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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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他们不是好人。趁着咱们刚刚睡着,悄悄摸进帐来,上来就捆,幸亏他们力气不足,绑的不牢,被我醒来后及时挣脱,否则咱俩都要着了他们的暗算。”江中石将手里已经挣断的一截绳索亮给来兴儿。
“来校尉,你别误会。”地上躺着的一名亲兵乍着胆子从身上掏出一面腰牌,向来兴儿解释道。“有人半夜求见大总管,把你告下了。小的们是奉了傅大总管的将令,前来拿你去睦王面前受审的……”
来兴儿接过腰牌,令江中石在帐中点起灯火,见那腰牌上果然镌着“河北、河东两道行军总管府”的字样,不禁诧异地向那亲兵问道:“是什么人把我告了?告我什么?带我去见大总管。”
那亲兵对来兴儿的问话避而不答,只支吾着应道:“校尉还是稍等两三日,待睦王殿下到了蒲州,留着话去向他说吧。大总管现在已率军出城追杀叛军去了。”
来兴儿俯下身,将被江中石打倒在地的总管府亲兵一一扶起,陪笑问道:“叛军不都在攻城时被击溃了吗?大总管半夜出城,不知追的是哪路叛军?”
众亲兵见来兴儿和颜悦色,并不以自己等来捉拿他恼怒,遂不似方才那样惊慌失措,其中一人当先回道:“我们知道的也不十分确切,只在临出府时听跟随大总管出城的亲兵说了一句,好像是要去追叛首颖王……”
“将军,我算是听明白了。”江中石怒目瞪视着那回话的亲兵,忿忿然地大声说道,“定是你手下那群贼兵对你在松台村杀了他们两名同伴怀恨在心,跑去告你的刁状,胡说什么王爷是被你放跑了……”
来兴儿先前听那亲兵说到傅奕率军连夜出城是为了去追叛首颖王,也已猜到了事情可能出在随同自己返回军营的那十几名军士身上,此时见憨厚、实诚的江中石都瞧出了个中缘由,生恐他只图一时痛快,把李舒藏身在王屋山中,并未离开的秘密顺口给说出来,忙冲他连连点头,开口拦道:“傅大哥既然相信了他们的话,连夜率军追出了城,又只叫你们前来拿我,而径待睦王殿下亲至后发落,可见傅大哥并不全然相信我会私放颖王。小石头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有这几位兄弟在此陪着,你我何妨就在这帐中好生歇息几天,静待睦王殿下来到之后,再面见他陈说详情就是。”
江中石望了望来兴儿,见来兴儿冲自己紧眨了几下眼皮,遂高声向那几名亲兵喝令道:“将军要在帐中歇息,你们几个还不滚到帐外等着。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送进来就是。待到那个什么王爷来了,再唤我们出帐。”
几名亲兵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心中俱想:这哪里是拿人拘押啊,分明是要我们侍候他们呀。但想到傅奕只吩咐下要将来兴儿拿下,并没明说拿下之后该当如何,只要在睦王来到之前,来兴儿肯老老实实地在帐中呆着,哥几个的差使便算办妥。于是,几个人没敢当面顶撞江中石,按照他说的,纷纷爬起身走出了营帐,替来兴儿和江中石二人作起了护卫。
来兴儿在王屋山天台上既肯答应芙蓉,饶下李舒一条活命,便已在心中做了回营之后领受责罚的准备,因此,对手下的军士跑至傅奕处告发自己并不十分在意,眼见派来捉拿自己的几名大总管府亲兵被江中石吆喝着退到了帐外,朝着江中石微微一笑,说道:“小石头,趁着你刚来,还没入军籍,明日天一亮就离开此处,回江陵老家去吧,免得受我牵累。”
江中石见那几名亲兵还算听话,放松了戒备,一屁股坐在来兴儿脚边,粗着嗓门应道:“将军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否则你别想赶我走。”说罢,也不理睬来兴儿,一个人倒头便睡。
来兴儿本就是洒脱的人,看江中石表现得如此笃定,心下感动,也不再勉强要他离开,返身躺至床上,不一会儿,竟也睡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建功心切
