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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娆荼-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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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彦宁呵呵一笑:“我这个人喜欢凑热闹,听闻江陵城外有一僧一道不自量力,竟敢拦截入了魔的慕容云横,特来赶个热闹,看来我还没有错过。”
  陆知命站在一旁,轻声道:“你不该来。”
  萧彦宁嗤笑一声:“对我萧彦宁来说,这世上只有想与不想,没有该与不该。”
  慕容云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请五王稍等,还有一人没来。”
  萧彦宁盘膝坐在地上,“你就不怕沈筑带回三千甲士,就算你有大神通,又能破甲多少人?到时候力竭而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慕容云横笑道:“他若如此做,他就不是沈宴冰。那么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
  萧彦宁纳闷道:“请先生解惑,为什么非得杀他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难道只会执笔写春秋?王爷如此问,未免太瞧不起读书人了。如今的离羡王朝偏偏离不开这个读书人!”
  萧彦宁叹道:“你要灭世,是祭紫衣,还是祭曾经死去的慕容云横?”
  慕容云横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手掌上并不化去,他盯着那微小之物,皱眉不语。
  人比雪凉。
  萧彦宁从袍上撕下一条长布条,系上自己满头随风飘动的发丝,他语气淡然:“慕容云横,我向你问一道。”
  慕容云横笑了笑:“你若是已经放手,何须多此一举。”话音未落,他的发丝扬起,有一道凌厉杀机朝他直撞过来。慕容云横脸上怒容一闪即逝,扬手一挥,在他与萧彦宁之间,响起一声轰然巨响。
  萧彦宁向后退出一丈,胸口炸出一团血雾,他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放在膝盖上,咽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水。他垂眸苦笑道:“连你都想不明白,灭什么世,祭什么紫衣?却把执念误以为情深,慕容云横,你对那女子的怀念,确定不是对她的侮辱?”
  慕容云横脸色微变,挥手又是一掌,萧彦宁整个人飘起在空中飞出十来后丈才落回地面上,他七窍流血,冷笑不止。
  慕容云横沉声道:“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一直闭目口诵梵经的和尚李宣宗忽然重重踏上前一步,站在萧彦宁与慕容云横之间,和尚面朝慕容云横,平静道:“慕容施主,还请手下留情。”
  慕容云横眼中杀机陡然涌起,“他内息空空荡荡,生不如死,难道大师的佛法,就是让这样的人苟活于世?若真如此,却也见不得有多慈悲。”
  萧彦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满脸血污,笑得旁若无人,声嘶力竭喝道:“慕容云横,还差一掌,来啊!来!”
  一个清脆的嗓音从不远处的枯草之中传来,“萧彦宁!紫衣叔叔,你别杀萧彦宁!”
  萧彦宁猛然回头,他看不见,陆知命和李宣宗却真切瞧见那枯草丛中晃出一个小脑袋,一袭鹅黄裙袄,小丫头朝萧彦宁跑去,脸上挂着晶莹泪珠。
  陆知命和李宣宗皆是愕然,两个人的功夫早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小丫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萧彦宁听出是衡秀的声音,他喝道:“你来干什么?快点滚!”
  衡秀一头撞到萧彦宁的怀中,将气机赢弱的他撞了一个踉跄,小丫头仰起脸瘪嘴哭道:“萧彦宁,你别死啊!”
  萧彦宁按住小丫头的肩膀,他有片刻恍惚,喃喃道:“你……你干什么来?”
  衡秀抱住萧彦宁,回头对慕容云横叫道:“你别杀他。”
  慕容云横语气轻淡:“我不杀他,他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他面容沉静,心中却是已经翻起惊涛骇浪,因为他察觉出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似乎有磅礴气机在极速流转。
  萧彦宁伸出手臂将小丫头推开寸许,“回去找你娘去,别来烦我。”
  小丫头哇啦一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抽抽噎噎,“我和娘亲说了,萧彦宁,你不能死啊!”
  萧彦宁皱眉道:“你和你娘说什么了?”
  衡秀刚要回答,慕容云横陡然站起身朝小丫头飞去,陆知命和李宣宗拦在慕容云横面前,两人齐齐叫道:“不可!”
