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谋-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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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子实在太能掩饰了,要怎样才能撕烂她那坚硬的外壳,剖开她的内心呢?
一股强烈的探究之心油然而生,崔奕横有些恶作剧的心态渐渐萌生开来……
既然她那么心肠歹毒,对自己的感情不管不顾,对着自己的真心狠狠插刀,那自己此刻若是做谎便不用觉得内疚,权当是叫这个冷酷的女子还债吧……
“我不能喝茶!”他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沈默云终于抬头将视线对了上来。
“不喝”和“不能喝”,这是两码事吧?
不能喝茶……是什么意思?
沈默云低下头看了眼茶盅里清澈明亮,清香扑鼻的茶汤,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只不过是上等的毛尖,“不喝”倒是说得过去,“不能喝”又是什么道理!
她抬了抬眼角,瞥了下这男子,几日不见,这厮该不会又变得更挑剔了吧?
疑问虽多,可为防多说多错,她这次到底学乖了,低下头也不多言,只开始将注意力暗暗转移到了泡茶上。
这女子明明有诸多疑惑,可却此刻偏偏又开始掩饰起来,这叫崔奕横有些暗恼,心中的探察之心也更盛起来。
他狠狠咬了咬牙,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起来:
“我中了毒,是奇毒!以后再也喝不了茶了!”
沈默云这边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停止了手上的抖动,正往自己的茶盅里倒茶。
可这话便如惊雷炸到了耳边,叫她吓了一大跳!
毒?他中毒?
她拿壶的小手再次一抖,那壶嘴再次一歪,却是将那茶水倒了一半在外边。
她的这一表现叫崔奕横甚感安慰。
她……到底还是有些触动的吧?
这只小刺猬,看她这一身根根尖锐的刺还能维持多久!
“太医说了,我命不久矣!若想要多挨几日,除了需要悉心疗养,还有许多忌口,这茶水也包含在内!所以,先谢谢你的茶!”
他的眉目轻松自若,仿佛只是在诉说他人之事,与他本身毫无关系。
可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沈默云便越觉得心惊和心慌。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半句谎言,也从来没有许诺过任何他做不到之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此刻,自己与他形同陌路,他没有道理还要多费此举出来骗自己的?
可……他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什么叫命不久矣?什么毒这般厉害?这又是何时之事?
还有,即便他中了毒,可又如何不能喝茶呢?绿茶原本就清热解毒,哪有不能喝的道理?
沈默云深吸一口气,扔下手中的茶壶,抬起头看了过去。
他的眼睛还是那般灿如星辰,他眸子里冰山般的寒意也消去了大半,竟是带了些温和淡然的味道。
可他这般柔和,却叫沈默云心中更如猫爪挠心般的难受。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再没法再淡定下去:“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沈默云的表情和行为崔奕横一直都暗暗看在眼里,此时她竟然反常的结巴起来,这叫他有些畅快……还有,她一直称呼自己为“世子”或是“将军”,此时竟然破天荒的以一个“你”字相称。她若不是心慌,便是有鬼了!
一个“你”字,叫他听来却是亲近了许多!
死丫头!看你能不能撑到底!
“我说,我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来看看你!我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已经没得救了!”
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唯恐错失一点点她的微表情。
她的下唇分明哆嗦了一下,可她却又立即咬住了那出卖她表情的嘴唇,眼里的光却掩不住一下子有些迫切地追了过来。
“世子……真是能玩笑!沈默云气量小,只怕没法子领悟这笑话。”
她嘴上虽这般倔强,可她的视线灼灼,分明是带着不小的关切的。
她分明有疑问,有好奇,有关心,可却偏偏还用这般冷冷的语气来回应!到底要如何才能叫她放下这伪装呢?
崔奕横正在暗暗思量,可看在沈默云眼里,却有些暗暗着急。
她这般开口,他若真是玩笑,必定会有所回应,他应该会笑,会打趣,会反驳什么吧?可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成?
