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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节

宫檐-第4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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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皇帝一连数日都在翊坤宫过夜,虽非夜夜云雨,灵昭也受宠若惊。
  她很努力让自己做一个“普通的女子”,玄烨能感受到她的心意,自是温和相待。
  隆重的恩宠,为翊坤宫挣回颜面,也是给了朝臣们一个讯号,对待遏必隆,不必口诛笔伐,皇帝自有安排。
  六月末,即便鳌拜拒不认罪,朝廷也给了他审判,三十条大罪,条条当诛,但鳌拜随太宗、先帝,开国定江山,同样功不可没。
  朝廷念其功勋,免其死罪,判终身禁锢。
  遏必隆被夺太师,削一等公,于家中闭门思过,如此也算有了定论,朝臣们揣摩皇帝的用意,不至于对遏必隆穷追猛打。
  而鳌拜一案,弄得朝臣人心惶惶,这件事能早一天翻过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夏末一场暴雨,驱散了几分暑气,鳌拜带给康熙一朝的阴影,亦随风雨而去。
  但玄烨深知,国家尚未安定,江山亦未昌盛,那彩云之南,还有一头猛虎,正虎视眈眈。
  这日夜里,关押鳌拜的大牢,换了一拨侍卫看守,鳌拜警惕地察觉到异常,满心以为,是他的人要来劫狱。
  可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太皇太后。
  玉儿所见到的人,脚上锁着千斤重的铁锁,手腕上也绑着铁链,他稍稍一动,便是铁链的声响。
  “他们这么绑着你?”玉儿说,“当你还是三十年前的鳌拜吗?”
  鳌拜呵呵一笑:“太皇太后恕老臣无礼,实在不能向您磕头了。”
  玉儿说:“偏偏,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体面,也是你自己挣下的,我始终不愿看见大清的忠臣,在满天谩骂中身首异处。”
  鳌拜声音沙哑:“太皇太后的恩德,老臣……无话可说。”
  玉儿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要这样逼迫玄烨?就算他额娘因为反清复明的逆贼而死,我也一直劝他,不能把罪过强加在你的身上。可你不知收敛,变本加厉,逼得我那孙儿,不杀你不成活。”
  可鳌拜嘶哑地问:“太皇太后,我瓜尔佳氏的女子,为何进不得宫?是不是从多尔衮死的那天起,您就不再信任我?”
  “没错,我不信任你。”玉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错就错在,你念书少,你往上千年数一数,君与臣,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狱中静下了,彼此都不再开口,玉儿缓缓将这里扫视一番,这大牢比想象的干净宽敞,据说一日三餐都有肉吃,因为鳌拜块头大,怕喂不饱他。
  玄烨没有羞辱鳌拜,也没有折磨他,只是他余下的生命,都必须被锁在这铁牢里。
  “成王败寇……”鳌拜开口道,“当我发现,分散出去的势力收不回来,发现整个京城都已经在皇帝的控制下,我就想放弃了。那一天,老臣当真是进宫谢恩,可惜……”
  “一切都晚了。”玉儿道,“你残害忠良,肆意虐杀对你不敬之人,圈地扰民,贪污受贿,朝臣们为你罗列的三十条罪状里,可没有什么遗弃御赐之物这类莫须有的荒唐罪名。你以为,你想和皇帝讲和,从此退出朝堂,玄烨就会答应你吗?”
  鳌拜看着玉儿,干涩地咽了咽唾沫。
  玉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只能教会我的孙子,但凡把人踩在脚底下,就永远别让他们站起来。”
  鳌拜说:“您的狠心,臣早已领教,多尔衮从马上跌落时,臣就曾恍惚,会不会有一天,老臣也是这个下场。”
  冷不丁提起多尔衮,就算玉儿心中有所准备,她的心还是抽搐起来。
  鳌拜说:“太皇太后,倘若臣说,当年多尔衮是故意遭臣伏击,您信不信?”
  玉儿脑袋,嗡嗡作响。
  鳌拜说:“老臣请您来相见,就是想告诉您,多尔衮不是死在老臣的手里,他是自己将人头,献给了您。”
  玉儿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今晚来见鳌拜,本是想证明她猜错了,可惜……
  “太皇太后!”铁链硁硁作响,鳌拜的吼声回荡在牢房里。
  看着玉儿的身影渐渐远去,求生的欲望到底还未消灭,鳌拜哀求着:“太皇太后,您忘了吗,在赫图阿拉,老臣救了您……太皇太后,你忘了吗?太皇太后,放老臣出去,求您了,鳌拜求您了!”
