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第1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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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柒大长老首座弟子,柒长老要当了门主,桑师姐这会儿就不止坐半张桌子了。”
有人在席间耻笑道,“柒长老早化了骨灰,在这儿坐着的多数人已不知有这么一位长老。且他敢挑衅门主,死得其所,他的弟子也该有丧家犬的觉悟。”
又有人夸赞,“香堂主不愧是门主千金,宽容大量,对方即便是丧家犬,香堂主仍念旧情。听说柒长老私心极重,香堂主在器胄司学习时提造不少新式兵器,功劳却都归给了柒长老的首座弟子。”
多数不知柒珍的人,不善意的眼神转变为厌恶。
沉香今晚的策略显然打算抬高节南,由众人打压,正好抬高自己,“你们不要这样,无论柒长老如何,作为弟子,除了听从师父之命,别无选择,错不在桑师姐。如今桑师姐在门中默默做事,事无大小,功无高低,都是忠于门里,还请大家不要再笑话她。我知道,你们背地称她废物,今后若让我听见,别怪我以门规处罚。”
好些人一听废物就嘻笑。
节南留意到信局那桌只是附和,因为让小柒打得断骨的不少人都在,不敢嘲笑“废物”。
“好了,不管怎么说,桑师姐是姑娘家,给我作伴,大家就别计较了。而今日虽说是喝酒寻开心,但也是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年纪轻,对这里又不熟悉,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先借这顿酒当作赔罪了。”玉手捧酒杯,仰头饮尽,沉香再叫来歌舞,上更多酒菜。
约摸过了三刻,忽听外面铜锣响,还有人一声大喝——
“花船会马上开始啰!”
节南正往下望,突然耳朵里钻进沉香一句话,令她猛回头,这回连假笑都懒得挂。
“你刚刚说什么?”
沉香挪到窗边,声音娇美清甜,“我说,今晚你要和拿花最多的姐儿睡觉,银子我付。”
节南忍了半晚上不说话,看沉香玩着不入流的心计,还觉这人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用众口铄金的破招。时至今日,她要是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早改名换姓。
但沉香这句话出来,节南才知什么叫死性不改。
☆、第316引 沉香说亲
从海月楼跑出十来名少年,提着红灯,挨家挨户拍门板,随后门里就有人走出来,挂门灯,再点河道旁的竖灯。皆是一色红灯,星火点点,很快蔓延开去,在上空汇聚,又笼罩下来,灯光蒙蒙,波光粼粼,似海上生烟波。
再来,有船的坐船,没船的就在河灯下铺席,主人们妖娆多姿争头脸,客人们戴着面具享**,美酒金樽,美人琵琶,方才还冷清的巷子,一眨眼就成了上元灯节的集市,处处喧哗,又处处神秘。
这才是海烟巷,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艳丽,在阳光里支离破碎,在夜幕下凝辉放光,过客匆匆不留名,无数新人替旧人,花季转瞬即灭。
金利沉香说,她桑节南今晚必须和拿花最多的姐儿睡觉。必须,就是没得商量,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头一把,而且确实是这个不要脸女人的做事风格。
“干嘛这么凶得看着人家?”沉香作嗲的本事天下第一,眼睛故意睁圆,将天真和魅惑完美调和,神情施恩不求报,“柒叔在时,喜欢师姐的男子排长队,巴巴求着师姐青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要是不帮师姐想着,还有谁能想着?”
节南怒极生乐,笑勾嘴角两头。
沉香是极致女人,这种女人一般啰嗦,又道,“你可别以为我又使坏。撇开今夜选良姐姐的意图,花船会一年一度,就跟皇帝钦点状元一样,接花最多的那位必是大家公认的第一美男,不仅长相好,还具万人迷的魅力,不然怎能让人看上几眼就甘心奉花。来海烟巷的客人,都是看尽天下绝色,对美女已乏味。而能让男子动心的男子,对我们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姐姐也肯定明白。”
节南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万分诚挚,“不,沉香师妹还是说出来得好,你的想法一向独到,我们这等平常人不能领会。而我怎么看,让男子动心的男子就是娘娘腔而已。”
沉香咬唇娇笑,“怎么会呢?男子喜欢的男子乃人中龙凤,貌美谪仙,十全十美……”
节南听了一堆无谓的赞美辞,早知此女胸大无墨,说话十句,九句半不点题,还自以为聪慧无比,毫无自觉是沾了自家老娘的光。但让她光火的是,这么个肤浅的女人,偏偏就能骗倒一大片男人,呼儿纳当年神魂颠倒不说,年颜至今还死心塌地。所以,既然男人看女人的眼光都不怎么样,男人看男人还能好到天上去?
