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雪花-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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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坐起来:“为什么?”
她是爱“他”的啊,为什么再次选择还是离开至爱的男人与孩子?如果她不爱“他”,又怎么会这样在乎“他”?难道她在乎的真的是雷松的钱吗?
她看着我的迷惑,抚我的左颊:“蓝儿,我爱你爸爸,就像你爱柯宇一样。”
我更睁大了双眼,心跳加速,母亲真的已察晓一切了吗?
她温和地笑:“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那个叫柯宇的男人才是你最爱的人,我能体会到你对他的那种感情。”
我将头别到一边,不再正视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她的目光还是自己的心。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事情又开始轮回了,真是造孽。”母亲小声地说,语调忧愁,“为什么要让你经历跟我一样的事情呢?我可怜的孩子。”
她拉着我的手,眼睛却不看我:“我年轻的时候很冲动,认为爱情就是一切了,我不在乎他有家庭,也不在乎他比我大多少,因为我爱他。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比爱他更重要了,现在想想真的很傻,但我不后悔。”
“我和你爸爸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相遇的,那天下着雪,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场雪都要美,那样白而且晶莹。我只顾着看雪,却没看见你爸爸的自行车。”她笑着,眼神流露出甜蜜与幸福。这样讲述,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年一样。初遇的那一天在她的印象里也许只是昨天发生的,她讲的那样完整而动人,像在念一首诗,岁月作成的诗。
她看了我一眼,笑:“当然他就撞到我了,我的腿被他撞得很疼,不用看我就知道肯定青了一大片。他慌忙地跟我道歉,只会说对不起,呵呵,那时侯他涨红着脸,除了对不起什么都不会说了。看着他那副傻傻的样子,我竟忍不住笑了。”
我被她带进了她的故事中,轻声笑:“那‘他’一定很莫名其妙了。”
“是啊。”她笑着,“他呆呆的样子就更好笑了。我忍着痛站起来跟他说,其实是怨我看雪看得太入神才会被他撞倒,不干他的事。没想到他也笑了,他说他也是因为这雪太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走神才会把我撞倒的。”
“你们的相遇很浪漫。”我说着,禁不住想起我与柯宇的邂逅,背景竟都那么吻合,难道真的是轮回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后来我们很自然地就认识了。我们都相信有缘分牵引着我们,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一起看雪,堆雪人,打雪仗。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雪花中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笑容,他们都像烙印一样印在了我的记忆里。”她的眼睛更亮了,我想也许是因为有泪在闪烁的缘故。我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她连忙眨眨眼,睫毛上沾染了一些泪花。她继续说:“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我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他跟我说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两个人在一起根本是同床异梦。我说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太天真了。”
“他很成熟,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比我大八岁,我真的就像我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很多人,包括你的养母,他们都认为我是图他的钱,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认识鹰奇后从没花过他一分钱,我是因为爱他才和他在一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然后转过头看我。
“但一个女人不可能甘心这样过一辈子的。我开始羡慕那种一家三口在公园游玩的情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更加想有一个家,一个有他有我的家。但是他不肯放弃他的家庭,那他究竟当我是什么呢?他真正爱过我吗?那段时间我总是重复着这个问题,我问自己爱情究竟是什么。”
“你在那个时候遇到的雷松吗?”我问她。
“不是。”她望着我,眼角的皱纹都好像深了一些,“雷松是我的老板,他对我一直很好。他是个很沉稳的男人,从不多说一句话,他早就知道我的事情,却还义无返顾地对我好。我软弱了,退缩了,我所希望的生活,雷松都能给我,所以我和他走了,我们离开那个城市是因为他不想我再想起那些伤心事。他从没问过我爱不爱他,他只是不断地对我说,我爱你,玉兰,我很爱你。”
她的泪一颗颗似珠滑落,跌在我手背,湿湿的。我的眼眶也湿润起来,雷松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他让我想起沛原,我的沛原。我想母亲和我是一样的,我们可以给他们一切,除了爱。
“时间是稍纵即逝的,一晃就二十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年轻时的冲动就是爱情。直到后来,我和雷松生活在一起,二十几年来他都如初识那一天对我。他宠了我一辈子,护了我一辈子,虽然我从未曾忘记过你爸爸,但雷松在我生命中的位置是任何人也不能代替的。在他病逝的那一天,当他停止呼吸,我才找到了这二十几年来的答案,他对我的那份感情,才是爱情。”母亲松开我的手,用双手掩面,小声地抽泣。
我扶着她抖动的双肩,将她抱在怀里。她像个孩子一样依靠着我,我紧紧抱着她,就像在拥抱自己。
“能被一个人这样深深爱着,我还有什么奢求呢?如果再选一次,我怎么能离开他呢?”母亲含糊着说,像呓语一样。我紧闭双眼,是啊,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是件幸福的事吧,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不去找“他”,她是在良心不安。即使她还依然爱“他”,却不可以再回头,她始终是选错了的。
“我不要。”我也像在梦话一样,“我不要这样累。”
那天晚上我留在母亲房中陪她,我俩躺在一起,这又让我想起大姐。那次同床,是我与大姐最后的亲密。我一直是平躺的,想起大姐的样子,我冲动地侧过身抱住母亲:“妈,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好吗?”母亲拍了拍我搂着她的胳膊,安慰我说:“傻孩子,妈妈才跟你相认,怎么可能离开你呢?不会的。”
