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刃霜-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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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点点头:“所以今日一定要加倍细心才好。”
凤新国的御厨都听说过南国的美食,但鲜少有人去过南国,不免便有些神往。皆欲立在一旁,瞧顾霜如何掌勺。
但顾霜身为摄政王妃,自是不好与他们随意待在一处。
御厨们事先得了提点,又想了想萧彻的脸,腿不自觉地一软,便都默默地退下了。
冯樟胆大,离开前快速抬头瞥了顾霜一眼,被她的美貌惊艳,脑子有些发昏,晕晕乎乎就跟着旁人走了出去。
待到了外面,立了片刻才回神,忙转身和张御厨说话。
“你见着那王妃的样子了吗?我说那可真是天仙下凡啊……”还想说什么,定睛一看,却并未有他的人影。
不由纳闷:“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顾霜此时一心念着母后寿辰,并未多想什么,安安心心做着膳食。
幸得之前准备充分,此刻不过下锅调味,很是方便。加之还有御膳房小宫女的协助,速度和她预想中的恰好一致。
顾霜接过宫女的帕子,擦了擦汗。然后吩咐她们将佳肴按照她所说的位置摆放。
“汤菜需放在前面些。是,就是那里。”
一边吩咐着,一边再次核实菜肴是否齐全。见确无甚不妥,心中稍稍一松。
不过仍是见內侍们将摆有佳肴的食桌抬了出去,方才准备趁着上菜的间隙,去常宁宫的偏殿将朝服换上。
却意外没有看到叶木,有些奇怪。轻衣上前解释:“是寿康宫的人。说是王妃换衣服恐要费些时
间,不如先派一人过去,若膳食有何问题,也好及时解决。木姑姑便先过去了。”
顾霜觉得更是古怪,但说不上为什么。
不过眼下时间要紧,便对轻衣笑了笑:“先去换朝服吧。”
走了几步眼前突然一黑,轻衣反应及时,忙过来扶着她:“王妃有何不适?”
跟着她们的小宫女低呼了一声,很快又收敛住,只神色仍有些慌乱:“这,王妃可要传太医?”
顾霜摇摇头。立了半晌,神色渐渐清明起来,解释道:“许是在厨房待得时间过久,闷着了,一下子出来便有些经不起风吹。歇一歇便好了。”
轻衣不放心:“还是召太医吧。”
“今日是母后的寿辰,召太医动静未免大了些。”
小宫女忙道:“不妨事的。此处离太医院不远,不如奴婢到太医院去找沈医女来替王妃瞧瞧。”
沈医女,倒是熟人了。
顾霜想了想:“那你将人请到常宁宫的偏殿吧。”
小宫女连忙应下。
两人走了几步,顾霜缓和了过来,好奇道:“小衣你怎么知道常宁宫在何处?”
“木姑姑走前将琐事都细细说了一遍。”
顾霜一笑。若非有旁事牵扯,叶木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又走了一段路,轻衣蹙了蹙眉:“怎么不见宫人?”
话音刚落,有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并向她们走了过来。
轻衣脚步一顿。可见顾霜步伐未乱,亦跟了上去。
离得近了,顾霜看清了这人的长相,她依稀记得,在御膳房见过他。
她下意识就去看他的手。在家时,她常捏着萧彻的大手玩,萧彻也曾告诉过她练武之人的手与常人有何不同。
她淡淡收回视线,对轻衣道:“我刚刚想起来,我的手镯落在御膳房了,你去替我取来。”
轻衣意识到事有蹊跷,心砰砰直跳,却不愿离开顾霜:“待王妃到了偏殿,奴婢再派人去取想必也是一样的。”
男人忽地一笑:“你的奴婢对你很忠心。”神色略略严肃了些,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不过,有时候可能会带来麻烦。”
顾霜微微一笑:“就算有麻烦,那也是本王妃的麻烦。”
轻轻侧头:“听话,去御膳房将镯子取过来。”
轻衣咬咬牙,点头应了。
此处人迹稀少,暗卫亦自始至终不曾现身,怕是变数已生。她们只有靠自己。若她执意跟着顾霜,恐会成为她的拖累。
男人见轻衣走了,却没有要追的打算。
顾霜按下心中不安,淡淡道:“你许是走错路了,御膳房在东面。”
那人却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什么厨子。”
这般直接,顾霜皱了皱眉。若是他虚晃几句,她还能与他周旋一会儿。
☆、锦瑟无端五十弦(6)
男人见她轻蹙眉头,似是在想要如何回话。轻轻笑出声来。
她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此时竟还想着离开,着实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却又隐隐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做饭时他就藏于梁上。虽看不清她的神色容貌,但将她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她衣饰华贵,可做着的事却与普通妇人无甚区别,熟练而认真。与她年岁尚小的脸一同形成了一种古怪的美感。
顾霜平静地看着他:“你若是现在离开,恐还来得及。”
男人自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向前走了几步。
见顾霜下意识地后退,哈哈笑出声来:“我以为你有多大胆。”
顾霜淡淡一笑:“本王妃不过芸芸众生中平凡的那一个,你希望我能有多大的胆子?”