  萧彦宁听到三人的打斗之声,将衡秀护在身后,他道:“衡秀,神仙打架你凑什么热闹,小心被殃及池鱼,那老子可就吃了一场好大无妄之灾,你娘非得拔了我的皮。”
  衡秀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哭道:“……怎么办啊……你快死了……”
  萧彦宁反手握住小丫头的小手,“走!”拉着衡秀头也不回地走了,很秀回头看了一眼打在一起的三个人,抹了抹眼泪,拉住萧彦宁的手快步向远处跑。
  萧彦宁感受到小丫头的脚步远远快过寻常人,不出片刻,他竟然是被衡秀带着跑的。两个人气喘吁吁跑到一个乱石林中,找了个避风的石穴,萧彦宁上气不接下气,“衡秀,你这是什么功夫?你娘教给你的啊?”
  衡秀听不明白萧彦宁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修长的手也越来越冰凉,小丫头呜呜咽咽道:“萧彦宁,你死了要去哪啊?黄泉路上有没有认识的人,你这样孤僻……没有人愿意和你说话的……呜呜,怎么办啊?我想要陪你的,可是我……我怕死啊……”
  萧彦宁耳朵嗡嗡的,捂住耳朵道:“够了!别说了,再说我就真的要死了!”
  衡秀闻言捂住嘴巴,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她哼唧道:“我不说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萧彦宁捂住胸口,那里翻江倒海不能平静,被慕容云横的两掌搅得气血混乱,刚才跑在路上已经觉得万分难耐,如今静下来,喘息一声重过一声,呼吸长吸气短,只觉得连一个时辰都挨不下来了。
  衡秀愣愣地看着萧彦宁,伸出小手为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奈何萧彦宁口鼻之中流血不止,根本就擦不干净。衡秀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落下来。
  萧彦宁断断续续道:“阿秀……你听我说……你萧叔叔这下真的要挂了……你也别报仇,在……在这里躲几天,然后再回江陵……别……别告诉你娘,我死了……她总归还是要伤心的……”
  小丫头搂住萧彦宁的脖子,央求道:“你别死啊……大不了我以后就叫你萧叔叔……求求你,别死……别死……”
  萧彦宁感受到衡秀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小丫头哭的惊天动地,她轻柔的发丝蹭到他的鼻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捧住衡秀的脑袋,微笑道:“你和你娘……还真是不太像……你娘那个人……她……她……”
  萧彦宁忽然说不下去了,一股强大的气机从衡秀的身体撞入他的身体,如同大江决堤,一泻千里。他骇然变色,猛然去推衡秀,可是她的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无论如何都推不动。
  “衡秀,衡秀,快放手!”
  萧彦宁的眼前忽然透过一缝白光,久违的光影在他眼前闪烁,渐渐清明,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小丫头的脸,满是泪痕,秀眉紧锁,在他怀中沉沉昏睡。
  他愣了一下,衡秀,真的很像她娘。
  伸手在衡秀的脉搏上试了试,似乎并无大碍。萧彦宁坐起身,只觉七经八脉无不通畅舒泰,他调整了一下脉息,功夫是没了,不过内息充盈,好似得了新生。
  如同初春的柳叶,鹅黄淡嫩,并无力量,却有生机。
  萧彦宁暗中苦笑,当年娆荼怀孕时,他送给她的蜀国传国玉玺之中的气运被她腹中孩子吸纳,衡文得了五分,衡秀得了两分。适才他被慕容云横打散了武功修为,机缘巧合之下,却承受了衡秀体内的蜀国国运。
  他的功夫是从幼时就开始修习的,受教于他的母妃。从小到大他一直苦苦吸纳蜀国玉玺,却受益甚微,如今看来,原来他所练的功夫会克制那国运入体。他的母妃,却是从一开始,就不愿他能得到西蜀国运。
  萧彦宁凄然一笑,“母妃,你是西蜀的亡国公主……为了父皇,你连我都算计,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儿子好苦……”
  衡秀缓缓睁开眼睛,在萧彦宁怀中扭了几下,捧着萧彦宁的脸,茫然道:“萧延宁,你没死吧?”
  萧彦宁道:“刚才不是说以后要叫我萧叔叔?”
