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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节

宫檐-第3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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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天脑子一热,竟然对额娘说出那样的话,甚至于当时当刻觉得,能气到母亲,也是出了口气了。
  他怎么会恶毒至此,他怎么能扭曲成这样,福临后悔莫及,恨不得能替母亲生病。
  玉儿高烧不退,昏睡不醒,太医院能上的人都上了,妃嫔们都在慈宁宫外守候不敢离去,大臣们听说太后重病,亦是聚在朝房里等候消息。
  紫禁城里气氛凝重,元曦见自己插不上手,而葭音姐姐挺着肚子十分辛苦,便说要送她回去。
  皇后便一并命陈嫔和克里纳喇氏也回去休息,道是:“别再添乱了,你们都回去吧。”
  葭音不敢坚持,唯有跟着元曦走了。
  一路上,陈嫔与克里纳喇氏离开后,元曦搀扶着葭音,不等她开口,葭音就主动说:“我能做什么吗,我看皇上的神情,觉得太后这一病,似乎……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元曦笑道:“姐姐如今已经能看透皇上的心思了。”
  葭音垂下目光:“你只管对我说,元曦,我能做什么,必定尽力而为。”


第577章 我这辈子,无所畏惧

  因太医们的药一直不起效,福临把汤若望紧急召见入宫,各种法子都用了一遍,所幸在太阳落山时,皇太后滚烫的身体终于渐渐安稳。
  虽然依旧发着烧,但好过白日里烫手的可怕,且天黑时,玉儿终于醒了。
  她像是累久了,要给自己一场酣甜安稳的觉,醒来时神思清醒,情绪安稳,还笑着问眼睛通红的苏麻喇:“你怎么了?”
  直到坐起来吃药时,天旋地转毫无力气,才发现自己是病了,她对苏麻喇说:“你不在宫里时,我没有贪凉。”
  这句话,是撒娇,苏麻喇便也是哄着:“知道知道,我还骂你不成?”
  她们从孩提时相伴,四十多年,早已超越了主仆甚至姐妹,是世上无法比拟的感情,玉儿窝在她怀里黏糊:“要吃药?怎么又要吃药?”
  皇后进门看了眼后,出门来,怯怯地对守了一整天的皇帝说:“皇上,太后完全清醒了,只是她现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实在不想让皇上见了担忧,明日早晨皇上散了朝再来,太后想让您看见更精神一些的她。”
  福临握着拳头,他比谁都明白,母亲为何不想见他,此刻更毫无立场怪额娘不原谅他,故而也没有拿皇后来发脾气,只沉沉地说:“朕知道了,辛苦你今晚留下,照顾额娘,有什么事,随时来乾清宫禀告。”
  皇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欠身相送。
  福临离了慈宁宫,走到半程时,天上飘起了雨,太监们手忙脚乱地要去找伞怕淋湿了皇帝,福临烦躁地怒斥:“慌什么,淋点雨怎么了,天要塌了吗?”
  吓得一众人,纷纷跪在地上,皇帝怒气冲冲走开,越走雨越大,等他回到乾清宫,头发和肩膀都已经被打湿,但是乾清宫门前,一抹倩影打着伞在等她,稍稍侧身,能看见高高隆起的肚子。
  “葭音……”福临以为自己眼花了,疾步走上来,真真切切地看见葭音撑着伞,在这里等候。
  “臣妾等在暖阁里,听说您移驾,可见天色突然下雨,就正想去接您。”葭音说,“就知道皇上一定急躁,不打伞。”
  福临接过伞,搂着葭音往暖阁走,葭音问他:“太后娘娘可好些了吗?”
  “退烧了,也清醒了,但说不想被朕看见现在的样子,所以……朕没见到额娘。”福临说的毫无底气,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不要叹气,要为太后病愈高兴才是。”葭音道,“您意乱纷纷的话,太后连自己生病都会感到愧疚,不是吗?”
  福临抿着唇,一言不发,先把葭音搀扶坐下,问她冷不冷,担心她的身体。
  “臣妾好好的,虽然孕期不大顺利,但怀孕并不是生病。”葭音温柔地说,“皇上,臣妾会照顾好自己。”
  福临轻轻拥过她:“葭音,朕让你操心了。”
  永安寺与玉林通琇大师探讨佛法归来后,他们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福临能感受到,自己在葭音的眼睛里,甚至在她的心里。
  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在玉林通琇大师面前那番肺腑之语,打动了葭音,但他也为此感到欣喜,他付出的感情,终于开始有了回应。
  如是,自然比过往更十万倍地珍惜眼前人。
  偏偏不能一切皆如人意,感情上安稳了,朝政之上依然处处掣肘,让他终日惶惶不安。
