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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我欲为后-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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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眼前突然出现在行刑那日,给绑在柱子上,四肢都僵硬无法动弹,眼前那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那种血红,瞬间把正嘉的身形也淹没在内。
  没有任何预兆,薛翃往后跌倒。
  正嘉皇帝吃了一惊。
  他本能地踏前两步想要将人扶住,却有个身影更快地赶到,抢先及时地将薛翃扶抱住。
  ***
  薛翃深知正嘉的性子,他的心意已动,就绝不会收敛退缩。
  丹房内听郝宜来请,薛翃不肯从命,一自然是为了丹药,二却是因为深知正嘉的脾气。
  正嘉甚是推崇方外的修道之人,既然让郝宜来请,可见是对和玉也起了兴趣,就算她不肯去,对正嘉而言也绝非忤逆抗旨,何况她写了那个字。
  那是投其所好。
  正嘉虽沉迷道术,却是个极聪慧的心性,之前薛翃伴驾,他便经常写些字谜,发给朝臣,或者宠妃,薛翃最解他的意思,别人不懂的,往往她会解答,所以正嘉也对她格外另眼相看。
  甚至有一次对她说道:“爱妃才是朕的解语花,不像是何妃,真是辜负了好名字。”
  当时的淑妃就是何雅语,薛翃笑道:“淑妃在这些上面虽然等闲,心思还是很玲珑精细的,比如皇上前日咳嗽了声,淑妃便立刻叫人炖了雪蛤百合汤给皇上润肺。臣妾看似精巧实则驽钝,心里毕竟缺乏算计。”
  正嘉那会儿将她搂入怀中,带笑说道:“你要什么算计,朕就爱你这般天然娇憨,有朕在,你也不需要算计什么。”
  薛翃那会儿是为了后宫和睦,免得正嘉的话传到淑妃耳中去,引淑妃不高兴。所以在正嘉面前为她说好话,没想到这句却是一语成谶的意思。
  可是经过三年的沉淀,她居然还是有些无法面对这个人。
  一想到那日黄昏正嘉若隐若现的眼神,那股撕筋裂肉般的惨痛如此鲜明的浮现。
  听冬月说起,那时她晕厥的时候,是萧西华及时赶到,陶玄玉却仍在布置罗天大醮禳除邪祟之事,不曾回来。
  西华将她带回了放鹿宫,正嘉皇帝则派了郝宜在放鹿宫观察侍候,先前太医们来看过,无非是说她身体虚弱,又加上耗神劳力,需要好生调养歇息,如此而已。
  薛翃醒来的时候已经寅时将过,西华见她醒了,便道:“小师姑,你不要太过劳累,好歹要照看好自己,别叫人太担心了。”
  薛翃道:“你不在你师父身边,怎么回来了?”
  西华说道:“师父本是让我回来交代一声,说这两日他不会回来,让小师姑掌看着众弟子,没想到你偏把自己累倒了。”
  薛翃一笑:“我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也别跟你师父说,免得让他分神。知道吗?”
  西华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悒郁的表情,薛翃道:“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西华这才答应,“那么我先回去了。”
  薛翃点头:“你去吧,好生相助你师父。”
  西华迟疑地转身,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出门去了。
  西华去后,冬月说道:“小师姑,大师兄很担心你呢,昨晚上都在外间守着,一刻也没离开。”
  薛翃道:“西华宅心仁厚,又从来敬重尊长,所以你们师父才也那样重看他。”
  冬月欲言又止,薛翃问道:“绿云那边可有消息?”
  “师姐派人送信回来,说是公主昨夜虽有起夜,但精神尚好,想必是小师姑的丹药有了效果,方才有派人来说,公主喝了粥。请小师姑安心。”
  薛翃闻听,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侯外间郝宜进来,见薛翃起身,便道:“仙长可大安好了?”
  薛翃下地:“公公如何在此?”
  郝宜道:“昨儿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皇上特命奴婢来伺候着呢,看看有什么要用的,务必要让仙长好好的。您觉着怎么样?可想吃点什么?”
