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明-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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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金不经官府,由徐记当铺负责支付。
这是抚恤办法来自李善平的点子,他怕大家因为挂念家中的人,会向战国时
期的管仲学习,临阵时不以冲锋在后,撤退在前为耻,提醒郭璞和武安国考虑此
事。武安国也想到初到匠户营时,全村青壮因为顾虑受伤后,无人照顾家人而任
由水怪为害的往事,因此决定设立士兵基金。正当他们三人准备自己掏钱支付这
笔费用时,徐记当铺东家徐志尘找上门来,欲给团练捐一笔巨资。武安国谢了他
的好意,没有收他的银子,而是和他商量存白银两万两到他的当铺作为抵押,如
果有士兵受伤,则由徐记当铺负责士兵的全部医疗费用。如果阵亡,则每个士兵
家里由当铺支付二百两抚恤金。一年之后,双方和约到期,如有剩余,则全给徐
记当铺,双方看情况再继续协商如何续约。徐志尘眼中精光一闪而没,立刻答应
了此事,主动把阵亡士兵的抚恤金提高到500 两,并答应马上给每个士兵单独写
下字据。这下轮到武安国吃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保险公司的点子居然在这
里遇到识货之人,十分欣慰。临送徐志尘出门时,把自己当年参观山西票号的记
忆东鳞西爪的告诉了徐志尘,说是在西方威尼斯的见闻。把个徐志尘听得眼睛越
来越亮,根本不在乎这个主意是从哪里得来的,顾不上告别,打马飞奔回府,找
人商量开钱庄票号去了。
洪武十一年仲秋,怀柔团练成立,共八百余人,儒林人士赠大旗一面,上书
:大明八百壮士。团练编制为了避嫌,不能和大明军队一致,因此典史武安国自
创了团练编制,据说是参照工厂的工人分组办法制定。每十人为一班,设班长一
名。每三班为一排,设排长一名,三个班依次编号,一班长兼任副排长。每三排,
加一个炊事班为一连,设连长一名,副连长一名,每连计一百零二人。每三连为
一营,设营长一人,副营长一人,计三百零八人。怀柔民团共有两个步兵营,一
个骑兵连,和一个炮兵连,一个斥候班。
每个步兵装备新式火枪一枝,刺刀一把,头盔一个,锁子坎肩一件,马一匹。
每个骑兵装备马刀一把,三眼短铳一把,头盔一个,锁子甲一件,骏马一匹。
每个斥候装备短铳两把,望远镜一个,百里挑一的良驹一匹。
每四个炮兵装备新式马拉大炮一门,马四匹,两匹用来拉炮,两匹用来拉装
炮弹的马车并供炮兵乘坐。
步兵的营长就让王浩、李陵二位捕头担任了。炮兵连长是张五哥的二儿子正
武,本来他主管着日渐庞大的铁匠铺,这次听说师父要和蒙古人开战,竟把铁匠
铺交给了他人打理,自已请缨上阵。火炮是铁厂按武安国设计全钢铸造的,比铜
铸火炮轻了许多,炮径略长。每门炮都配了精钢打造的车轮,行军时,收起炮后
支撑,即可用马拉走,十分方便。
几个斥候归四川人王飞雨统一管理,这个王飞雨本来是个富家子弟,喜欢游
山玩水,因此练出了一身走山川如履平地的功夫。去过辽东、蒙古等地,知道些
蒙古、女真和高丽话。去年到五台山游历的路上,感了风寒,病在馆驿之中,随
身的银子都用光了。也是他霉运当头,碰巧官府押送山西移民路过,就把他抓了
凑数,弄得差点没把命丢在路上。武安国安排移民时,十分奇怪山西人怎么说四
川话,仔细问了,才知道究竟,一时当做笑谈。两个不同时代的“驴客”倒也有
些臭味相投,武安国出钱给他治好了病,他却不愿回家,留在义学里当了地理老
师。这次组建民团,想起侦察工作,武安国立刻想起了这位传奇的倒霉蛋,把训
练和指挥斥候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郭璞不懂军事,见乡勇的训练每天除射击和刺杀外,多是行进,队列等,初
始还很奇怪。等到这些看似无关的训练,居然使原本乱哄哄的队伍很快就整齐划
一,露出一些威武之师的样子,不由得对武安国愈加佩服。唯一有一件事他怎么
也想不明白,那就是步兵配备战马干什么。一次当着李善平等人问及此事,武安