“妈,我想大姐。”话一出口,泪便淌下来。除了单慧颖那次,我一直都没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对大姐的思念,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我有多么思念大姐,因为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对大姐的那份感情。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像我的母亲一样,她的离去已经带走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它了。”母亲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我与大姐的事情,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这样安慰我。
“过去的事真的可以不想吗?”我又恢复平躺的姿势,睁着眼睛望天花板,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第三部分第9章 蓝色的忧伤(1)
永远忘不了你轻柔的吻,像丝绒一样温暖而自然;
永远忘不了你深深的拥抱,那样用力而又让人沉醉。
和煦的阳光翠绿的树清澈的池塘,
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样悄无声息。
如同我们的爱,悄无声息地逝去。
摊开手掌,指间滑过蓝色的忧伤……
我总是会定期回我以前的住出看看,偶尔打扫一下,心烦意乱的时候会在那里住上一两天。没想到会在那一晚遇到张建。
我走上楼梯,看到他正蜷缩在我门前,双手抱膝而眠,歪着脑袋,不知他在这里睡了多久。我看着他的姿势,不禁莞尔。那是寂寞孩子惯有的姿势,在受伤的时候惟有自己拥抱自己。他熟睡的模样,如同孩提时的我。
“小建。”我轻唤,手扶住他肩头,动作也轻,“小建,你这样会着凉的。”顷刻间愣住,手似弹簧遇到张力而弹开。我看着自己的手,某个隐藏的伤口又被撕开。
——夏雪,你这样会着凉的,夏雪。
大姐的声音。
他被我弄醒了,揉揉眼睛:“你回来啦。”
“找我有事吗?”我让他进门,“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也不坐,直直问我:“你有钱吗?”
“你要钱干什么?”我盯着他。
“吃饭,睡觉,玩,不都需要钱吗?”他吊儿郎当地说。
“你这个年龄应该好好学习。”我也站着不坐下。
“哼,去他妈的学习。”他鄙夷地甩甩头,“我只问你,有没有钱?”满脸的不耐烦。
“你是在骗自己,张建!”我厉声。
他似吓了一跳,再不言语,将头转向一边。
我过去扶住他双肩:“你妈妈不像你想的那样。”按他坐下,“现在满脑子钱的,是你吧!”
他抬头想与我争辩,对上我的眼又自觉理亏,低下头去。我趁势说:“小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去珍惜。”
我坐到他身边:“等到真正无法弥补的时候,它就会像一跟刺,永远扎在你的心口上,拔都拔不出来,只会随着时间的发酵,隐隐作痛。”
他低声嘀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却明显的,声音变弱。
“你知道的。”我握住他的双肩,“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以来你都不承认。你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放纵找借口。”
他激动地推开我站起来:“你根本不明白!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了解我的感受呢?”
我看着他来回伏动的胸脯和那张稚气的脸,越发感到心疼和熟悉。他与我是如此相同啊,我仿佛在面对年少的自己,仿佛在和她说,算了,就这样吧,都忘了吧。当年的倔强和自卫,正是他身上正在散发的。我怎么忽然怀疑起了自己,我怎么会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劝戒他?这才明白,原来跳出那些关系,我所看到的真实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顿时怔住。
他以为我语塞,更理直气壮:“哼,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你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总是跟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在这边说风凉话了!”
“我不懂,我不懂。”我苦笑着喃喃,“哈哈,哈哈哈。”我的笑声越来越大。空空的单薄地回荡在屋子里,声音从我的喉咙中发出,跌撞奔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碰到墙壁上,被击碎,落寞在每一寸空气里。
他被我吓到了,扶住我已经歪斜的身子:“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呵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坐下。
“小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望着他,微笑还荡在嘴角。
“谁要听你的故事。”满脸不屑。
“有个女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疼她,她以为她爸爸不在乎她,就总是闯祸来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她的父亲除了打她就不会别的了。再到后来这个女孩子和他父亲断绝了关系,并恶狠狠地跟她父亲说,我再也不是你的女儿了。”我定睛看他,“你说,她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你说,她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你说,她到底爱不爱她的父亲?”
“她离开那个不爱她的爸爸,当然是快乐的。”他不假思索。
“是吗?”我问他,“是吗?”再问自己。
“当然是啦。”他看我呆滞的样子,打量打量我,“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我笑了笑:“是的,那女孩子是我。你觉得我快乐吗?”
他眼睛里有莫名的东西闪过:“怪不得你总这么神经,也怪不得你会多管闲事!”他说着起身出门,临走时他回过头看我:“别以为你什么都懂,我们不一样。”
张建的声音在我脑袋里来回冲撞。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是的,我总是将他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自顾自把那些原本想对自己说的话讲给他听,因为我自己不肯听。
原来是我一直在逃避。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愕然响起来。打开机盖,柯宇的声音直逼而来:“雪儿,你来找我,我想见你。”
这句话怎么这样熟悉?在记忆的长廊里不断奔跑,敞开一扇扇门,寻找,这似曾相识的语气。找到了,推开手边的门,原来在这,原来一直在身边。
——沛原,你来找我,我想见你。
不自觉地嘲笑自己,走向柯宇的住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旋律:“你,给我那种地位,快乐得想到我在他的面前有多卑微……”
爱人与被爱,就是有这样的本质区别,而我也已没有时间再怀疑自己,片刻不停地移动脚步。柯宇,我来了,柯宇。
当柯宇打开门我就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抱,紧勒住他的腰,像找到靠岸一般深深依靠他。
他不住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