她暗自心焦,想开口询问,却又还是想要掩饰心慌。于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呵,世子真是能人!身中剧毒药石无医的状况下,竟然不能喝茶,只能喝酒!这……还真是奇谈!”
崔奕横定定看着她。这丫头真是能装,自己不说话,她明明想要追问,可偏偏还是能用这种生硬无情的问题来试探,真是惹人上火!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对自己的关注还的确不小,竟然还闻出了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有些自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编织这个美丽……不,残酷……的谎言。
“我什么时候与你玩笑过,这都是真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过没?”他的目光正细细地一遍遍从她身上扫过,从五官到手指,从表情到姿势,他不想错失她一点点的异处。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关于我的病,我的命,但却都是机密!你若是想知道,便必须答应我,谁都不能透露!你……可要听?”
沈默云竟然毫不思索点起了头:“你说,我听!沈默云绝不泄露!”
崔奕横差点就要仰天大笑了起来!
沈默云啊沈默云!
你的伪装已经泄露了你的心思你可知道?
此时的崔奕横已是欣喜若狂,这个丫头自以为可以藏得深,藏得好,可此时自己这样一丝不苟的下饵,你到底还是上钩不是?……
☆、第二七九章 扯谎
此时沈默云的确有些失了往日的淡定,一阵阵的心慌伴着心悸正时不时的袭来。
她哪里还有往日的清明去分析种种利弊得失,她又哪里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崔奕横的当,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崔奕横对于沈默云此时的反常极为满意。
自己言明接下来所言的都是机密,可她竟然不假思索便想要一探究竟?
这个女子如此狡猾。若是平常,她对于这种机密要闻,为了避开是非,为了不引火烧身,她素来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坚决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绝不会像今日此时这般竟然开口留下保证。
此时的她绝对是关心则乱,面对这种不能“泄露”的“机密”,她竟然主动要听!要知道这只是他崔奕横的私事,与她沈默云并无直接关系,她若不是乱了分寸,又怎可能这般多管闲事呢?
她一直自认为坚固的外壳,只怕这一次未必还能保住!
崔奕横对此很有信心!
不过他心中虽兴奋,却不曾将情绪表露在脸上。这女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厉害,还是不能叫她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识破自己的妙计。
“有人在我的饮食里边下了蛊毒,有可能是鞑靼人,也有可能是仇敌。不论是谁,这蛊毒都是霸道厉害至极,皇上暗下里为我找了许多名医瞧病,却都毫无头绪。最后,还是一位来自苗族的巫医,为我出了一法。我若能按着他所教去做,那便大概还能延我三年寿命!我死不足惜,反正无牵无挂,来去一人,早死晚死也无甚区别……可北境不甚太平,南边又蠢蠢欲动,为了我大周局势,我也只能尽力续命为皇上分忧!”
他就那样淡淡地说,可听在沈默云的耳里却有满满的悲伤溢出……
蛊毒?三年寿命?死不足惜?无牵无挂?……沈默云的胸口莫名被这种心伤窒得满满的,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她的眼里又多了些伤感,心疼和挂怀。
“平南王在南地多年,他手下养蛊,懂蛊之人不少。听说平南王府养有一只‘千毒蛊王’。这蛊王有吞噬小蛊虫的本事,一直靠鲜血加上蛊虫喂养长大,是平南王最引以为豪的至宝。听说,无论再霸道的蛊虫在这蛊王面前也都只是小菜一碟。他们说,也只有这蛊王才能替我解毒!只可惜,我体内存有的蛊毒时间已长,即便有这蛊王作引弄出那蛊虫,只怕我也只有三年多的时间了。”
崔奕横边说边自苦地笑了一笑,随即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扫了对面的女子两眼。
可她却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面上竟是无悲无喜,毫无表情,而她的嘴唇微启,似乎有话要说,却偏偏又无从开口。
沈默云哪里想到还有这种离奇之事,崔奕横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他在北境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硬仗,身上那么多的伤,他都挨过来了,怎么可能会被人毒害?