  “那……那你好了嘛?咦!你是不是可以看见了啊?”衡秀抽了抽鼻子,盯着萧彦宁的眼睛,又是委屈又是欣喜。
  萧彦宁叹了一口气,“咱们在这里等一会,慕容云横那家伙疯了,要是撞上他,还是个死。”
  衡秀“哦”了一声,点头道:“好啊,这里也挺好的。”她缩了缩脖子,冷风将雪花吹到了她的脖子里,没了西蜀国运的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此时比寻常同龄孩子还要羸弱一点。
  萧彦宁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女孩,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如同涂了上好的胭脂。他心中微柔,解开衣袍敞开怀对小丫头道:“钻到我怀里来!”
  小丫头两眼一亮,乖乖爬到了萧彦宁的怀中躲着。
  萧彦宁揉了揉衡秀圆圆的小脑袋,将她用衣袍裹好,愁道:“我可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衡秀道:“我已经和娘亲说了。”
  萧彦宁翻了个白眼,“说个屁,你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心中愁小丫头失了蜀国气运,要是见到娆荼,只怕会被揪着打,浑然不知小丫头说的与他说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顺手抓了一把白雪抹了抹脸,白雪变成了红色,他脸上沾着雪沫,却并不那么狰狞骇人了。
  衡秀痴痴看着他,“萧彦宁,你长的真好看。”
  萧彦宁得意一笑,“是吧?你以后要是选意中人,一定别看他好不好看,你想,反正也没你萧叔叔好看。也别听他花言巧语,反正也没有你老爹会说。”
  衡秀拧眉问:“意中人?”
  “就是你喜欢的人。”
  “可是我喜欢的人,怎么能选呢?我就没选你啊,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你。”
  萧彦宁笑道:“那不一样……你现在还不懂。”
  衡秀点了点头,又闷闷地道:“爹爹不花言巧语的。”
  萧彦宁瞥了她一眼,“你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行了吧?”
  衡秀眉眼一弯,真诚道:“你也很好。”
  萧彦宁摇了摇头,“我不好,我是很坏的人,你以后要是遇见我这样的,最好离远一点。”
  衡秀细想他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萧彦宁低头看了看愣愣出神的小丫头,担忧道:“阿秀,你不会傻了吧?要是失了气运会傻,我该怎么把气运还给你呢?”
  衡秀隐隐约约知道是自己的气运救了萧彦宁,她认真道:“我没有傻。”
  萧彦宁将衡秀按在怀中,沉声道:“睡觉!”
  衡秀缩在他的衣裳里,眼前一片漆黑,她闻了闻萧彦宁衣裳的气味,轻声道:“我爹爹喜欢檀香,你喜欢龙涎。”
  萧彦宁望着洞穴外面的大雪,他沉默不言。失了一身武功,如今就算是苟活下来,也是废物一个,他也许真的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何必给那个女人添麻烦呢?
  可是,刚才和小丫头的随意闲谈,他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忽然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小丫头陪着自己其实很不错。他忽然笑了笑,开玩笑道:“衡秀,我如果把你偷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你娘一定会记我一辈子。”
  衡秀实在是累极了,她缩在萧彦宁的怀中,闭着眼睛喃喃道:“永远,就是现在这么远吧?”
  萧彦宁挑了挑眉毛,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笑意。他不知道,在这一刻,这个在他怀中的入睡小女孩,怀着对他的旖旎绮思,真正理解了永远的意义。
  沈筑一骑绝尘,独身赴约。
  陆知命与李宣宗看见沈筑之后,收手后退,慕容云横看向沈筑,“你终于来了。”
  沈筑跃下马背,对陆知命和李宣宗抱了抱拳,“有劳二位,既然慕容先生是来找我的,还请二位先行一步。”
  陆知命见他头发散乱,衣袍更是血迹斑斑,皱眉道:“沈筑,江陵城要紧。”
  沈筑摇头道:“阻截了谢堂燕的后续援军,五月已经回城了,请先生去江陵城督战,那样也许会少死一些人。”
  陆知命脸色微变,沈筑淡然道:“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历来帝王心术,必先集权,再行济世。我沈筑的性命是命,那城外蜀军的命也是命。在你的眼中,有什么分别?”
  李宣宗道了一声佛号,率先转身大踏步朝江陵城的方向奔行而去。陆知命知道五月必然会屠杀蜀中军,却没料到沈筑以此逼自己离去。也许五月所为并不是沈筑所授意,但他如今如此说,却是为五月揽下了杀人的罪过。
  陆知命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沈筑道:“你为五月,为这天下殚精竭虑,只怕最后天下没有人会记得你。”
  沈筑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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