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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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兴儿转身冲至老黄身前,伸手将老黄拎了进来,怒吼着问道:“快说,你所说的神仙妹妹是谁?她为何要使毒害我师爷?”
老黄酒劲儿未消,流着口水笑道:“神仙妹妹就是神仙妹妹喽,那么高的院墙,她直接就飞了进来,不是神仙又是什么?咦,你说老鬼是你师爷,是哪个老鬼呀?”
来兴儿知他神志尚未完全恢复,灵机一动,换了个方式问他道:“我问你,你所说的神仙妹妹和这两个人是否相识,他们之间如何称呼?”
老黄张着双醉眼,瞅了瞅来兴儿,又瞧了瞧两座塑像般的死人,挠挠头,回忆道:“那天夜里我多喝了几碗,回到这儿已是三更天了,突然发现院里有人,着实吓了一跳,便躲在暗处想看看是什么人来抢占我的地盘,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叫‘师父’,而另一个人则称呼‘英儿’之类的……”
来兴儿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定是师爷青芒回长安找到了师妹青橙,在她面前告了她徒儿的状,青橙召樱儿夤夜来太真观中相见辩查原委,结果两人反而着了樱儿的道,被她在酒中下毒暗害。
“你还记得这是哪一天的事吗?”来兴儿努力抑制住心头的悲愤,问老黄道。
“时间不长,好像……好像就是十天前的事儿。哎哟,兄弟,哥哥我头疼得很,还得去睡上一会儿,兄弟你做了大官儿,以后哥哥就全靠你了。”老黄说着,连滚带爬地又躺了回去,不多一会儿,便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十天前……”来兴儿暗自计算着时间,募地,他回想起方才在延英殿中,顾惜朝提到的他清晨在半道上邂逅樱儿的事来,身不由已地打了个冷战,眼前恍若出现了一幕幕骇人的画面:樱儿在太真观中使毒暗害了青芒、青橙以后,随即发现身后景昭在暗地里跟踪自己,便故意将他引入大明宫,引向皇帝那晚安歇的紫兰殿前,用暗器将景昭打下树来,并向顾惜朝假称宫里进了刺客,尔后借众护卫的手杀了景昭……
对,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来兴儿为自己没能在泾州那晚战胜,捉住樱儿,以至连累了景昭,青芒、青橙纷纷死在了她的手中而感到追悔不已。
由景昭之死,他旋即想到了于承恩说到的那张莫名其妙出现在景昭身上,诬陷景氏父子预谋刺杀皇帝的字条,按常情推断,应不会是樱儿所为,嗯,这多半出自佛面蛇心的于承恩之手,他忌惮景氏父子手握重权,妨碍他独揽朝纲,便趁樱儿谋害景昭之机,嫁祸于景云丛……
来兴儿被自己头脑中电石火花般做出的这番推断给惊呆了:事情真相果真如此的话,自己今天在延英殿中公然指认樱儿通敌叛国便有了打草惊蛇之嫌,难免会引起她的警觉和提防,而如今青橙已死,世上再无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三百零六章 决意锄奸
来兴儿望着被樱儿暗害的青芒、青橙,一想到他们两位身负绝世武功,却遭了自己徒儿的暗算,命丧太真观,便心如刀绞,伤心欲绝。
他找到一把铁锹,一边在院子里为师爷和师奶挖着坟坑,准备叫他二老生不能结为夫妻,死后同葬一穴,入土为安,一边紧张地思忖着该如何应对眼下面临的局势。
如今,来兴儿虽已认定樱儿就是青橙十年前收下的那个徒弟,也即是吐蕃攻破长安那晚在承天门外暗算景暄的罪魁祸首,更是数天前,一系列命案的幕后真凶,可是他手中却并不掌握足以揭穿她的任何有力证据。景昭很可能在自己再次离京之后已发现了她的破绽,却又被她给灭了口,照此发展下去,事情只会变得对自己和景氏父子越来越不利,就方才在延英殿中所见,樱儿、丽贵妃和于承恩几股势力之间已经有了相互勾结,串通一气的势头,如不能在短期内找到强有力的证据,向皇帝揭穿樱儿的真实面目,后果将不堪设想。
眨眼前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来兴儿就地安葬了青芒青橙,却仍未想出一条对付樱儿的可行之策,只得依依不舍地向着师爷师奶的坟莹拜了三拜,离开太真观,回到了东阳郡王府。
与来兴儿一个多月前离京时相比,东阳郡王府因景昭被认做是入宫行刺皇帝的刺客,而景云丛也被当做了有重大纵子弑君嫌疑的待罪之人,而显得十分萧条。不仅门外不见了守门的军士,来兴儿跨门而入,直至步入自己和锦屏曾借宿过的后院,也没见有一个人影。
他推开自己和锦屏卧房的门,却惊讶地发现,房内,锦屏正怀抱着儿子来镇在低头喂着奶。
“锦屏,你怎么会在这儿?”来兴儿陡然见到亲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走几步,将锦屏搂在了怀里,惊喜地问道。
“你一回来就大闹延英殿,强逼着皇上传召宝昭仪与你当庭对什么质,弄得大明宫中人人都知道,来大将军急赶着回京替我家老爷和少爷伸冤来啦。”锦屏轻轻从来兴儿怀中挣开,似喜似嗔地说道,“皇上担心你如此行事,会给自己招来大祸,因此,便密令我在此候着你,劝你莫再一意孤行,教皇上为难。”
“原来你是奉旨前来见我的呀。”来兴儿也无心俯身看视锦屏怀中的儿子,在锦屏身边坐下,满怀焦急地问道,“快说说,我离京这些日子朝廷里都发生了什么变故?”