  大臣们时不时就会提起:“不知这件事,太后有什么看法。”
  明明最反感后宫干预朝政的是这些人,可偏偏又是这些人,全都是被额娘网罗在身边的股肱之臣。
  福临幼儿时那段岁月,正是额娘盯着多尔衮兄弟权势的压力,与他们建立信任与感情的时候,甚至于连吴三桂对皇太后都十分敬重。
  福临没赶上那时候,可如今他亲政了,身边却全是这些人。
  “朕问额娘,总是关心朝政,拉拢权臣,是不是想要将朕取而代之,成为大清的女皇帝。”福临脑袋低得,下巴快要贴在胸膛上,“是朕……把额娘气病了。”
  虽然元曦没说具体的原因,可葭音也猜测过几分,想着必定是母子又起冲突。
  可听见这话,葭音心惊肉跳,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不禁怯怯地问:“皇上,您真的这么说了?”
  福临忽然想到,额娘总是要他抬起头,要他挺起胸膛,他倏地昂起脑袋,一脸的彷徨。
  “皇上?”
  “葭音,是朕该死。”
  葭音握着福临的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皇上,事情已经出了,总要面对下去。臣妾还是那句话,母子之间……”
  “朕和额娘,从来都不是母子之间。”福临眼眶含泪,“朕每天去请安,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一件朝政没处理好,被额娘指摘,就算额娘温和含笑地说话,朕都会担心她是不是故意挖苦我。葭音……朕、朕……”
  眼看着皇帝颤抖,葭音慌地不知所措,主动搂过他道:“皇上冷静些,皇上冷静些,太后可是您的亲额娘啊。”
  福临哽咽道:“额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朕此生如何再活下去,死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葭音咬着唇,长眉轻蹙,犹豫许久,怯然道:“皇上,您愿听臣妾一句心里话吗?”
  福临抬起猩红的双眸:“葭音,从今往后,都只对朕说心里话可好,朕不想永远活在怀疑和不安里。”
  葭音道:“皇上考虑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眼下有意义吗?您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您的母亲,如何求得她的原谅。”
  福临怔然,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
  葭音含泪道:“皇上,恕臣妾直言,您身在福中不知福,您知道天底下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吗?”
  福临通红的眼睛渐渐模糊,他恍然想起,阿哲姐姐出嫁前,他答应过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额娘,可他什么都没做到。
  阿哲姐姐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葭音,朕该怎么办……”
  慈宁宫里,该散的人都散了,玉儿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苏麻喇吃了饭归来,带着饭菜的香气,玉儿笑道:“你吃什么好吃的了?”
  苏麻喇说:“等您身体好了,奴婢一样一样给您做出来。”
  玉儿道:“苏麻喇,我眼下怕是没力气回盛京了,可我不想留在紫禁城里,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好好养病,我还没想死呢。”
  苏麻喇颔首:“奴婢会向皇上去说,找个清净的地方还不容易吗?”
  玉儿却道:“你说的时候,谨慎一些,福临太敏感了,他一定又会觉得,我在和他赌气。”
  苏麻喇问:“那您也对奴婢说句实话,您是不是真的在赌气?”
  四目相对,虚弱的目光,再也藏不住心底的事,玉儿不甘心地说:“皇太极可是不许我把任何心事露出来的。”
  苏麻喇道:“偶尔示弱,又怎么了?您强,能强到哪儿去?上战场沙地,依然要靠千军万马,面对天灾人祸,唯有众志成城方能对抗,您一个人强,到底管什么用?”
  玉儿别过脸:“少教训我,最后悔,就是让你念几本破书。”
  苏麻喇不以为惧:“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敢对您说这些吗?”
  玉儿目光一沉:“福临问我,是不是要效仿武则天,做大清的女皇帝,将他取而代之。”
  苏麻喇目瞪口呆,一个新几乎跳出咽喉:“皇上他?皇上他?”
  玉儿神情坚毅:“我的确不是个好额娘,但他也绝不是个好儿子,你不必再劝我,往后的人生,我早已有打算。他做个好皇帝,我必拼尽性命支持,他不想要大清江山,我也会力挽狂澜,守住这个国家。我这辈子,无所畏惧。”


第578章 就让臣妾来做那个人可好?