  玉儿一步步远离这里,眼泪亦从面颊滑落。
  忘了的人,分明是鳌拜,他之所以会在赫图阿拉救了自己,是因为皇太极早就派他,在暗中保护自己,就算鳌拜不救她,多尔衮也很快就会出现。
  多尔衮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傍晚停歇的暴雨,再次席卷而来,坤宁宫中,玄烨从内殿走出来,紧张地看着漫天大雨。
  “皇上?”舒舒从身后跟来,柔声道,“皇祖母一定会平安归来。”
  玄烨说:“朕等不及了,朕要去接皇祖母。”


第816章 纳兰常在

  舒舒拦不住,眼看着玄烨闯入雨中,大李子他们赶紧举着伞跟上,舒舒轻唤:“皇上,别淋雨,仔细路滑。”
  玄烨一路急行,想要去接祖母回宫,但半路上就有人来传话,太皇太后已经回去了。
  他立刻改道往慈宁宫来,在宫门前遇见苏麻喇,嬷嬷却对他说:“皇上,您回吧,太皇太后一切安好,她想一个人静静。”
  “嬷嬷,鳌拜有没有口出诳言,有没有吓着皇祖母?”玄烨关切地问,“皇祖母可还好?”
  “太皇太后一切安好。”苏麻喇笑道,“皇上,太皇太后若是想您了,奴婢立刻派人去请,眼下您先回去可好。”
  “好,朕回去。”玄烨道,“皇祖母若是要见朕,不论多晚,立刻派人来。”
  苏麻喇应诺,命众人好生为皇帝打伞,目送玄烨消失在雨幕里,才退回到寝殿,隔着屏风道:“主子,皇上已经回去了。”
  然而屏风内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苏麻喇不敢看,退出到门外,打发了值夜的小宫女,独自守着。
  屋子里,玉儿用棉被死死堵着嘴,她多希望天上的雷声能再响一些,她不能,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她的哭声。
  玄烨冒雨回到坤宁宫,风大雨大,纵然大李子他们全力守护,玄烨的袍子还是湿了一大片,舒舒道:“皇上,沐浴更衣吧,都准备好了。”
  她早已吩咐石榴预备热水,就怕皇帝淋雨,不消片刻,玄烨已舒舒坦坦泡在热水里。
  “还以为夏天热,再泡在浴桶中该熟了。”玄烨惬意地闭着眼睛,“舒坦,浑身的筋骨都松了。”
  “皇上就是懒,总说没时间没时间,您知道要晨练强壮身体,可也不能耽误养生呀。”舒舒揉按着玄烨硬如石块的肩膀,“太医都说,泡澡能活血化瘀,皇上这样在桌前一坐就几个时辰的,最合适不过。”
  “知道了,啰啰嗦嗦,你就快成太医了。”玄烨睁开眼,“你啊,才好些不悠着点,来伺候朕?”
  舒舒笑道:“苏麻喇嬷嬷说,好的时候就自在些,别自己吓唬自己,不舒服了,再老老实实躺着呗。太医也说,孕妇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再者,您看荣常在和张答应,皇上和我都没怎么关心过,怀着怀着就生了,又有多娇贵呢?”
  “那也是嬷嬷宫女一群人伺候着的,还能真不当一回事?”玄烨嗔道,“你别嘴硬,别叫朕悬着心。”
  “是,臣妾遵旨。”舒舒懒懒答应。
  “不服?”
  “可是皇上……”舒舒却岔开话题,问道,“皇祖母为什么会去见鳌拜呢,他们有什么可说的。”
  玄烨转身来,湿漉漉的手带着水,在舒舒额头上一敲:“不许问。”
  夜渐深,暴雨却不停歇,紫禁城这座皇宫,自朱棣建立起,便花费大量心血,应对一切天灾。
  但终究是历经百年的皇城,正经主子住的殿阁,那是年年修缮,但偏僻一些的地方,难免有年久失修之处,纳兰常在住的屋子,今晚就漏雨了。
  她的宫女找人来修,那些人推三阻四,说大风大雨,要紧着前头主子们传召,匀不出人手来这里。更何况屋顶漏雨,大晚上的,怎么爬上去修,便丢了两只木桶,让他们接着雨水先将就一夜。
  宫女急得说:“我家主子可是纳兰常在啊,你们前阵儿不还巴结来着?”