锦屏叹口气,答道:“自从吴弼大将军一病不起,项知非率领着数万神鹤军调入长安,接掌宫中宿卫之后,大明宫里的形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于承恩表面上对皇上顺从恭敬,实则四下安插亲信,攀附后宫的丽贵妃,已牢牢把持了宫中大权,连皇上如今遇事都不敢独自做主,必征得于承恩同意后才能明发诏旨啊。但我瞧着皇上对于承恩,只怕在心里恨到了极至,派睦王到汾宁掌军,封你为神鹤大将军,于承恩都很是不满哪。偏偏你在这当口,擅自陪老爷回京,当着皇上的面儿指认樱儿通敌叛国,你还嫌宫里不够乱吗?”
来兴儿并不在意锦屏的埋怨,压低声音,问锦屏道:“你带着镇儿入宫这些日子,可曾留意到宝昭仪的行为举止有何古怪之处吗?”
“还要什么古怪,少爷都死在了她手下!”锦屏抹了把眼泪,答道,“她精得很,这不,口口声声说自己怀了皇上的龙种,想方设法哄得丽贵妃答应,要她挪到了瑶华宫去住,稳稳当当给自己找了棵遮阳的大树。你即便当众指认她通敌叛国,可手中并无凭据,又能奈她何?反过来说,这回她恨你只怕要恨到骨子去啦,连我和娃儿今后也难以在宫中住下去啦,倒不如跟着你一起回汾宁,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锦屏,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呀。”来兴儿听得暗自心惊,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嗔怪锦屏道,“你出身于景家,娘娘往日待你不薄,尔今景家有难,你怎么只想着自己,不思替景家伸冤昭雪呢。”
锦屏抱紧了怀中的儿子,赌气地别过脸,发牢骚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来家的后代着想?再说,就凭你,想要对付那心肠比蛇蝎还毒的樱儿,我看,有点儿悬。”
来兴儿张了张嘴,本想把樱儿欺师灭祖的勾当讲给锦屏听,又担心她因此更加替自己担惊受怕,把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根据锦屏所述,来兴儿左思右想,认定了眼前唯有一条路可走,却也难有取胜的把握,而在他展开行动之前,首先必须妥善安置好锦屏母子,免得事有不成,累及她们母子。
“锦屏,当初我被手下军士告发,有私纵叛酋的重大嫌疑,锁拿回京受勘之时,你为何甘愿舍弃宫中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委身下嫁给我呢?”来兴儿心中打定了主意,试探着问锦屏。
“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在我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当时我是被你迷住了心窍,一心只想着和你白头到老,现在嘛,能把娃儿顺利地养大,我就心满意足了。”锦屏偏头盯了来兴儿一眼,随即反问道,“咦,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来兴儿深情地望着锦屏,发自真心地问道:“如果要你现在就抛下这一切,跟我隐居山林,你愿意吗?”
“你倒底想做什么?”锦屏心中陡生警觉,不安地问道。
“景氏一门对你我夫妻二人有天高地厚之恩,却屡遭奸人暗算,我若不能替娘娘和景兄报仇雪恨,岂不空活一世?”来兴儿因心中激愤,声音带着些颤抖,“现下距长安不远,就有个好去处,明日一早我便护送你们母子出长安,暂时先到彼处落脚,待我此间事情一了,便到那里与你们会合,从此咱们便浪迹天涯,过神仙般自由自在的日子,你说可好?”