  薛翃道:“多谢皇上圣眷。也劳烦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为了皇上效力罢了。”
  薛翃叫冬月先退了,便看郝宜:“郝公公忠心耿耿且又善解人意,可算是皇上身边头一号得用之人了吧。”
  郝宜笑道:“不敢当,我其实是最蠢笨的一个,我顶上的那几位师兄都是最精明强干的。”
  郝宜,齐本忠,田丰,还有一名张相,是正嘉皇帝身边几个最得力的太监,但是却有一人本来位居他们之上,那自然就是曾经司礼监的内司正郑谷,郑谷伴随正嘉皇帝多年,最解他的心性,而且为人谨慎老成,最会办事,很得正嘉重用,当时外廷自有内阁众人,内阁首辅行丞相的职责,却被称作“外相”,在内宫之中,郑谷则是被称作“内相”,可见位高权重。
  当日正嘉在泰液殿安寝,正是郑谷伴驾的,如果说那件事有人最清楚的话,莫过于郑谷了。
  薛翃知道郝宜其实是郑谷手底四人中资质最一般的一个,原本还轮不到他在正嘉身边伺候,但现在世易时移。
  薛翃想知道郑谷去了哪里。便只有从郝宜口中旁敲侧击。
  薛翃问道:“师兄?难道说,宫内的公公们,也如同我们山上一样,您也还有师父吗?”
  “那是当然了,我的师父是……”郝宜生生地止住。
  “怎么了?”薛翃微微诧异。
  郝宜见她神情无邪,且身边又无别人,才道:“您是修道人,又是初来京城,所以不知道,我们几位师兄弟的师父,就是当初掌管司礼监的郑公公,可惜因为之前薛端妃的那件事,公公给受到牵连,被皇上打发去南边守皇陵了。”
  薛翃这才确信,郑谷果然是已经给打发了。
  “我也听过端妃的故事,那是真的吗?”薛翃假装好奇地问。
  郝宜忙制止她:“仙长千万不要在宫内提这件事,这是宫内的禁忌。您如今医治的宝鸾公主,就是端妃娘娘的第二位公主,奴婢听说您因此而斥责了丽嫔,可知道丽嫔为什么这么大胆,不过是因为端妃娘娘不在了,宫内都忌讳,所以……”
  他忙又打住,道:“不过情形只怕要有所不同了,您大概还不知道,昨儿您离开了宁康宫后,皇上便命把丽嫔娘娘将为贵人,哼,这下看她们还敢不敢怠慢宝鸾公主了。”
  正说到这里,外间有一名小太监跑进来,对郝宜说道:“江指挥使来了,看着像是有急事。”
  郝宜一怔,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江恒从外大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薛翃,便道:“道长,俞莲臣情形不好了。”
  薛翃变了脸色,江恒道:“请随我速去镇抚司吧。”
  郝宜忙道:“这如何使得?道长才病好些,正要仔细调养的时候,这会儿哪能又跑出宫?且又听说俞莲臣是疟疾,若是对道长……”
  薛翃不等他说完,便道:“公公放心,我已有应对的法子,且如今师兄正要办罗天大醮,若这会儿让俞莲臣归位,煞气冲天,必会引发不祥之事。请公公将我的话转告皇上。”
  江恒也道:“方才我已禀明皇上了。”
  这会儿冬月准备了洗漱之物,薛翃请江恒稍等,自己挽起袖子,俯身掬水洗了两把脸,只用丝帕擦了一擦,又将头发重新绾好:“走吧。”
  两人出了放鹿宫,往外而去,江恒见她左手的袖子仓促中还未放下,露出半截晶莹如玉的腕子,且因才洗过脸,面上未干的水渍迎着朝阳之光,熠熠晶莹,竟好像她通身都笼在一团淡淡地光晕中似的,令人不敢直视。
  出了宫门,江恒早准备好了马车,当下两人一人骑马,一人乘车,往镇抚司而来。
  镇抚司在麒麟大街上,正常要走三刻钟的,路上锦衣卫头前开道,无人敢片刻拦阻,竟只用了一刻半钟便赶到了。
  江恒翻身下马,去接薛翃,薛翃早推车而入,不等他靠前,便一跃落地,脚步轻盈,黑色的绸衣一挡,同底下白绸相映荡漾,犹如最简洁而动人的水墨画。
  江恒陪着薛翃入内,道:“原本这俞莲臣是关押在大牢里的,不过他身份特殊,又染了病,若丢在里头,怕会传染别的囚犯,所以如今只安置在镇抚司后院。”
  不多会儿到了地方,院子门口有两名锦衣卫看守,面上都蒙着白纱。
  江恒才要给薛翃也拿一片挡着呼吸,薛翃举手,向腰间口袋里取了两颗丹药出来,递给江恒道:“这是牛黄抱龙丸,有祛风散邪功效,含在口中,别吞下。”
  江恒从她指尖接过,一笑:“多谢费心。”
  薛翃自己也含了一颗,两人这才入内,却见院子荒芜,江恒引着来到靠内的一间房钱,推开门。
