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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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接着说。”我说。
肖大队说:“9月15日凌晨4点,是赵大壮打电话报警的,说他老婆欧阳翠屏在自己家中死亡。据赵大壮反映,14日晚上11点左右,在女儿睡着了以后,他决定开车出去拉几趟沙土。因为最近隔壁镇子上有个政府承接的大工程在夜以继日地进行,赵大壮最近白天也都是在给工地上拉沙土。但他认为,晚上出去拉沙土,一来车少竞争小,二来工资高,三来路上车辆少,往返效率高。所以,他准备晚上熬夜去多赚一点儿钱。在干活干到15日凌晨3点左右的时候,他家的邻居,也是他的远亲堂兄赵林林给他打了电话,说赵大壮的女儿赵雅半夜敲他家的门,他开门一问,赵雅说找不到妈妈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床上睡觉,妈妈不在房间,也不在小房间,她很害怕。
“赵林林起床带着赵雅回到她家,看了一圈,欧阳翠屏确实不在家里。赵雅说,她醒了以后,看妈妈不在家,就吓哭了,然后从大门出来,到隔壁找堂伯。出来的时候,大门应该是正常关闭的。
“赵大壮接到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欧阳翠屏趁他不在家、趁女儿睡觉,溜出去打麻将了。以前她就曾经因为总是打麻将输钱,被赵大壮打过一顿。
“赵大壮说他当时正好拉完了一车沙土,准备拉下一车,是空车状态,所以没打招呼就直接把车开回了家。本来他是准备在一楼找根棍子,然后去找老婆,找到她的时候打她一顿。
“棍子平时是存放在一楼工具间里的,因为家里有大车,修理什么的,都是赵大壮自己来,所以一楼卫生间旁边有一个工具间。打开工具间后,赵大壮发现欧阳翠屏裸体躺在工具间里,工具间里臭气熏天。”
“尸体都腐败了?”我惊讶道。
“没有,后来证实是大便。”肖大队皱了皱眉,说,“凶手可能是在工具间里拉了大便。总之,欧阳翠屏在赵大壮进入工具间时,就已经死了。因为120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她的尸僵在小关节已经形成。随后赵大壮就报了警。”
“工具间?裸体?”林涛说,“即便是趁丈夫不在的时候偷情,也不会去工具间吧?”
“看起来,是个强奸杀人案件?”我说。
肖大队微微一笑,说:“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房屋后面的一扇小窗户,也就是卫生间的窗户,防盗窗被人去掉了两个螺丝,然后掰弯了。”
“那还真是破窗入室的强奸案件啊?”陈诗羽说。
肖大队长摇了摇头,说:“我们开始也以为这就是一起强奸杀人案件,但是随着案件侦查的进展,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了。”
“比如什么问题?”我问。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肖大队说,“我们很快就会到达现场了,到了现场以后,我结合现场情况,再一一向你们介绍。”
“师父说,你们已经抓获了嫌疑人,只是没有审出来而已?”林涛问。
肖大队点点头,说:“嫌疑人不是别人,就是死者的丈夫,赵大壮!”
2
现场位于森原市东边的一个小镇子里。
镇子的居住人口不是很多,但是可以看出居民的生活挺富裕,每一家都建有二层小楼,整齐地排列在道路的两侧。
其中的一栋,就是赵大壮的家,也就是本案的中心现场。
“你们怀疑赵大壮,查一查他晚上究竟是不是开车去拉沙土了,不就得了?”陈诗羽在我们的车子经过一片空地的时候说。
“你看到的这片空地,就是一个自然的停车场。”肖大队说,“赵大壮的车子平时也就停在这里。因为空地和现场有一定距离,所以没有人能证实赵大壮前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出车干活儿。”
“工地上也不知道吗?”陈诗羽瞥了一眼车窗,窗侧,森原市的警车从我们的警车旁超了过去,引路去现场。韩亮正在和驾驶员谈笑风生。
“工地才不管。”肖大队说,“这些沙土车都是经常和工地合作的,去拉土的时候领一张牌子,到了卸土的地方,凭牌子拿钱。现拉现结账,绝不拖欠。所以,也没人登记、没人注意,赵大壮究竟有没有去拉。”
“那通话记录呢?”我问,“不是说赵林林凌晨3点给赵大壮打了电话吗?”
