子愣了神,到底还是萧三郎反应快,只轻吭了一声,便叫了进。
“报告旅长,山下贼子正在赶制木盾,看样子还打算在盾上蒙牛皮,我部守御甚难,请旅长批准使用滚雷。”
陆三胜几个大步行进了帐中,一个标准的立正行礼,高声地禀报道。
“哦?竟有此事,走,看看去!”
萧三郎经营陆军第一旅已久,对于陆军目下准备的优劣势自是清楚得很,这一听吐蕃军如此快便找到了应付针击枪的办法,当真有些子吃惊不小,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也没就陆三胜的请求作出决断,只是拍拍手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一摆手,便即大步向帐外行了去,刘子明等众将士见状,自也都跟了上去。
“旅长,贼军动作不慢,倘若骤然攻山,我部恐将吃紧,还请旅长明示!”
一众人等簇拥着萧、刘二将行到了石墙处,往下只一看,立马便将山脚下的情形尽收眼底,然则无论是萧三郎还是刘子明,都没急着言事,这可把陆三胜给急坏了,眼瞅着吐蕃军的数十面木盾已赶制出雏形,陆三胜实在是稳不住了,满脸子焦躁之色地从旁出言请示道。
“给你四十枚,省着点用!”
萧三郎默默地盘算了一阵之后,这才极其吝啬地给出了承诺——不是萧三郎舍不得,实在是后勤转运艰难,尽管河西那头已是动员了近万人的民壮队伍在为第一旅运送给养,奈何道路艰难,每日里能送上来的补给实在是少得可怜,这等时分,地主家也没了余粮,萧三郎便是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只能是能省则省了。
“啊……”
先锋营乃是军中之军,补给一向充足得很,陆三胜身为营长,自是大手大脚惯了的,本心以为此番申请至不济也能搞百来枚滚雷的,这一听萧三郎仅给四十枚,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
“嫌多么?那就再减去十枚好了。”
陆三胜乃是萧三郎一手带出来的兵,对其秉性自是了若指掌,这一见其脸色,便知这小子在想些甚子,也懒得跟其多废话,这便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道。
“啊,不,四十枚就四十枚,卑职认了!”
陆三牲本想搞些暗杠,以备后头激战时用,可一听萧三郎如此说法,哪还敢再强撑,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一溜烟地便冲向了山顶处的辎重营。
“呜,呜呜,呜呜……”
吐蕃大军一心想要雪耻,动作自是很快,万众齐心之下,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已,近三十面巨盾已是赶制了出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中,近三千名吐蕃步卒扛着木盾,呼喝着号子,在库轮坚吉的统率下,再次向山腰发动了攻击,只是这一回吐蕃军并没有一味狂冲,而是五面巨盾为一列地向前缓步平推,速度虽不快,可带给先锋营官兵们的压力却是陡然剧增了不老少。
吐蕃军既已变阵,先锋营自也跟着变更了部署,除了一连、二连依旧排成两列之外,第一连的官兵们全都藏身于石墙之后,各持火绳等物,紧张地等待着陆三胜的指令,一场盾坚还是矛利的大战即将打响了……
第五百四十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八)
“呵唬,呵唬……”
吐蕃步卒一边呼喝着战号,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山腰处推进,沉闷闷的脚步声震撼着大地,声如闷雷,直令人很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点火!”
陆三胜从石墙上探出了个头来,面色阴沉地望着愈逼愈近的吐蕃大军,但却并没有急着下达指令,直到吐蕃军已接近到离石墙不过四十步不到的距离之际,这才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早有准备的第一连官兵立马闻令而动,三人一组,两人负责扶稳圆乎乎的滚雷,另有一名士兵则将燃着的火绳猛地一吹,剥落烟灰之后,迅捷地凑到了滚雷的导火索上,只轻轻一碰,导火索便已是“嗤嗤”地燃烧了起来,一股股青烟随即腾空而起。
“冲啊!”
吐蕃军推进到离石墙三十步开外之际,行走在阵中的库轮坚吉发出了一声大吼,近三千的吐蕃步卒纷纷放开了喉咙,爆发出一阵有如野兽般的嚎叫,全力加速向石墙狂奔了过去,烟尘滚滚间,杀气冲霄直起。
“投弹!”
这一见吐蕃军已是冲将起来了,陆三胜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大吼了一声,随即便见第一连官兵纷纷站直了身子,嘶吼着拼力将巨大的滚雷狠命往下抛了出去。
滚雷乃是唐军秘制的武器,体积不小,直径足足有三尺之多,圆滚滚地,犹如大号西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