  门开处,一股邪晦之气扑面而来,薛翃微微屏息迈步而入,却见里头只孤零零一张桌子,一张板床,俞莲臣躺在上面,走近看时,却见越发地形销骨立,犹如猛兽困饿已久,只剩下了一副铁骨铮铮。
  薛翃先一探鼻息,又去诊他的脉搏。
  江恒道:“先前太医用了药,但喝了后都吐了,最后竟一点也不能吞入,太医也束手无策。”
  “这种情形不能用汤药了,得用针灸,”薛翃拧眉说道,“我的针灸功夫等闲,需要找个高明的大夫。至于如何施针,我先前已有研究,虽无十分把握,却也有七八分,事不宜迟,请指挥使速请会针的大夫。”
  江恒道:“好,我去叫人。”他起身往外,将出门之时,又有些踌躇地回头。
  却正在这时,原本看似奄奄一息的俞莲臣猛然探手,紧紧地攥住了薛翃的手腕。
  幸而薛翃的身体正好挡住了这一幕,江恒凝眸看了会儿,终于推门而出。
  薛翃听得江恒关门的声音,才略松了口气。俞莲臣的手极大,因为瘦,骨节显得十分突出,像是钢铁铸成似的,钳住薛翃便无法再松开。
  薛翃无法出声,也没有挣扎。
  “是你吗?”俞莲臣眼皮微动,双眸似睁非睁,声音亦微弱如同风声:“阿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俞萌萌哒(虽然不能算小了)(*  ̄3)(ε ̄ *)
啊,收藏啊,为什么不动~~~

第11章

  当初薛将军带俞莲臣回家的时候,那小子生得瘦瘦弱弱,比当时的薛翃还矮一些,巴掌大的小脸,显得两只圆圆的眼睛格外的大,纤弱而楚楚可怜,惹得薛翃爱心泛滥,当作亲生弟弟般照顾的无微不至。
  后来,大概是投喂得当,俞莲臣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开了,雨后春笋一样拔高。
  他的年纪渐大,便随着薛将军出了两趟军差,再回来,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高高大大,让薛翃望尘莫及,每次都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脸。
  但“阿姐”这称呼,却从来没有变过,从见她的第一次,到最后的别离。
  以及如今的“隔世重逢”。
  虽然屋内并无别人,薛翃仍是按捺不住地浑身发抖。
  上次长街上的不期而遇,她脱口而出一句“连城”,还以为人声嘈杂,她的声音又弱不可闻,他是受刑伤重的人,自然是绝不可能听见的。
  可是如今……
  薛翃的心噗噗乱跳,望着俞莲臣微微睁开的双眸,无法回答。
  这个回答太沉重,就像是掀开了鲜血淋漓的过往。
  ***
  镇抚司本就备了大夫听候差遣,江恒叫了一名锦衣卫,很快把人领了来。
  江恒进门的时候,见薛翃手中捏着一根金针,似乎才对俞莲臣用了针。江恒走到跟前儿:“怎么了?”
  薛翃脸上平静:“方才他的情形有些不好,我以金针刺穴,替他暂且纾解。”
  江恒不置可否,示意那大夫上前,薛翃转头,并不起身:“先生怎么称呼?”
  那大夫战战兢兢道:“鄙人姓黄。”
  “黄大夫有礼,”薛翃淡淡说:“他的情形已经危重,喝不下药,便只能等死,只能用针灸,如今请大夫按照我所说,替他刺身上各处要穴。”
  “不敢不敢,是是,”黄大夫唯唯诺诺,从药箱里取了金针出来,“其实老朽也曾这么想过,只是今日并非用针的吉日,而且没有十足把握。”
  薛翃道:“人命关天,就不管什么黄道黑道的了,请大夫以针刺他的中脘穴,章门穴。”
  黄大夫点头称是,才要动手,又吓得停下来,原来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上的要穴,中脘穴属于奇经八脉中的任脉,倒也罢了,章门穴别名长平,在第一浮肋前段,此穴道是脏会穴,肝经的强劲风气在这里停息,就如同风口出入的地方。
  这穴道统治五脏疾病,非同一般。
  黄大夫迟疑地看薛翃:“仙姑,确定如此吗?这位病人此刻内息微弱,再刺他章门的话,泻了体内风气,会不会更导致他体弱不支,病情恶化?”
  薛翃看着俞莲臣乱发之中的脸,因为病痛煎熬,这张脸的五官也更加突出,微耸的眉梢坚硬倔强如磊磊孤岩。
  “不会,他能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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