“这个没问题。”肖大队说,“从手机漫游的情况看,那个时候赵大壮确实不在家里。不过,如果是他作案,伪造一个不在场证据,也很正常。”
说话间,警车经过了连续的几间沿街修车铺,开到了位于镇子一角的现场。
现场是一栋二层小楼,外墙都贴上了瓷砖,建筑风格也很考究。
现场周围被围了一圈警戒带,两个主人一个死亡、一个被抓,孩子也被送到了欧阳翠屏的娘家。
肖大队带着我们穿好了勘查装备,率先钻进了警戒圈。
派出所民警在接到通知后,已经打开了现场的大门。大门是一扇红色的钢制防盗门,质量不错。门锁和周围都没有任何撬压、损害的痕迹,凶手要么是熟人,要么就不是从这里进入的。
走进大门后,是一个小客厅,摆放了沙发、茶几、电视柜、餐桌等家具。
“留心脚下。”肖大队说,“画了粉笔圈的,都是鞋印。”
森原市公安局的技术员袁锋蹲在地上,用足迹灯照射大理石的地面。
“鞋尖都是指向大门的。”肖大队说,“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往里走的痕迹,只有往外走的痕迹。这些痕迹,是泥污加层痕迹。凶手的鞋底沾染了泥污,再踏在地面上,泥污黏附在地面上形成的。这些泥污,应该就是中心现场的大便。
“中心现场怎么会有大便?”我皱起眉头。
肖大队摇了摇头,继续引着我们往里走。
小客厅的尽头,是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和一个工具间。卫生间的防盗窗被掰开了一部分,其余没有任何异常。厨房里放着一些用来制作早点的工具,都洗刷干净了。
工具间则是一片狼藉。
工具间的角落里都堆放着各种工具,还有一张写字台和几件旧家具。地面上很多污渍,有一些仿佛是燃烧之后的灰烬,还有仿佛是污水蒸发过后留下的痕迹,还有不少凝固了的血迹。
地面上被法医用粉笔画了一个人形,应该就是死者原始躺伏的位置。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仰面倒地的姿势。
“死因是什么?”我问。
“等会儿再说。”肖大队说,“我们来的时候,尸体就躺伏在这个位置,全身赤裸。身上有很多灰色、黄色夹杂的污渍,不是黏附上去的,而是擦蹭上去的,些擦蹭的痕迹还可以看到整齐的纹理。”
“那说明什么问题?”陈诗羽捏着鼻子说。
即便过去了两天,密闭的工具间内还是充满一股臭味。
“我们分析,这些污渍是大便。”肖大队说,“好像是凶手用鞋子踩着大便,往死者身上擦蹭。好像是一种不能理解的变态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现场解大便,然后往死者身上蹭?”林涛惊讶道。
肖大队点点头,说:“目前看是这样的,尸体上黏附的大便,都是被鞋底一样的东西整齐地擦蹭上去的。可惜,我们在现场和尸体上提取了几个部位的污渍,都没能够做出男性的DNA基因型。”
“工具间清理了吗?”我说,“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们找赵大壮来看了,他说原本就是这么乱。”肖大队说,“这里面气味太难闻了,而且,本身也没啥重要的东西,所以也没有进一步清理。”
“那地面上这些黑色的灰烬是什么东西燃烧留下的?”我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蹭了一点儿,捏了捏。
“不清楚。”肖大队说,“但我们这边有风俗,死人的地方要烧纸,估计是赵大壮看老婆死了,就在这里烧了纸吧?”
“问他了吗?”