国的回答居然是:“万一打了败仗逃命,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些”。当时,郭璞
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整县衙的人为之绝倒。
时北平府其他各县也都组了团练,加固了城墙。郭璞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每个县城免费赠送火炮四门,炮弹若干,相约有事互相支援。其时军中铸一门火
炮耗银近万两,各县无此财力,见郭璞仗义相助,十分感激。初冬,徐记票号正
式开业,分号通十三省,总部设在怀柔,足色白银五百两以上起汇,汇金二厘
(2 %?)。各地行商见如此豪富之人都不惧,壮着胆子又来收购货物。人心渐
安,市井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
正文第九章铁马冰河(上)
太阳懒懒的从山头爬出来,把仅剩的一丝温暖撒向大地。山谷里的晓雾被阳
光刹那间染成了流苏般的颜色,山头上的残雪也马上回报给阳光一片灿烂的金黄。
两边的山坡上,树已经光秃秃的掉净了最后几片叶子。山谷里,间或还有几棵不
知名的蒿子,在枯草与残雪间,倔强的绿着,十分扎眼。偶尔有风吹过,空旷的
谷地里便起号角一般的声音。没有人迹,没有炊烟,北国的冬日,拥有的就是这
份古今不变的苍凉。
“叮咚、叮咚”,几声清脆的驼铃打碎了山谷里冬晨的宁静。“武——威”
趟子手的大嗓门吓得栖息在树上的喜鹊呼啦拉的飞起来,向远方逃去。随着趟子
手的喝山声,一大队骆驼从山谷中走出来,二十几个镖师和趟子手分别在驮队的
前、中、后把队伍护住。
自从和蒙古人开战以来,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骆驼队敢向塞外进发了。因此
这队年货如果平安运送到目的地,恐怕至少有几十万两银子,不知是谁有这么大
的手笔,这么大的胆色。大腹便便的商队老板穿着通体漆黑的貂皮大衣,双手在
袖子里插着,不时掏出来,捂一捂皮帽下冻红的耳朵。一直眯着的眼睛偶尔睁开,
竟是少见的蓝色,原来是个大食人,怪不得要钱不要命,敢在这时候北上。
“停”,商队前面身着黑色铠甲镖头打扮的人举起了左手,整个骆驼队马上
勒住了脚步。镖头跳下马,伏在地上听了听。立即跳上马,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趟子手们立刻紧张起来,努力调转骆驼的方向。那镖师从怀里拿出个黑黑的,圆
筒样的东西向远方望去,遮天的旌旗证实了他的判断。
“蒙古人,快往山谷里撤”。他大声催促起来。商队老板脸色立刻变得雪白,
调转了马头。等到二百多头骆驼的队头变成了队尾,蒙古骑兵已经到了二里之内。
一个趟子手在前面牵好缰绳,整个骆驼队立刻向来时路上狂奔起来。镖师们职责
所在,纷纷拔出刀来,护在商队的最后边。
蒙古军队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二十几个骠悍的蒙古武士在一名百夫长的带
领下跃出本队,呼喝着向商队追来。骆驼负了重,越跑越慢,跑出五六里,压后
的镖师已经被蒙古武士赶上。带队的百夫长一马当先,挥刀向身前镖头模样的人
后颈砍去。镖头却头也不回,用一把怪怪的马刀向蒙古弯刀头部一点,立刻把弯
刀荡开,顺手后捞,“扑”一下把蒙古武士的战马脖子抹出了一条尺余长的口子,
血光飞溅。那战马长嘶一声,前腿卧下,努力没把马上的骑手压在身下,留恋的
看了一眼主人,眼见不得活了。
得手的镖师轻轻一拨马头,又向另一个蒙古武士冲去,虚劈一下,趁马上的
武士招架的功夫,把刀尖刺入了对手战马的眼睛,战马一个人立,把马上的武士
掀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其他几个镖师也个个伸手了得,几个回合,二十几
个蒙古武士都变成了步卒。
镖师们显然不愿伤人,举刀把蒙古武士围在中间,并不继续进攻。镖头模样
的人手一招,一个趟子手把一匹跑不动的骆驼的缰绳从队伍中砍断了,牵了过来。
镖头在马上对蒙古百夫长拱了拱手,用纯正的蒙古话大声说道:“我等护送一批
