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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宫檐-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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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 落水之人

  这些年,每逢八月,若非战事吃紧,皇太极与一众兄弟,必然回到盛京,哪怕只匆匆停留两天,也不能错过太祖的忌辰。
  如今,为太祖修建的陵墓正式竣工,努尔哈赤的灵柩将迁入皇陵,皇太极将长子豪格留在前线,自行带着一队精兵返回盛京。
  一路上与诸位兄弟汇合,听他们讲述各自麾下的战况,走走停停,因日子尚有富裕,倒也不赶路。
  这天,一行人已临近盛京,皇太极顺路带人去审视河道,众兄弟拥簇大汗来到河边,听旗下汉人讲述明朝是如何开拓河运,如何将江南江北的物资通过河流运往全国各地。
  皇太极听得很认真,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打扰了众人的兴致。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四五人跳入河中,像是要去救什么人,瞧那些人的服色,当是来自草原,是蒙古人。
  有士兵前去质问查探,这边的侍卫们则护着皇太极,唯恐有细作刺客,不敢轻敌。
  很快,他们从河里捞出一个女人,奄奄一息不知是死是活,皇太极不以为然地转身要走,却有人跑来禀告:“大汗,他们是科尔沁吴克善台吉的人,落水的女人,是吴克善台吉的妹妹。”
  “吴克善的妹妹?”皇太极很自然地想到的,是大玉儿。
  盛京城里,得知今日大汗归来,早早就肃清道路,径直通向宫城。
  哲哲天未亮就起身,穿戴整齐,等待她的丈夫。
  福晋们都在清宁宫里,大玉儿穿着红彤彤的衣衫,时不时往窗下看一眼,而几位庶福晋皆是规规矩矩不敢乱动,新来不久的窦土门福晋一身浅褐袍子,亦是十分低调。
  然而皇太极没有来后宫,他回到皇城,就去了十王亭议政,消息传来,哲哲早已习惯,随口吩咐众人:“散了吧,大汗忙着呢。”
  女人们纷纷起身告辞,几个小格格闯进来问阿玛在哪里,大玉儿带她们到一边吃果子,却见阿黛急匆匆跑来,到了姑姑身边轻声耳语。
  听闻海兰珠被抬着送进宫,哲哲很是不解,起身唤玉儿:“你姐姐到了,像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
  大玉儿诧异:“姐姐到了?不是说后天才到?”
  但见姑姑眉宇含怒,面上没好气,大玉儿不敢再多嘴,跟着走出宫苑,在庶福晋们聚居的院落一隅,找到了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海兰珠。
  素衣素服的女子,身形纤弱脸色苍白,细长的眼眉紧紧合在一起,即便昏迷不醒,也透着满面的辛酸痛苦。
  “姐、姐……”大玉儿很陌生,一别十几年,姐姐已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哲哲的目光从海兰珠身上掠过,不怒而威地看着随行而来的族人,他们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在河边休息,不知怎么,格格就落到水里去。恰好遇见大汗经过,将格格救起来,护送进城,只是格格一直昏迷不醒……”
  哲哲问:“你们怎么提前到了?”
  大玉儿不在乎这些,只担心海兰珠的安危,急道:“姑姑,不能把姐姐留在这里,这里这么小,大夫来了都挪不开地方,把姐姐接到我屋里去可好?”