“沉香师妹若只是好意替我想着,我能心领么?”无论如何,也不能马上出蜻螭抹了沉香的脖子,先礼后兵嘛。
“不能。”但凡心气高的,说不都强悍,沉香也一样,不再作死嗲笑,面容发恶,“师姐这是杂活干多变笨了?实话说了吧,这是我派给你的差事,无需你感激,也不由你说不。谁让小师叔丢了洛水园,如今我接手就只能另想办法。”
沉香抬抬下巴,傲慢看着那些在河畔吃喝玩乐的男子,“面具下到底有多少报得出名的官员,手中掌握着多少南颂朝堂的消息,可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但这些人这些消息跟她有鸟关系啊。节南眯眼笑,眼角余光瞥着东倒西歪四大铺子里的家伙们,心想他们醉得差不多了吧。
“良姐姐是海烟巷头姐儿,掌握他,就如同拿捏了那些官员的把柄,我们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浣师叔每回给我娘的信里都说这不好弄那不好做,又说都城南迁,从前打点好的人脉已经不可用,要重新打点起来,听着就让人操心。可如今我到这儿一看,原来是师叔仗着山高皇帝远,偷懒呢吧。”
沉香和桑浣,二选一,节南选后者,“师叔做事求稳妥。”
“我大今兵强马壮,眼看就到南下好时候,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快。”沉香娇归娇,决断不含糊,“其实呢,本来小柒最适合担当这个任务……”
声音忽然一顿,原来两名美少年上来斟酒。
“咦,刚才那两名俊姐儿呢?”沉香这才发现侍酒换了人。
“花船会要开始了,他俩都要跟船,妈妈才叫我们过来伺候。”一只白玉杯子送到节南手边,少年垂头,似不敢冒犯。
“等花船会结束,让妈妈送豹眸那位到我房里。”沉香吩咐完,挥手让少年们下去,张口想要继续方才的话题。
节南神色如常,“沉香师妹深研兵法,门人皆知你谋略过人,最擅长操控人心。自古常用三十六计定乾坤,你一计美人就能变化无穷,一片通杀。所谓天纵奇才,绝色无双,就是指沉香师妹你了。不过,师妹得天独厚又精于此道,我却笨拙得很,而海烟巷的男子不同普通男子,身为绝色,偏爱男子,对女子自然万分挑剔,怎么看都只有沉香师妹自己更胜任。要不然,沉香师妹直接当十代良姐姐,打破常规,将天下美男子归于囊内,何等风光!”
换句话说,除了美色,能不能换个新鲜点儿的?
“师姐真是,我要是还没嫁人,怎好意思让师姐打头阵?何况良姐姐名声响亮,可能会传到呼儿纳耳里去。要知道,已婚妇人可以找乐子,但绝不能让夫君没面子。至于师姐说到我当良姐姐,法子还不错,就是花工夫,只怕盛亲王等不及要看成果。”沉香听不出嘲讽。
基本上,她是个很自得其乐的女子,优越感十足,节南那番明褒实贬的话,她只会很受用,因为觉得自己就是天纵奇才绝色无双。
柒小柒名言:天有多高,金利沉香的脸皮就有多厚,自己还不知觉。
所以,节南必须直接,很直接,“睡一觉就能有成果了?”
“这要看师姐的本事。因我一再退而求其次,最后不得已才选了师姐,但我对你还是有些信心的。实在不行,师姐都以身相许了,我总不能责怪你办事不力。师姐还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一定让良姐姐娶你为妻。”
节南哈笑,“哟,金利沉香,你直说整我就是。”
沉香袖子掩嘴,终现原形,“哦,桑节南,我就是要整你,不整死你,就让你像柒小柒,人不人鬼不鬼。”
☆、第317引 美人无用
金利沉香自从懂事起,就立志成为国母,天下女人之首,还能号令男人。然而她这个志向,在桑节南出现后,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原来应该收她为徒的柒长老,对桑节南倾囊相授。原本将她捧护着的门人,对桑节南服服帖帖。桑节南聪明,桑节南根骨佳,桑节南够义气,桑节南最出色,连瞧不起她的亲哥哥都偷偷喜欢桑节南。还因为桑节南,笨蛋柒小柒都排到她前面,她成了第三。
神弓门里同辈第三,还想什么国母,什么天下女人之首?