年货去漠北,无意打扰诸位军爷赶路,这两箱货物给你家将军,望通融则个”。
说完,把骆驼缰绳一放,打马带着众镖师追赶商队去了。留下二十几个蒙古武士
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须臾,蒙古大队人马赶到,三千多人马一路奔来,竟保持着整齐的队伍。领
军的总管让人把骆驼身上的两个扁箱打开,刚用手除去防震的稻草,一道耀眼的
霞光喷薄而出,耀得人眼花缭乱。尽管军纪严明,扁箱周围的人还是按耐不住,
欢呼起来。那两个扁箱当中,竟满满的码放着水晶琉璃酒具。平日,一套水晶琉
璃酒具在蒙古部落足够换三匹良驹。现在商路一断,这两箱酒具,足够买三、四
十匹马。如果那商队驮的全是这些东西,截下它,好过抢几十个村落。
想到这,行军总管把弯刀在高空一挥,三千人齐声“噢——呼”一声,放马
向商队方向追去。那几个落马的武士也换了战马,跟着狂追。蒙古军中每人至少
有两、三匹马备用,所以马力甚佳。顷刻间又追出二三里,路上不断有脱力的骆
驼被镖师们扔下,有武士挑开扁箱,虽然不全是水晶琉璃,但箱子里也多是砖茶、
漆器等草原上名贵之物,众人见此,越发追得紧了。眼见着商队拐进一个峡谷,
谷口两片巨石如大门一样高耸如云。那压后的镖头拖过十余匹骆驼,把谷口堵住,
纵马而去。
蒙古军追到谷口,领先的武士七手八脚想把骆驼牵开,谁知这些骆驼都没了
力气,卧在谷口死也不动了。等大队人马到了,大伙合力把骆驼拖走,让出路来,
商队已经不知去向。行军总管见那山谷只可容七、八匹马并行,草高林密。心中
犹豫,叫过一个百夫长,命其带一小队武士前头探路,大队人马却慢慢的排了队,
走进谷来。
走了二三里,探路的武士也不见动静,正在犹豫间,那个百夫长满身是血,
狼狈的逃了回来,却没了胡子,少了耳朵。来到总管面前,滚下马来,放声痛哭。
原来商队的镖师们见蒙古人穷追不舍,发了狠,在前面山谷出口处埋伏了。先利
用弓箭把蒙古武士射倒了大半,然后杀在一起。蒙古武士措手不及,加上镖师们
个个武艺高强,全部被杀了。这个百夫长是被对方的镖头用刀背打昏了,又用冷
水浇醒,割了胡子和耳朵,放回来警告大家不要再追。
蒙古人的胡子即为其尊严,行军总管受此侮辱,大怒。又听说对方只是几十
名镖师,更是有恃无恐。弯刀前指,麾下几个千夫长立即带队向前猛冲,恨不得
立即把对方捉了,生吞活剥。堪堪追到距出口半里之遥,只听“轰”的一声,一
发炮弹落在蒙古军中,四五个骑士躲避不及,登时被炸上了天去。随着这声炮响,
刚才寂静的谷口平地生出两三百人,平端了个带木柄的黑筒子,排了三排。一个
黑铁塔般的壮汉一挥手,黑筒子里冒出火来,子弹接连向蒙古人打去,原来这些
人手里端的,竟是蒙古人从来没见过的新式火铳。那前冲的蒙古军当即如溪流撞
上了礁石一般,一下撞了个粉身碎骨。打头的蒙古武士一个个如被割的谷穗般从
马上落下。间或有战马被打中,鲜血便从马的口鼻中喷涌而出,汇集到地上和人
血一起形成了小溪。与此同时,两侧的山头,也出现了无数身着和谷口一样,灰
黄相间色块奇怪衣服的人,一样头顶着圆圆的铁锅,端着火铳向下打来。唯一不
同的是,谷口的人是一排接一排的连放排枪,而山顶上的人却是瞄准了目标打。
埋伏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柔县众乡勇。两日前斥候长王飞雨命人火速
来报,说三个蒙古千人队趁北口城不备,偷袭得手。北口城县丞战死,县令自杀。
这三千蒙古人把北口城未及逃出的万余百姓全部杀了,抢了细软,向东而来。所
过之处,烧杀抢掠一空。密云州知州不敢触其锋樱,躲在城中,任蒙古人在自己
属地内胡作非为。眼见蒙古人就奔怀柔来了。
郭璞等人听说此事,又气又恨。恨蒙古人残暴不仁,气密云知州不知廉耻。
怀柔、密云两地相距甚近,众百姓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前来请求参战。武安
国早有此心,见群情激昂,不顾乡勇人少,拿出做好的沙盘,和十三郎等人仔细
筹划,非要让这三千蒙古匪徒匹马不得回塞外方解心头之恨。沙盘上见石门谷山
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