睦王李启兴冲冲地自长安赶至陕州督导战事,不想却意外地受到了冷遇。且不说柳毅以大战之后,地方盗匪猖獗为借口,只派了曾庆则匆匆赶来和他见了一面,单说这位麾下有二十万人马的河北、河东两道行军大总管傅奕,在率军收复蒲州后,也不知是立功心切,还是怕见了自己就要被收回军权,竟也对自己避而不见。只有一个奉调驻守陕州的于承恩表现得甚是殷勤,不但让出了自己的官署作为李启在陕州驻节的元帅行营,而且一听李启说起要亲到蒲州巡视,忙不迭地非要坚持亲自陪同李启前往。
以皇子任帅,绝大多数情况下,政治意义要远高于军事意义。担任兵马元帅的皇子通常并不实掌兵权,因此也无须亲临战阵。然而,睦王李启得皇帝任他为元帅后,满心满意地要有所作为,以弥补前次出使吐蕃半路被江陵王软禁在城中,无功而返的缺憾,故而一到帅府走马上任,便急于从各路大将手中夺揽兵权,好亲率大军平叛建功。
他婉言拒绝了景云丛的劝说,主动向皇帝请缨,要亲至前敌掌军,意欲乘叛军群龙无首之际,一举敉平叛乱,为皇族争得荣耀。李启的这一远大志向正与其父重振皇族的心意不谋而合,但带兵打仗毕竟不同于儿戏,皇帝嘉赏儿子的志向,却不敢轻易将实际的兵权单独交在李启的手上,只给了他一个到前敌督战的名义,并再三叮嘱他,遇事要多与柳毅、傅奕等人商量,切不可盲目独断。
待至一离开京城,李启随即将父亲临行前的嘱托抛在了脑后,连发三道将令给柳毅、傅奕,约定时间,要他们到陕州来晋见自己,届时就可将二人的兵权统一收归自己手中,统一全军号令,与叛军大战一场了。
可如今,他已抵达陕州五天了,约定的时间早就已过,除了曾庆则之外,李启竟连柳毅、傅奕二人的影子都没见上一面。这时,他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元帅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李启有李启的长处,他很能为自己迭遭冷遇找出合理的解释:自己虽身为皇长子,可论年纪、论资历皆远远比不上柳、傅二人,一上来便要从他们手中夺过军权来,也难怪二人心中不服。他们既然不肯主动来见自己,自己索性便赶至刚刚收复的蒲州城去见傅奕好了。正好也算得真正上了回前敌。
就这样,李启在于承恩的陪同下,于蒲州城被官军收复的第三天来到了这里。
奉傅奕之命留守城池的行军大总管府长史率领一干文武足足迎出城外五里远,毕恭毕敬地把李启一行迎入了城中的临时大总管府就坐,尔后不待李启发话,就客客气气地向李启禀报道:“收复蒲州的当晚,大总管接到军中有人报告,说叛首李舒三天前曾在王屋山脚下被官军抓获,可随即又被人私放。当夜,大将军率军出城追拿李舒,临行前特别交待下官,将告发之人与被告徇情之人尽皆押在军中,以待殿下入城后,亲自审明此案,分辨是非。下官受大总管重托,不敢玩忽懈怠,现已将双方人等俱押解至府外,不知殿下要不要立刻传他们入内审问?”
李启先前已得到了傅奕率大军向北追拿李舒的消息,却没想到自己和于承恩才一入城,便被傅奕强派了个审案的差使,心中虽然颇为不快,但听到长史禀报,事涉军中有人私放李舒,此事非同小可,不便置之不理,遂勉强应道:“傅大总管率军接连收复河中、蒲州,又马不停蹄地去追拿叛首李舒,可说是劳苦功高。本王身居帅位,不能不替麾下将领分担些劳苦,传他们进来吧。”
长史麻利地答应一声,亲自到府门外将来兴儿、江中石并那十几名告密的军士一起带至府中前厅来见睦王。
在厅中端坐等候的李启和于承恩一眼便认出了跟在长史身后走入厅中的来兴儿,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于承恩知李启此时不便单独向来兴儿询问事情缘由,便先起身走至来兴儿面前,面带微笑冲他招呼道:“贤侄,泾州一别,你还记得咱家否?”旋即用手一指那十几名告密的军士,问道:“是他们私纵李舒的吗?”
其实不单是于承恩,李启一见来兴儿随众人走进厅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小子怎么会告起密来了?