第025 我的妹妹,长这么大了

  哲哲心里一咯噔,瞬间的犹豫后,颔首:“送去吧,不然你不放心,来来回回麻烦。”
  不多久,昏迷不醒的海兰珠,就被抬着进了宫苑,送入大玉儿的侧宫。
  她们离开时,几位庶福晋站在屋檐下张望,互相小声地说着:“你们瞧见吗,她闭着眼睛都那么美,那皮肤像白玉似的,科尔沁的女人,怎么都生得这样好看。”
  侧宫里,来了几位大夫为海兰珠诊治,她有些发烧,昏睡不愿醒,大夫开的药,也是大玉儿和苏麻喇掰开她的嘴才给灌下去。
  皇太极在十王亭久久不归,大玉儿一面担心姐姐,一面怕皇太极耽误餐饭,日落时亲自来凤凰楼张罗,看着饭菜送去丈夫那边,才能安心。
  回来时,挑起帘子,但见白日里昏睡不醒的姐姐已经坐起来,怀里抱着小小的阿哲,浑身散发着慈爱宁静的气息。
  “姐姐……”大玉儿很高兴,匆匆跑来,果然睁开眼的姐姐,脸上能见到从前的模样,孩提时的记忆,随着姐姐柔软的目光汹涌而来。
  “布木布泰?”海兰珠怔然,叫着大玉儿的本名,一时热泪盈眶,“我的小妹妹,你长这么大了。”
  姐妹相聚,诉不尽的相思和亲情,这些年她们有书信往来,大玉儿知道姐姐的孩子都不幸夭折,海兰珠也知道,妹妹的三个女儿都很可爱。
  大玉儿的小格格阿哲,将满一岁,是个粉嘟嘟爱笑的乖乖,海兰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趴在她身边的小外甥女,想起自己的孩子,心中无比安慰,便抱在怀里不愿放下。
  血脉相连,姐妹之间的陌生感很快就消失,大玉儿因为高兴,就没想起来问姐姐为什么会掉进水里,她不问,海兰珠自然也松口气。
  但天黑时,哲哲从清宁宫过来,借口让大玉儿给皇太极送参汤,将她支开了。
  “姑姑吉祥。”海兰珠向哲哲欠身,只是抬起头,面对她的,是一张愠怒而严肃的脸。
  “你跳河自尽?”哲哲开门见山,多年不见的姑侄,再见却不带半分情面,“你想寻死?”
  海兰珠苍白的脸上,带着决绝的冷漠:“姑姑知道?”
  哲哲颔首:“吴克善在信里,都告诉我了。”
  海兰珠凄凉而笑,不言语,避开了姑姑的目光。
  屋里静谧无声,能听见清宁宫里传来小婴儿的啼哭,海兰珠下意识地看看身边的阿哲,为酣睡的外甥女擦去口水,那样温柔娴熟,那样安宁。
  “望你好自为之。”哲哲无情地说,“实在想死,也别给我和玉儿添麻烦。”
  “是……”
  此刻,十王亭前,大玉儿为皇太极送来参汤,站在外头要等空碗送出来才肯走。
  尼满不敢催大汗喝汤,为难地对她说:“侧福晋,您放心,大汗喝了汤,奴才一定来告诉您。”
  大玉儿不满:“搁着一会儿就凉了,他喝口汤能费什么时辰?你去把空碗拿来,我拿了空碗就走。”
  尼满无奈,硬着头皮回去,大玉儿百无聊赖地等着,将脚下的小石子踢了又踢,忽听得皇太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站没站相,往后怎么教雅图?”
  大玉儿欢喜地跑到丈夫跟前,皇太极则亲手将空碗塞进她怀里,没好气地说:“麻烦。”
  “你喝了就好。”大玉儿细细看着自己的男人,欣喜于他平安归来,得意地问,“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些了?”


第026 姐姐,你真美

  皇太极一脸嫌弃地打量,却逗得大玉儿咯咯直笑,她见到自己归来是这么高兴,高兴得这样纯粹。
  “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忙,还想不想我睡了?”皇太极亲昵地点点大玉儿的额头,夸赞她,“这回养得好,没叫我白操心。”
  “再养不好,我都不敢见你了。”一整个夏天的饭菜,她可不是白吃的,多想立刻就懒懒软软地窝在皇太极的臂弯里,可心下一转,想起了姐姐,玉儿忙道,“大汗,姐姐在我屋子里,今晚你若回来,我那儿……”
  皇太极也想起白天的事,没有责怪的意思,说:“我也该去新来那位屋子里坐坐,原怕你吃醋生气,现在怪不得我了是不是?”
  大玉儿垂眸嘀咕:“那也不好说……”
  皇太极含笑,将她长了肉的脸颊轻轻一拧:“大方些,回头再和你细说,快回吧。”
  说罢,在大玉儿额头上轻轻一吻,眼中是满满的宠溺,面前的人乐得如花儿绽放,捧着空了的参汤碗,高高兴兴地走了。
  大玉儿仿佛满身阳光般回到侧宫,一进门就将屋子“照亮”,低沉的海兰珠也感受到了妹妹身上欢喜的气息,而她才刚被姑姑叮嘱:不要对玉儿说不该说的。
  海兰珠看着妹妹神采飞扬的笑容,想起她曾在信中写的话,她知道妹妹爱皇太极,也知道皇太极很疼她,姐妹俩曾互相在信中说,她们所有的快乐,都来自丈夫,还有孩子。
  没出息的女人。
  这是吴克善哥哥的原话。
  海兰珠的心一沉,坐起来道:“布木布泰,我在你这里住着,大汗怎么办?”
  大玉儿不甘心地一笑:“他要去对面侧宫里。”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屈膝伏在炕沿,眼眉弯弯地对姐姐说,“我们今晚一起睡啊,姐姐,我好想你。”
  海兰珠五岁那年,大玉儿出生了,五岁的娃娃将自己的小妹妹视若珍宝,一年一年形影不离的长大,在大玉儿的世界里,姐姐也是最疼她的人。
  大玉儿曾抱怨姐姐出嫁后为何不再回科尔沁,现在懂了,路太远,现在更懂了,因为和丈夫深深相爱,哪儿还会想家呢。
  可是,姐姐失去了她的丈夫。
  那一晚,大玉儿什么也没问,只紧紧依偎着姐姐,说的是雅图和阿图的调皮捣蛋,不记得后来几时睡着,第二天醒来,便见妆台前坐着美丽的女人,正好奇地举着汉人的手拿镜。
  见大玉儿醒了,海兰珠问:“不过是一面小小的镜子,这镜子背后的花样,这样精致考究?”
  大玉儿抱着膝拥着被子,含笑看着姐姐,她有细长温柔的眼眉,小巧挺拔的鼻子,红唇未点,却绯若春樱娇嫩可人。她的肌肤这样白,晨曦下,仿佛透明了一般,还有那纤瘦却好看的身段。
  大玉儿情不自禁:“姐姐,你真美。”
  海兰珠一怔,摇了摇头,将镜子放下了。
  大夫再来,为海兰珠把脉问诊,确定她已无大碍,而她自己也坚持已经没事了。至于为何会落水,大玉儿始终不问,叫她心中暖暖的很踏实。
  但一清早,阿黛就来了,传大福晋的话,请大玉儿和海兰珠去清宁宫用早膳,大玉儿问:“大汗在哪里用?”
  阿黛笑道:“大汗早出城了,天没亮就走了,过了晌午才回来,明天就是太祖的忌日,好些事等着忙呢。”
  大玉儿下意识地朝对门看去,孱弱的窦土门福晋,刚好走出来,两人对上眼,那边倒是先匆匆地避开了。