  “病着说糊涂话,气着说气话。”苏麻喇毫不客气地嗔道,“说这样一车子的话,可倘若眼下病着的是皇上,你也就只剩下后悔了。”
  她为玉儿抽掉靠垫,搀扶她躺下。
  玉儿一股子年轻时的倔强:“我想去别处住一阵子,你去安排。“
  苏麻喇给她盖上被子:“知道了知道了……早些睡。”
  “苏麻喇。”玉儿伸出手。
  “在呢。”
  “你别走……”
  这一整天,宫里为了皇太后的病乱糟糟,自然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天还没黑那会儿,悦常在久违地和吴良辅说上了话。
  说到太后的病,悦常在阴冷地说:“太后一向针对吴总管,明着暗着和您过不去,何不趁此机会……像鄂硕那样,不明不白地病死了多好。”
  吴良辅白她一眼,将拂尘抖一抖身上的尘埃,呵呵一笑:“您还真是见识短,也难怪,容貌神似皇贵妃,却无法留住皇上的心。”
  彼时悦常在好生尴尬:“吴总管这是说的什么话?”
  吴良辅道:“皇上在,您才是皇上的妃嫔,您才有希望生儿育女。皇上不在,就什么都完了。”
  悦常在一头雾水:“是啊,怎么了?”
  吴良辅嗤笑:“太后在,皇上才在,太后不在,呵呵……您呐,嫩着呢。”
  这一夜秋雨,绵绵不绝,天亮后,风便更凉了。
  早朝时福临心不在焉,众臣知道皇帝担忧太后之疾,也不敢非议,匆匆散了朝后,便见皇帝往慈宁宫方向去。
  大臣们结伴退朝,互相说着这两天的事,闲杂之人散去后,鳌拜便问索尼:“索大人可有听说什么,太后为何好端端地,病得如此沉重?听闻前日皇上怒气冲冲地离开慈宁宫,不知是真是假,太后之疾,莫不是叫皇上气出来的?”
  索尼与鳌拜共同协助太后抵抗两白旗淫威,熬过最动荡的岁月,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可他也有弊处和贪欲,如今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人心就变了。
  与他说话,要藏七分真心,索尼早已谨慎。
  “有此事?”他故作惊讶,“皇上真是年少气盛啊。”
  “哎……都是被那群汉臣迷惑的,还有那洋鬼子汤若望。”鳌拜冷笑,“皇上对待暴动的汉民,尚且仁厚从宽,敢情只会窝里横。”
  “鳌大人,这话过了。”索尼提醒道,“我等身为人臣,皇上有过失,我们该当面提点,而不是在背后议论。”
  鳌拜叹气道:“也就是和索大人您,说说心里话。罢了,罢了……”
  他大阔步地离去,带着不满和怨气,索尼摸了摸早已雪白的胡子,心里头明白,鳌拜应该开始感受到,皇太后对他的戒心。
  到十月,后宫将第三次为皇帝选秀,前两回瓜尔佳氏的秀女无一中选,可鳌拜满心希望家族中,能出一个皇妃。
  诚然,钮祜禄家族也期待着能出一位皇妃,以巩固门庭,但索尼深感,以当今皇帝的性情,自家的女孩儿们进了宫,实在图谋不到什么,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索尼轻轻一笑:“再等等吧,过个十年,皇上终究会稳重成熟,到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慈宁宫里,福临见到了额娘,可惜玉儿睡着了。
  不是她故意避着儿子,早晨服了药,头昏脑涨,和苏麻喇说着话,就睡过去。
  “太医说,能睡着也是好事,皇上不必担心。”苏麻喇对福临道,“不过有一件事,奴婢想请皇上示下。”
  “你说便是了。”
  福临嘴上应着,目光依旧落在母亲的脸上,她烧得嘴角满是血泡,红唇干裂,瘦削的脸颊苍白如纸,福临痛苦地握紧拳头,都是他的错。
  “太医说,太后长年在宫里,难免肝气郁结,若能到开阔宽敞的地方小住一阵调养身体,那再好不过。”苏麻喇道,“皇上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能让太后去小住养病。自然,皇上若随驾侍疾,太后必定为了朝政担忧而心生不安,所以皇上还请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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