“大人,你弄反了。”一旁的长史见状,忙上前陪笑对于承恩道,“原是这十几名左军跳荡队的军士向大总管状告他们的带队校尉来兴儿徇私放走了叛首李舒……”
于承恩的笑容瞬间便在脸上凝结成了秋霜,饶是他见多识广,极擅见风使舵,才没被长史的话给当场噎住,用充满疑惑和嫌恶的眼光冷冷扫了来兴儿一眼,沉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就让他先来说说吧。”边说边退回座中坐下,端出了一副协理睦王问案的架势。
李启离京前入宫向景暄辞行时,曾承景暄特意关照,托他得便将来兴儿调入帅府来充任自己的近卫,因此,对来兴儿竟被人指称私放李舒更觉意外,听于承恩要来兴儿先说,也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说,是怎么回事?有无私放李舒之事?”
来兴儿曾因一语不合,被李启关在府中近一整天的时间,对这位蛮不讲理的小王爷殊无好感,又见自称与父亲相交莫逆的于承恩前热后冷,一听说自己有私纵叛首的嫌疑就神情大变,故意疏远自己,心中更是气恼,听到李舒急于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便把头一抬,干脆利落地答道:“世上现已无李舒此人,又谈何放或没放?”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名刀疤脸军士见到于承恩与来兴儿相识,心中已暗道不妙,现在听来兴儿拒绝承认有过私放李舒之事,不由得心急起来,扯着嗓子冲居住而坐的李启高声嚷道:“王爷千万别听他一派胡言,他与伙同李舒一同逃窜的那位美姬是旧相好,就连这个被他收为亲兵、护卫也曾是李舒的贴身护卫,李舒不是他放走的,难道会自己飞走不成?”
他说得活灵活现,不但把纳玉诬称为李舒的姬妾,而且还把江中石的底细也当众揭了出来。李启听了,心里不由得信了三分,向刀疤脸一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近前说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包藏祸心
就在刀疤脸抬脚向李启身边凑近的空儿,来兴儿身旁的江中石倏地窜至了他的身后,也不言语一声,挥拳便向他的后脑砸去。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耳畔只听到“噗”地一声,就见刀疤脸堪称强壮的身子无力地晃了两晃,向前一头栽倒在地,竟一命呜呼了。
“来人,将这杀人狂徒拿下。”于承恩见李启被眼前这一幕惊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遂代他下达了命令。
厅内排列值守的军士们呼拉一下围了上来,把来兴儿和江中石二人与厅内其他人隔了开来,立马就要上前拿人。
“打得好,小石头。”来兴儿转身盯视着十几名告密的军士,恨恨地说道,“早知你们是如此冥顽不化的一帮小人,在松台村我就该将你们尽数斩了,向老实大伯一家谢罪!”
李启眼见军士们上前把来兴儿和江中石团团围了起来,才略微稳了稳心神,冲告密的军士问道:“你们既然告称是来兴儿私放了叛首李舒,本王且问问你们,李舒现在逃向了何方?”
十几名军士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同伴被江中石一拳砸死,心神俱乱,急切间不敢再胡乱说话,只得借着三天前那个晚上傅奕的话参差不齐地回道:“李舒定是向北逃窜,去了莫州。”
这一个定字显然不经意间已露了怯,于承恩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李启对此却浑然不觉,耳听得军士们的说法与傅奕率军向北追赶相互吻合,不禁心下犯起难来:倘若来兴儿私放李舒之事属实,他自难脱死罪,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有负景暄所托?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旁边坐着的于承恩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想当年来慎行深受先皇赏识,一朝叛军攻入长安,便附逆当了叛臣,而今他儿子竟也犯下了私放叛首的大罪,真可谓是代有遗传哪……”他与景家本就有宿怨,多日前,他在宝象宫受到景暄当着睦王的面儿揭出他向自己行贿,欲行攀附的真相,事后自不免怀恨在心,如今竟迁怒到了来兴儿身上。依着于承恩的心思,来兴儿蒙皇帝赐婚,将要迎娶的是景暄的贴身侍女锦屏,当然以后会成为景氏一门的羽翼。与其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返过身和自己作对,倒不如趁着眼前的良机,借睦王李启的手将他除去来得省心省力。
被于承恩这么一提醒,李启的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他幼时曾亲身经历了被叛军撵出长安,流落民间的痛苦,和祖父、父亲一样,一提起附逆的叛臣,就必欲杀之而后快;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