  内务府的人啧啧道:“谁巴结了?照姑娘的意思,纳兰常在是宠妃?那敢情好,皇上在坤宁宫呢,你们找去呀。”
  宫女们拎着两只木桶回来,哭哭唧唧说:“他们也太欺负人,这漏雨的地方就在榻上,主子今晚怎么睡。”
  这边闹腾,荣常在便起来看一眼,听说这光景,好心道:“妹妹若不嫌弃,和我将就一晚上吧,明儿准有人来修,不来修,也得给你挪地方住。他们不过是夜里懒,到了白天,就老实了。”
  纳兰氏好脾气,说道:“那就叨扰荣姐姐了,我也不想为难他们。”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睡,吉芯贴心地给开了半扇窗,又重新拿了蚊香来,小心点上。
  荣常在的身体,入夏极易招惹蚊子,用的蚊香也烈一些,纳兰氏很快就闻见了这气味,顿时觉得心口烦闷,不自觉地松了松衣领。
  “不舒服?“荣常在道,“别是中了暑气,我让吉芯拿两丸人丹给你。”
  纳兰氏没有推辞,但心口的烦闷越来越严重。
  待吉芯送来茶水,伺候她吞下两丸人丹,眨眼功夫,她便感腹中翻江倒海,伏在床边没能忍住,才吃的药都吐了。
  荣常在没嫌弃,命宫女们收拾干净,扶着纳兰氏在通风的窗下坐,询问她今日吃过什么,去过哪里,要真说中暑,今日一整天暴雨,也实在没道理。
  可听下来,纳兰氏饮食谨慎,也没出过门,莫名其妙如此难受,荣常在心里一咯噔,问:“妹妹,你……月信来了吗?我记得五月里,皇上召幸过你。”
  纳兰氏倏然睁开眼,也是惊住了。
  荣常在忙唤门外的人:“赶紧的,宣太医。”
  “不。”纳兰氏出声,将他们拦下,“我没事了,你们歇着去吧。”
  门外的人再三确认不用宣太医后,便纷纷散了。
  荣常在问道:“这是好事,你别怕折腾人,太医院本就有值夜的人在。”
  纳兰氏道:“荣姐姐,我知道您心疼我,可眼下皇后娘娘有喜,我若有喜,那也是老天爷和皇上赐的福气,但实在不敢和皇后娘娘比肩,更不敢太招摇。我大半夜折腾太医,没事顶多落人数落,可若真有了,他们就该大半夜去惊扰主子们。姐姐,等一夜吧,明儿天亮了,我一定宣太医。”
  荣常在唏嘘不已:“你小小年纪,这样谨慎,倒是我,险些让你难堪。”
  “不不。”纳兰氏道,“都在一块儿住,我那里为了漏雨折腾半天,也只有荣姐姐出来看我,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
  荣常在笑道:“咱们一辈子要在紫禁城里住着,是一家人,不说这些话。好妹妹,你有福气,明天太医确认后,今晚内务府那些狗奴才,可就要跪到你脚下来求饶命了。”
  纳兰氏弱弱一笑:“我不稀罕。”
  隔日一早,灵昭还在梳头,底下的人就通报,后面住的纳兰常在,求旨请太医。
  “她怎么了?”灵昭问,“着凉了吗?”
  “昨晚折腾半夜,事儿挺多的。”传话的人道,“屋子里像是还漏雨了。”
  灵昭道:“先派太医,我一会儿过去。”
  冬云在匣子里挑着首饰,随口说:“可别是有喜了。”
  灵昭心里一颤,冬云也自觉说错话,怯怯地看着小姐,灵昭努力平静下来:“若是有喜了,那就该恭喜她。”
  那之后,冬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扇烂,怎么她为小姐念叨的事都不灵,别人的事,一说一个准。
  太医很快就确诊,纳兰常在有了身孕,内务府翻查侍寝的记录,时间恰恰契合。
  灵昭心里不好受,可她不愿嫉妒,她也在等待自己的好消息,不愿生出戾气,给自己的孩子折福。
  她亲自到慈宁宫、宁寿宫报喜,再到坤宁宫来,向舒舒说,纳兰常在的屋子漏雨,暂时住不得,另选了一处院子,要先将纳兰氏迁过去。但皇后有孕,纳兰氏自己也有孕,似乎不宜搬家,怕不吉利。
  “那也不能叫她怀着皇上的龙嗣,在漏雨的屋子里住呀。”舒舒笑道,“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在搬家呢,女人就都不生孩子了吗?我不信那些迷信,你也太谨慎了,就让她搬吧。”
  灵昭领命,派冬云吩咐下去,自己则留下,又对舒舒道:“臣妾去慈宁宫,没见到太皇太后,走的时候,闻见茶水房有药味,太皇太后是不是身体不适。”
  舒舒道:“太皇太后不乐意折腾人,你是知道的,咱们就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意,过分关心,反而成了打扰。”
  灵昭觉得有道理,看着皇后,不禁笑道:“娘娘怎么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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