男人挑眉:“就算不论你摄政王妃的身份,仅南国左相之女这一说便足以压下许多人来,你不知道吗?”
顾霜看着他:“所以你是为了我的身份?”
男人却是不说话了。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回答。
谁敢劫持凤新的摄政王妃?且在这样的时候。
顾霜眸光微闪:“你是大赫人。”
男人颇有几分意外。按理他应当设法否认才是,但她那双眼睛就那么淡淡地瞧着他,竟让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顾霜嘴角噙着笑:“既然是大赫人,不急着暗地里搜取情报,反而光明正大地站在本王妃的面前,当真是有趣。”
男人知晓她是在拖延时间,收了玩笑的性子,大步向她走了过去。
这次顾霜却是没有再后退。只在他快靠近自己时,微微皱了皱眉:“慢。你想带我去哪里,我自跟着你去就是了。”
看出她不喜他靠得太近,男子邪魅地一笑,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
她应该很是不满,可神情间见却未流露半分。
比他想象中的会隐忍一些。男人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许多,力气却是不减:“你这样说话倒是顺耳了不少。”
顾霜沉默不语。此刻回想,叶木应是被人寻机调开。至于他敢放轻衣离开,想必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在轻衣没有见到萧彻之前,无人知道此时的情况,而面前这人目的性又极强。
她唯有先顺着他。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男人神色一冷,拉着她就走。走了几步见她跟不上,皱了皱眉,将她扯到面前,抬手就是一抱。
顾霜只觉天转地旋,胸口忽然生出些不适来。可不想被他瞧见,眉头稍皱,神色复归平静。
离得近,她似乎闻见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了一处宫殿。想来应是废置了很久,没有什么人气,空旷而冷情。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男人将她放下的一瞬间,她有些晕眩,下意识就扯住了他的衣领。
男人眉梢一挑,却也由着她。看她慢慢回了神,才将手松开。
顾霜没再看他,只觉胸闷之感愈发明显,小腹处亦隐隐生出不适。
自顾自寻了一处还能下脚的地方,慢慢坐了下去。
男人虽瞧不见她的神情,但看她的选择约莫明白她有些身体不适。皱了皱眉,也不想为难她,任由她坐好,才走到她的面前。
顾霜想着他身上的香味,淡淡道:“你其实并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吧。”
“哦,何以见得?”
“人。皮。面。具每日需浸泡在放有香料的水中,以保持形状的稳固。你身上就有那种味道。”
男人的脸忽然放大。
顾霜还未和萧彻以外的人这样亲近过,按捺住不喜,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男人的声音很是轻佻,不复初时故作的沉稳厚重:“若我说这是我身上的味道呢?”