所以,金利沉香恨桑节南!
怀揣这种恨,从女童长成少女,从少女长成女郎,金利沉香视桑节南为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与桑节南的明争暗斗从未休止,哪怕柒珍已死,哪怕柒小柒已肥,哪怕看起来她已经是赢家。然而近两年不见的桑节南,刚才她的视线与之对上的刹那,她竟然发怯。
一个废物!明明是个废物!为什么仍能意气风发,刺痛她的双目!
这让金利沉香再度意识到,比起恨,她更怕桑节南!这也让她更加决心,摧毁桑节南,将桑节南踩在烂泥里,叫人瞧见桑节南卑贱卑微的样子,她才能真正得到胜利的快感!
神弓门门风开放,男女门人合则来不合则去,露水姻缘也常见,桑节南与同辈门人一起长大,表面玩世不恭,平时爱瞧俊哥,好似起劲得很,然而桃花运虽旺,却以专心学艺为借口,不曾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在金利沉香看来,那叫故作清高。不过南颂理学昌盛,礼教比北燎拘谨,桑节南是颂人,自然守身如玉。
金利沉香本来突然被调到这里管分堂,远离大今都城,远离盛亲王,心情可不是一般糟糕,但听闻今晚花船会的消息,手上又捏着桑节南的弱点,就想出这么个践踏的法子来。什么掌握了良姐姐就掌握了南颂朝廷,
桑节南不是清高么?经过今晚,看她还怎么清高!
丝竹之音靡靡,眼见第一只花船从傍海居悠悠行出,金利沉香听不到桑节南的回应。她耐不住性子,冷冷瞧过去,但看那个了不起的桑节南一脸淡漠。
“桑节南,我可不是说说而已,怕你害羞,我连白帕——”
“金利沉香,我知道问你要不要脸这种话实在多余,横竖你也乐在其中。”礼数已到,节南要起身,不想再听这女人说一个字,赤朱转成绝朱,她可不怕豁出去——
“你再敢动一动,柒小柒就会没命。”桑节南不怕死,却怕柒小柒死,正因为沉香知道这对姐妹如双生子一样彼此依赖,当柒小柒被送到她面前时,她就笃定桑节南逃不过今晚。
节南没动,只是要起不起的蹲身之姿瞬间带起剑拔弩张的可怕气势,叶目泛寒,“这不是可以不用美人计嘛,何必开口闭口要睡谁。你以为你寻欢,却也是他人的玩物,互相利用罢了。反言之,相互利用达到目的的手段多得是,美人计是最蠢的。”
说她是他人的玩物?还说她蠢?
沉香怒道,“桑节南你不顾柒小柒的命了?”
“你动小柒一根汗毛试试。”节南嗤笑,“聪明如沉香师妹,应该知道手里没有筹码的后果。再说,我就是坐得脚麻,又喝了不少,想要出去透个气,并未说不接香堂主布置的任务。”
沉香强行压下心火,“所以——”
“所以我去散心,你看热闹,把银票准备好,今晚你我好好寻欢作乐一番,别辜负了良辰美景。”节南站起身,自上而下睨看沉香,“我还要确认小柒是否真在你手上,你给我把人提过来。”
沉香心头一颤,“我马上派人去。”说罢懊恼自己怎么又怯,转而横道,“我让妈妈在三楼留出了几间屋,你还是上去醒酒得好。
节南知沉香怕自己不顾小柒,却也不多说,上楼就上楼。
沉香扫看年颜,及时摆出娇美笑颜,“麻烦年师兄给桑师姐领个路,我担心她酒后率性,万一得罪海月楼里有权有势的贵客。”
年颜点头,听着众人又开始奉承拍马,大步追上,在三楼楼梯口看到了站着不动的节南。
走过节南身侧,年颜冷道,“小柒确实在沉香手里,目前安然无恙,只要你——”
“乖乖听话。”节南声音更冷,“以为你对小柒至少还存一丝兄妹之情,却是我痴心妄想。也对,怎能期望一个连师恩父恩都能背叛的家伙?”
年颜脚步不停,似乎铁心无情无义。
节南握拳,快步上前,正要再刮年颜几句,忽听楼上传来一声响动,她才想起四楼是这代良姐姐的寝居。心头顿然闪过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