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2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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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
河州不容有失,这不单是守土有责的问题,更关系到将来与吐蕃最终对决的大计,李显自是恨不得立马提兵赶去河州,然则理智却告诉他,如此行事恐将被噶尔?钦陵牵着鼻子走,万一要是别处再有失,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着错的结果便是满盘皆输,略一沉吟之后,李显还是强忍住了即刻发兵的冲动,只是沉着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李显如今可是正牌子的河西大都督,他既然已下了令,两位老将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躬身应诺,出言请了辞,自去忙着去调兵遣将不提。
河州,关键还在河州!二位老将去后,李显端坐在几子后头,细细地思索了一番,对噶尔?钦陵的战略布局还是有些看不太明白,可有一条李显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河州断不容有失,纵使拼光了河西现有的兵力,也必须将河州拿了回来,只是眼下一来是兵马无法及时调动到位,二来么,李显对噶尔?钦陵的战略意图还有着深深的疑虑,而今这个局面下,李显除了等待河州方面的消息之外,却也没旁的法子好想了。
河州,位于河西走廊南部,占地面积倒是很广,可人口却少得可怜,说起来是一个州,其实就两个县而已,还都只是万余人的小县城,纵使是其治所枹罕县,也谈不上有甚气派可言的,景色倒是秀丽,青山绿水,别有一种桃花源似的美,奈何并不位于丝绸之路上,往来客商稀少,县城萧条得劲,城池低矮破旧,就规模而论,连中原的一个小镇都比不上,在这么个犄角疙瘩里任刺史,显然不是啥好差使,至少对于姚望舒来说是如此,自打来到了这么个地儿起,姚望舒便不曾理过政务,每日里尽皆酣醉如泥,哪怕是鄯州告急的消息传来,姚望舒也提不起一丝的精神,别说紧急备战了,便是连宵禁令都不曾下过,这不,太阳都已升到了三竿了,宿酒未醒的姚望舒依旧搂着小妾酣睡如雷。
“大人,姚大人,不好了,不好啦……”
就在姚望舒美梦连连之际,一名仆役急匆匆地闯进了内室,狂呼乱叫地将姚望舒惊醒了过来。
“混帐,慌个甚?作死啊!”
姚望舒昏头晕脑地翻坐了起来,一见惊了自己安睡的是名仆役,登时便火了,也没问个所以然,抬起手,一个大巴掌便挥了过去,生生打得那名仆役横飞着滚倒在地。
“哎呀,大人,不好了,吐蕃大军杀来了,城守不住了,大人快走啊!”
那名仆役虽疼得龇牙咧嘴,可到了底儿不敢误了大事,一咕噜翻身而起,不顾脸上的疼痛,大呼着叫道。
“啊,什么?张将军何在?”
一听那仆役不像是在说假话,姚望舒立马便急了,顾不得许多,光着膀子便跳了起来,也不管甚礼仪不礼仪的了,急惶惶地便追问道。
“大人,张将军已上了城墙,说是敌军势大,要大人早做决断!”
一见到姚望舒那慌张的样子,前来报信的仆役心登时便凉了半截,但却不敢误了正事,忙不迭地禀报道。
“决断?决断?啊,这个,这个……”
姚望舒就一文人,虽说不致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可军略武艺却是半点都谈不上的,这一急之下,登时便傻了眼,光着膀子在房中团团转悠着,口中不知所谓地念叨个不停,汗出如浆,却半晌都没能念叨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守不住了,还是赶紧撤罢,若是贼军杀进了城,那……”
那名仆役显然也不是个勇武之辈,这一见姚望舒在那儿瞎转悠,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凑到近前,小声地劝说了一句道。
“撤?啊,不,不能撤,快,快传令紧闭城门,本官亲自上城御敌!”
姚望舒倒是想就此撤离险地,可一想到如今主持河西大局的是英王李显,登时便打了个哆嗦,一咬牙,鼓起全部的勇气,嘶吼了一嗓子,光着膀子便要向外奔去,只是刚奔到了房门口,却又迟疑地站住了脚,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时而坚毅,时而忧愁,时而又是咬牙切齿地冷哼不已,那等样子一出,登时便令闻讯赶了来的一众人等全都看得双目发直不已……
“报,枹罕城门已闭,城中纷乱异常,请将军明示!”