果真不是这张脸,否则何必更改声音。顾霜淡淡撇开脸,并不回话。
男人似也觉得无趣,起身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表情有些嫌弃。
“还以为你们凤新国的御膳房有多好,啧啧,也不过如此嘛。”
顾霜原本以为他是和萧彻一样的年纪,可听他的真声,应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这人知晓她的身份,却只把她掳到这里,并非直接出宫,甚还将轻衣放回去报信。
似是只想将局势搅得混乱一些。
可此处离宫门甚远,待真的混乱之时,各处的禁卫只会更严。他若是想着在宫中与侍卫们玩起捉迷藏来,却是可行的法子,但带着她,恐怕并非甚上策。
那么,此处便当是离出宫最近的一条路。但这里是荒殿,四周并无甚出路。
“凤新皇宫的地道,萧彻并未告诉过你吧。”
顾霜看着他:“夫君确未提过。”
男人嗤了一声:“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男人倚靠着殿中的柱子,语气很是不屑:“萧彻那样的人,总是自以为可以把别人护得很好。”
顾霜淡淡瞧了他一眼:“夫君确实将人护得很好。”
男人挑眉看她,语气嘲讽:“那你此刻为何会在这里?”
顾霜移开目光,看着结了蛛网的梁宇,轻轻一笑:“那是因为我将自己护得不够好。”
男人一怔。
“若是我在御膳房时便能意识到不对劲,自有许多方法规避现在的情况。”顿了顿,“所以你说错了。不是夫君护我护得不够好,相反,他是将我护得太好了。”
是她贪图萧彻的爱护,对周围卸下防备,过于大意了。
其实不仅是夫君,娘亲亦是如此。
她知晓娘亲有意将顾府的部分势力交给她,但总觉得她年岁尚小,需亲自将局势布好才能放心将暗卫交给她。
他们总忍不住给她已经完成的东西。
太极宫此刻正是欢喜热闹之时。
韩素见小霜仍未到殿中,不由对她的寿礼更加好奇。但知晓此时再提,小霜今日的风头未免过盛了些,反是不好。
想到此处,淡淡扫了一眼韩悠。
小霜下午茶会未来之前,韩悠言语中的捧举十分明显。且听兰嬷嬷所言,韩悠这般举动已不是一两次。
小霜是她的弟妹,但她归根到底不过是想捧杀罢了。
思忖之间,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檀木珠串。
韩悠在一旁瞧见了,想起许久都未看她戴过,眉梢微动:“母后手上的这串檀木珠子,儿臣倒是不常见过。”
韩素笑道:“这算是小霜的嫁妆吧。摄政王念着哀家,便将其送进宫中了。”
韩悠面露好奇:“那应当很早便有了,怎么之前不见母后戴过?”
韩素淡淡带过:“今日南国使臣将至,哀家戴着便也算是全了礼了。”
韩悠笑了笑,不再询问,心里却生出了诸多疑惑。还未及细想,便感受到一股目光,抬眼一看,原来是兄长韩旷。
他本在温和地注视着她。但待两人目光相碰之时,他却将目光淡淡移开。举起面前的酒杯,慢慢饮下。
韩悠其实一直不大理解她的兄长。当初他自愿放弃嫡长子之位时,她曾和他大吵过一次。
最后他只是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对她说她什么都不明白。
她确实什么都不明白。韩旷一直对她很好,当时大安的贵女们皆羡慕她有这样一位哥哥,也都期冀着可以成为她的嫂嫂。但他最后却选择了周游天下。或者不若说,他选择离开韩府。
时隔多年,他再次回来,是单纯地累了,还是别有所图?
她就像弄不清他为何离开一样,弄不清他为何会回来。
韩縢撞见两人无声的波动,眸中划过一丝幽光。
忽听內侍一声通传。
“南国使臣到——”
说笑着的大殿立时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门口。
韩旷喝酒的动作一滞,很快复又流畅。他将酒杯放下,亦微微侧身,一双桃花眼恍若不经意地落在了恰好进殿的顾染身上。
哦,原来是这般模样。比他预想中的无趣要好上许多。
可他确无甚印象。
再无探究的兴致,复又低头一人喝着酒。
顾染以为这么多年,她怕是已将韩旷的长相尽数忘记,熟料竟还残存了那么些微,让她得以一眼便看到他。
不过转瞬便将视线淡漠地转移,唇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来。
南国为表诚意,此番送礼极其贵重,不少乃是皇室私库里的东西。但在座诸位或乃位高权重,或乃百年世家。纵是有所讶异,面上却不显分毫。
待长长的礼单念毕,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