“他不承认。”肖大队说,“他情绪很激动,啥也不招。”
我站起身点点头,示意肖大队继续介绍现场情况。
我们从工具间旁边的楼梯走上二楼,面前又是一个小客厅,暗红色的木地板和粉色的窗幔交相呼应,显得这个家很温馨。
“楼梯上有足迹吗?”我问。
肖大队说:“楼梯上和二楼地板上,都没有看到明显的、可以辨别的足迹。欧阳翠屏看起来还是蛮勤快的,家里打扫得比较干净,所以连灰尘减层足迹都辨别不清。凶手在二楼和楼梯上的活动轨迹无法判别。”
“也就是说,唯一可以辨别的足迹,就是从工具间开始,到大门口结束的,对吗?”我问。
“是的。门外就是水泥地面,看不清足迹了。”肖大队说。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分别是主卧室和次卧室。
肖大队走到一间卧室的门口,说:“这一间是主卧室,是平时欧阳翠屏带着赵雅睡觉的地方。”
主卧室里有一张靠墙的大床,上面的被子堆在一起。大床的正对面是电视柜和电视机。
“这么说,赵大壮不睡这里?”我问。
肖大队说:“据赵大壮自己说,因为他打呼,所以平时都睡次卧室。当然,从我们对床铺的勘查来看,只有两个枕头,一个大人的枕头,一个孩子的枕头。和这个大枕头匹配的另一个枕头,确实在次卧室里。”
“这个房间就这样吗?”我问。
肖大队点点头,说:“重点是,死者的睡衣、内裤都脱在主卧室的被子里,是脱下来的,不是撕下来的,因为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后来我们找赵雅辨认了,当天晚上,她妈妈就是穿着这一身带着她睡觉的。”
“欧阳翠屏裸体从主卧室走到楼下工具间?”林涛问,“是被胁迫的吗?”
“尸体上没有任何威逼伤、抵抗伤。”肖大队说,“疑点就是在这里,没有人会到一个破破烂烂都躺不下去的地方去实施强奸吧。”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场就这样了吗?”
“嗯,次卧室里没什么异常,没有翻动什么东西。”肖大队带着我们走到次卧室门口,指着床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小床的被子是叠好的。”
“被子是叠好的?”眼尖的林涛瞬间注意到床沿的异常,走进房间看了看床沿,说,“那也就是说,这里的床单形态就是原始形态?”
肖大队说:“嗯,这个房间我们提取走了一个纸篓,其他都没有动。”
“可是,你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完整的臀印吗?”林涛指着床沿皱缩的垫被说。
“啊?”肖大队有点儿慌,“是吗?臀印?这没意义吧!别人坐在床沿就可以留下这样的痕迹吧?强奸不可能在这里发生,不然垫被的褶皱就没这么轻了,而且床头叠好的被子也不会这么完整吧。”
“只是坐在床上,不会导致垫被往床内侧皱缩。”林涛说,“这应该是一个人坐在床沿,有力量把她往床内侧方向推,才会形成。”
“也就是说,确实有可能存在性行为的动作?”我问。
“不可能。”肖大队说,“你看看,这个床沿这么低,如果是女性坐在床沿,身体就过于低下了!这……这……这没办法实施啊。而且,现场的纸篓我们提取了,DNA都做了,只有欧阳翠屏的DNA。”
“纸篓里有卫生纸?”我问。
肖大队摇摇头,说:“不是。纸篓里啥也没有,但有一些,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是呕吐物?反正我们进行DNA检验了,只有她自己的。”
“呕吐物?”林涛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了!你们不是说坐在这么矮的床边,没有办法完成性侵的动作吗?其实非正常体位性行为不就可以吗?你们看,这样,女的坐在床上,高度是不是正好?”
“你们这么肆无忌惮,有考虑过小羽毛的感受吗?”韩亮站在门口嬉笑道。
我回头一看,想起现在我们勘查组里已经多了一个女同志,刚才我们不断地“模拟”某些动作,确实不太雅观。
此时的陈诗羽早已脸红到了耳根,被韩亮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她捶了韩亮一下:“你讨厌!就你多嘴!我又不知道他们在说啥!!¨
林涛此时的脸也红到了耳根,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为了避免尴尬,我故意背过身不看林涛和陈诗
羽,岔开话题,说,“一切都还需要证据来支持,现在问题来了,死者的口腔擦拭物,做出男性DNA了吗?”
“现在你知道他们在说啥了吧?”
我听见背后韩亮坏坏的声音,继而传来了一声闷响和韩亮的呻吟。
肖大队看了看韩亮和陈诗羽,笑着摇摇头,说:“死者的阴道擦拭物、肛门擦拭物和口腔擦拭物均没有发现男性DNA基因型。”
“那确实没有强奸杀人的依据了。”我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