离枹罕县不到五里的一处山林中,一路急赶而来的赫茨赞正在蓄养马力,以为最后的攻城做准备,一名探马从枹罕城方向疾驰而来,一见到屹立于道旁一块大石头上的赫茨赞,立马冲了过去,一个娴熟无比的甩鞍,人已落下了马背,一个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嗯。”赫茨赞并未急着发令,而是一挥手,将报马屏退,这才面带狞笑地转头看着站在下首位置上的一名魁梧壮汉,撇了下嘴道:“宁古思都,你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大将军放心,大军兵马一到,自有末将的人在城中起事响应,枹罕城旦夕可下!”
这名魁梧的壮汉正是撒拉部头人宁古思都,赫茨赞所部能潜行到此,皆出自其之配合,为的便是噶尔?钦陵答应他的无数好处,此际听得赫茨赞发问,宁古思都立马毫不犹豫地拍起了胸脯。
“那就好,来人,传令,全军直取枹罕,进城欢饮去!”
赫茨赞早已得知枹罕城守备空虚,便是没有内应,他也有绝对的信心拿下此城,问宁古思都一声,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这一听宁古思都作出了担保,自是不再多犹豫,大吼了一声,飞身跳下大石头,脚下一用力,人已借势翻上了马背,一挥鞭,率领着一众手下气势如虹般地向枹罕城汹涌而去……
第三百七十章河州之殇(上)
“快,抬上来,加快速度!”
吐蕃大军尚未抵达,而枹罕城中却已是一片大乱,一名身着光要甲的络腮胡大汉正怒目圆睁地屹立在城门楼边的梯道旁,喝斥着一众手忙脚乱地抬着檑木滚石的士兵们,这人正是枹罕城守备校尉张明武。
张明武,关中蓝田人,其父、祖皆普通军户,并无甚过人之威名,唯其自幼尚武,习得一身好武艺,自永徽三年顶替其父从军以来,屡立战功,从一介小兵逐级晋升为一营之校尉,官阶虽不高,可已是摸到了将军的门槛,再有新功的话,便可晋升游击将军,对于他这等从底层爬起来的草根来说,已是相当的不容易了的。
从校尉到游击将军,看起来就只有一级之差,然则这一级并不那么好晋,尤其是对张明武这等没甚背景与靠山的纯粹军人而言,要想再上一步,那是得拿命来拼的,为此,张明武没少求人帮忙,想要调往最可能出战事的鄯州,奈何阴差阳错之下,鄯州没去成,却被调到了河州这么个犄角疙瘩处,再遇上了姚望舒那么个惫懒刺史,张明武纵使有心备武,却也无从着手起,也只能是尽着最大的可能,利用权限,准备了些檑木滚石之类的常规守城器具以为万一之用,这不过是出自一个军人的本能罢了,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自打一得知吐蕃军大至的消息,张明武便已当机立断地下令关闭了前后两个城门,并督促手中兵丁全力备战,当然了,张明武很有自知之名,并不以为凭着手下这么点兵马便能于野战中击退吐蕃大军,他所想的也仅仅只是指望依靠着城墙的依托坚守待援,至于能不能守得住,张明武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可不管怎么说,身为统兵官,与城俱亡的勇气张明武却是不缺的。
“报,张大人,姚刺史强开后门,已向安乡而去,说是要去求援兵,请大人明示!”
就在张明武忙着都督手下备战之际,一名士卒从城下窜了上来,一个单膝点地,语气惶急地禀报道。
“什么?这混球!该死!”
一听姚望舒居然在临战的关头弃城而逃,张明武头脑一晕,险些没就此气得吐出血来,猛地一拳砸在城墙上,恼火万分地骂了一嗓子。
“张大人,贼军来了!”
张明武骂声刚停,城头上一声惊呼便起了,张明武顾不得生气,忙一转身,冲到了城门楼前,只一看,立马便见远处一道不高的山梁后头烟尘大起,滚滚而来的吐蕃大军不过片刻间便已如浪潮般涌到了离城不过里许的地儿。
“全军上城,备战,备战!”
张明武行武多年,只扫了一眼,便已估算出了来敌的规模,这一见来敌步、骑相加足足有万余人之多,心登时便沉到了谷底,他很清楚光凭着手下这么点人马,要想守住城池几乎没有可能性,然则张明武却不打算去学姚望舒,嘶吼着下达了备战之令,霎那间,整个城头登时便纷乱了起来,一群群的官兵涌上了城头,各持武器,紧张地注视着在城下好整以暇地调整着阵型的吐蕃大军。
“宁古思都,让你的人上,本将军率部为掩护!”