即便救治成功也只有三年的时间?对于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士来说,这是何其残酷?
是谁人所为?目的是什么?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此刻无数的想法在她的脑中乱窜,胸口也同时奔涌而出的诸多感情也在激烈碰撞。
话到嘴边咽了又咽,不是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还有好多好多的东西她或许再来不及说。
她酝酿了许久,却是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与嘉和郡主的婚事……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问题一出,沈默云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应该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救治成功的可能性的,不是吗?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何此时这种状况下,她还能隐约在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
“嗯!”崔奕横很满意她开口问这问题,看着她的眼神也暗暗多了些释怀和宠溺。
“嘉和中意于我许久,她答应我若是与她成婚,便会全力救治于我!那样,我便至少还有三年时间!若不然,大概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时间了!”
沈默云再次愣住!
原来,他与郡主突然被赐婚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嘉和郡主对世子真是情真意切!即便知道世子只有三年时间,还是愿意嫁与世子!”
崔奕横的一个白眼翻了过来!
沈默云也感觉到了自己话中那浓浓的酸意。
真是疯了!此时是关心这种问题的时候吗?可这样的话怎么就从自己的嘴里莫名其妙冒了出来呢?
她明明知道嘉和是平南王最宠的嫡女,是平南王捧在手心长大的,怎么可能叫她嫁一个只有三年寿命的男人呢?
这样安排下的婚姻,也多半只是为了政治权势和利益罢了。
这几年南边的权势和兵权都被平南王紧紧攥在手中,各个周边小国和少数民族的叛乱也都被肃清得差不多,可以说,平南王的权势越发膨胀,而皇帝对南边的实际控制权和影响力却日渐颓微。
只怕这个皇叔,在皇上眼里,早就成了一颗将来不得不除的毒瘤。而那崔奕横则恰恰相反,他是皇帝最器重的新贵,手上又握有部分兵权,年纪轻轻大有作为,是皇帝需要倚靠的未来股肱之臣。
若自己是皇帝,也绝不可能叫他们强强联手,轻易联姻!一个弄不好,崔奕横若是反水,到时候南北兵权便都到了平南王的手中。
此时的沈默云暗自猜想,只怕皇帝也是被逼无奈,为保崔奕横性命,这才勉强答应了他二人的婚事?
知道沈默云此刻定是在大费脑力地为自己盘算,崔奕横有些心虚,便又开口转移起了话题:“其实那酒与茶我都不能喝。你闻到的我身上的酒味,也是平南王府的巫医为我配制的。那药酒有压制蛊虫的成分在里边,可以缓解那蛊虫的对我身体的伤害。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喝你的茶……”
他最后的话明显有讨好的成分,可偏偏他发现面前的女子的头是那样的低,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
☆、第二八零章 遗言
崔奕横的讨好沈默云没有在意,她反而将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他身上,想着想着,心中的伤感便愈发膨胀了起来……
生来就不由人,幼时难自保,少年靠独闯,好不容易熬到成年,眼看名利兼收,康庄大道,却又再次跌入多舛的命运轮回……
他比自己还要苦上许多啊!老天对他未免太不公平,夺走他的母亲,爱他的父亲,温暖的家,世子的待遇,此刻竟还要夺走他的生命吗?
大过年的,这个男子竟然连家都没有可以回的理由吗?
他已经快要二十,在不少男子妻儿遍地之时,他的健康和生命便这样说没就没,老天甚至连子嗣都不愿给他留吗?
他与自己何其相似,一样的生存环境;一样的自食其力;一样的艰苦抗争……可生活对自己不公时,想要靠自己逆改命运的轨迹,这就那么难吗?
此时崔奕横的存在,对沈默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朋友,兄长,知己,心疼心系之人,更多的是自己在命运长镜前折射出的一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