锦屏不知来兴儿想要做些什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疾声问道:“你该不会想入宫刺杀樱儿吧?你快说呀。”
第三百零七章 一决生死
来兴儿决心已定,整个人反倒变得轻松了下来,站起身,搀扶着锦屏来到床沿坐下,柔声安抚她道:“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把镇儿抚养成人,你便心满意足了吗?如果过几天见不着我,待将来镇儿长大以后,你便告诉他,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吗?”
锦屏听得肝肠寸断,将怀中的婴儿放在床上,紧紧抱住来兴儿,啜泣着问道:“一切从长计议,不成吗?你为何偏要选择这么一条路去走?”
来兴儿握着锦屏的手,缓缓答道:“我已反复考虑,眼下唯有如此,才是了解此事的最佳选择。也唯有如此,你我夫妻二人才可无愧于娘娘和景兄。”
锦屏眼含热泪,把头深埋在来兴儿怀里,恳求道:“真要去做,不如就由我去做吧。至少樱儿对我没有那么多戒心,也更容易得手。”
来兴儿笑着摇摇头,抚摸着锦屏满头的长发,答道:“我得师祖传授无影神功,尚不是她的敌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要白白送死?再说,咱们的儿子还小,没了娘可不行。”
锦屏情知自己再难劝夫君回头,只得抱紧了来兴儿,默默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来兴儿和锦屏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衫,怀抱着儿子来镇,一家三口牵着小白龙,混杂在出城的百姓人群中出了安远门。来兴儿将昨晚写好的一封书信交给锦屏,详细告知她要去往的具地地址和方位,看着锦屏翻身骑上马,才与妻儿洒泪而别,独自一人返回了长安城。
来兴儿埋头回到东阳郡王府,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方才醒了过来。他养足精神,按着计议好的一切收拾停当,出了房门,施展起无影步法,径直向大明宫奔去。
没费多大劲儿,来兴儿便避过大明宫里来回巡视的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至了瑶华宫内。由于他昔日在宫内当差时,曾不止一次地来过瑶华宫,因此,无须旁人指引,就径直来到了樱儿的宿房窗外,隔着窗向房内丢了一个小纸团,伏身在窗下学了声猫叫,尔后动作敏捷地翻墙而出,直奔宫外跑去。
丢进樱儿房内的那张小纸团上只写着简单的一行字:“十年之约,今夜三更,太真观。知名不具。”来兴儿确信,瑶华宫内上下人等,唯有宝昭仪樱儿才会懂得这几个字的确切含意,而她只要看到了这张字条,就一定会赴约的,因为自己一直就是她必欲杀之的首要目标,不为别的,只为她的故主张谅死在了他的剑下。
来兴儿穿街过巷,二次来到太真观时,天刚擦黑,为避免今夜即将到来的这场生死决战殃及宿在太真观中的老黄,来兴儿特意在临进院前,在太真观的山门上倒插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以提醒在外贪杯晚归的老黄,院内有危险,不得轻入。
他怀抱裂云剑,静静地坐在青芒青橙二老坟前,等候樱儿前来赴约。
天交二更时分,一阵轻风拂面,来兴儿霍地睁开双眼,就见墙头上一道黑影飞掠入了院内。
“樱儿,你果然没叫我失望,倒底还是来了。”来兴儿挺身站起,冲那黑影招呼道。
“嘻嘻,来大将军,你纵有指挥千军万马,斩将夺旗的能耐,今夜若论单打独斗,只怕还未必是我的对手。有这么好的取你性命,为张大将军报仇的机会,我又怎会不来呢?”黑影走近来兴儿,伸手揭去脸上的面纱,赫然露出樱儿那张清秀而苍白的脸。
“你这欺师灭祖的恶妇,今夜我就要在两位前辈坟前,代他二老清理门户,为死在你手中的贞懿皇后和景兄报仇,纳命来吧。”来兴儿怒斥一声,拔剑就刺。
樱儿自恃武功高于来兴儿,徒手入白刃,闪辗腾挪,掌劈脚踢,与来兴儿战在了一处。
来兴儿凭借无影步法,堪堪与樱儿周旋了三四十招,却始终奈何不得她半分,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一个没留神,被樱儿抓住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