赫茨赞压根儿就没将枹罕城中的那么点守军看在眼里,也没打算消耗自己手下的精锐士卒,一待全军布阵完毕,便即斜视了宁古思都一眼,打了个哈欠,一派漫不经心状地吩咐了一句。
“啊,这……,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宁古思都久在大唐治下,自是清楚唐军的战力如何,自也不怎么情愿去啃硬骨头,可一见赫茨赞那副没得商量的面孔,却也无奈得紧,加之自忖城中尚留有埋伏,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嗯,好说,若是能下得此城,本将军定会将尔之功劳明禀大相,断亏不了尔的。”
这一听宁古思都同意攻城,赫茨赞立马展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乐呵呵地宽慰了宁古思都一句,而后面色突地一肃,一挥手,左右两翼各有两千骑兵冲出了阵列,急速杀至城下,将一波波的箭雨泼洒上了城头。
“上,冲城,先上城头者,赏马五十匹,牛三十头,羊百只!”
一见到吐蕃军已出动,宁古思都自不敢稍有怠慢,回过身去,对着乱哄哄跟在后头的四千余部族兵嘶吼了一声,开出了个重重的赏格。
“呼荷荷……”
撒拉部落说起来是河州最大的部族,人口是不少,可却穷得很,靠着游牧为生,对于他们来说,大唐流通的钱币绝对比不上牛羊马匹来得实际,这一听自家头人给出了如此之重赏,登时全都疯狂了起来,胡乱地乱吼着,扛起粗制滥造的云梯便向城墙方向狂奔了过去,虽无甚队形可言,可那等狂野劲头一出,倒也蔚为壮观得很。
“稳住,稳住,弓弩手准备!”
枹罕城墙低矮,又缺弩炮等防守利器,便是连大型的箭盾都不齐整,城头下吐蕃骑兵乱箭一射,城上的大唐官兵们全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仗都尚未开打,气势上便已被压了下去,张明武见状,尽自心急,却也无奈得很,只能是一边扶住一面盾牌,一边竭尽全力地嘶吼着,以图稳定军心。
“放箭!”
眼瞅着撒拉部族兵越冲越近,张明武不敢再多犹豫了,大吼着下了将令,早已准备就绪的两百余弓弩手们立马霍然立起,几乎同时开弓射击,两百余支羽箭呼啸着攒射进了撒拉族的乱军之中,瞬息间便将冲在最前头的三十余名乱兵射成了刺猬,然则其余撒拉族兵竟不理会自家伤兵的惨嚎,生生践踏而过,如浪潮般地涌到了城下,云梯一竖,大呼小叫地便沿着云梯向城头上攀爬了去。
“放檑木滚石!”
张明武也没指望着如此稀少的箭雨能遏制住撒拉族的狂冲,这一见对方云梯竖起,忙紧接着下令道。
檑木滚石素来便是守城之利器,但见张明武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守军立马依言而动,冒着吐蕃骑兵的箭雨侵袭,将檑木滚石拼力往城下掷了去,登时便将正攀城的撒拉族兵打得个哭爹叫娘,没有甲胄护身的部族兵被檑木滚石一砸上,不是死便是伤,纵使有着重赏在诱惑着,可被守军几个波次的檑木一砸,心中的贪念可就被砸醒了,方才交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已是支撑不住了,丢下两百余具尸体,甚至连云梯都顾不得扛,乱纷纷地又全都撤了回去,好端端的一场攻城战竟打成了一场闹剧。
“混帐,宁古思都,尔带的是甚兵马,就这般德性,还想着割地为王?没用的东西!”
这一见撒拉族兵如此不经打,赫茨赞的脸立马便黑了起来,气恼万分地怒视着宁古思都,丝毫不给其脸面地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将军息怒,某这就亲自率军攻城!”
宁古思都也没想到自家手下儿郎如此无用,被赫茨赞这么一骂,脸上立马便挂不住了,气恼地将身上的皮裘袄子一脱,光着膀子,抽出腰间的弯刀,丢下句场面话,纵马便冲到了自家乱兵面前,用刀背狠狠地抽翻了几名逃得最快的乱兵,口中怒骂连连:“混帐东西,谁让你们退下的,上,都给老子上,谁敢再后退一步,老子斩了他全家,上,快上,给老子拿下枹罕城,赏格翻倍!”
“拿赏钱啊,冲,冲啊!”
撒拉部族兵都是些记吃不记打的主儿,这一听赏格翻了倍,刚低落了的士气瞬间又高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