第027 大汗带了美人回来

  到清宁宫用早膳的,不仅是大玉儿和海兰珠,窦土门福晋也一并在列,言语之间听得出来,她昨夜承恩了。
  大玉儿心里并不好受,可这么多年睡在皇太极枕边的女人何其多,庶福晋的人数每年都在增加,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丈夫诸多妾室中的一个。
  而她眼中的爱情,落到旁人嘴里,不过是“得宠”二字,大玉儿很不屑。
  一餐饭吃得平平无奇,窦土门福晋是寡言少语的人,大玉儿一直没能与她热络起来,或许彼此心里,本就是抵触的。
  从姑姑跟前退下后,大玉儿便带着姐姐和阿图雅图一起,将盛京皇宫转了一圈,十王亭那儿宽阔威严,她们站在墙根下远远张望,不敢靠近。
  海兰珠说:“你姐夫曾来过盛京,见识过大政殿和十王亭,后来得知你嫁到盛京,他曾说要带我来看看你,也好让我见识见识盛京的模样。如今我来了,他却不在了。”
  “姐姐……”大玉儿很心疼,看见姐姐眼角的泪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雅图和阿图是乖巧的孩子,见姨母面露悲伤,都来温柔地哄她,海兰珠爱极了外甥女们,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盛京皇宫并不大,很快就走完所有地方,若出宫往城里去必然多些乐子,可大玉儿不好随意出门,便与姐姐说,待明日祭奠过去,几时齐齐格来了,再跟着她一道去。
  这会儿功夫,多尔衮和多铎同母的胞兄,十二贝勒阿济格家的福晋,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十四贝勒府做客。
  明日努尔哈赤迁陵祭奠,多尔衮和多铎却不知赶不赶得及回来,阿济格让妻子来叮嘱齐齐格,要她谨慎对待。
  “这么大的事,大汗也不催一催,而那两个人也不着急赶路。”十二福晋道,“贝勒爷的意思是,大汗故意不把他们兄弟三个放在眼里,也就是不把大妃放在眼里。越是这样,我们越要郑重,齐齐格,明天你就跟着大福晋,给多尔衮占个位置,她还撵你不成。”
  齐齐格淡淡的,并不在乎这些事,她不愿搀和到男人的恩怨里,旁人休想来命令她差遣她,她只听多尔衮一人的。
  既然多尔衮不急着赶回来,他和多铎必然有他们的算计,她心里踏实着呢。
  “你听说了吗,昨儿大汗回来,带了个美人,是玉福晋的姐姐。”十二福晋眼珠飞转,她虽比大玉儿年长,可论资排辈是弟妹身份,可不敢直呼其名。但心里头从来不服气,仗着自家男人和多尔衮是同胞兄弟,自以为在齐齐格面前,能念叨几句。
  八旗兄弟叔伯众多,妯娌之间的心思和为人,齐齐格心里门清,打交道的是交心还是场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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