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7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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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卫士的长官,不但官秩差了好几级,实力也没有可比性,除非薛万彻不想活了,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坐在城里等着安东副大都护来见他。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李平原是何许人也?圣主钦点,中枢嘉赏,从正四品的安东都尉到从三品的安东副大都护,不过短短数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崛起速度如划空闪电,快得让人目眩神驰。
薛万彻虽然从父亲的在书信中了解到了李平原的深厚背景,甚至还看到父亲隐晦提及榆林风暴,但当年隐秘与圣主、宇文述有直接关系,这种“打脸”的事如今就算被居心叵测者蓄意公开和散播,知者也局限于高层,毕竟此事一旦传得沸沸扬扬,必然损害到圣主威权和宇文述的权势,如果因此引发政治风暴,连累到自己,伤害到国祚,岂不自取其祸?所以个个讳莫如深,唯恐得罪了圣主和宇文述,而薛世雄越是说得隐晦,李平原就越是神秘,李平原及其背后隐秘就越是让薛万彻万分好奇。
好奇心害死人,薛万彻亦是如此,急切想看到李平原其人,窥探到李平原的秘密,甚至有些急不可待了。
然而,薛万彻还是自视甚高了,他一个正五品的鹰扬郎将,一个扶余边城的守将,哪怕他出自河东豪门薛氏,还有一个官居卫府大将军的老爹,也很难轻而易举见到从三品的安东副大都护、安东远征军的最高统帅。
李风云与两万余骑士风驰电挚赶到扶余城外,扎下大营,休息了一夜,这才召见薛万彻,但李风云没有出面,出面接待薛万彻的是裴爽。
裴爽是御史大夫裴蕴的儿子。裴蕴是江左旧臣,但同样出自河东豪门裴氏,中土一统后,散落各地的裴氏都回归本堂,河东裴氏迅速壮大,水涨船高,裴氏各分支旁系也芝麻开花节节高。今日中枢核心决策层就有两位河东裴氏贵族,黄门侍郎裴世矩和御史大夫裴蕴,由此可见河东裴氏权势之大。
河东三大豪门柳氏、裴氏和薛氏,有共同利益基础,合作大于冲突,所以李风云请裴爽出面接待薛万彻,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裴蕴是江左旧臣,是文官,而薛世雄是根正苗红的关陇贵族,是武将,双方没什么交情,甚至都没什么交集,而他们的下一代亦是如此,裴爽在京城为官,薛万彻追随父亲征伐边塞,两人同样没什么交情,不过彼此相识,又有河东这个共同利益基础存在,坐在一起谈着谈着也就亲近了,就能找到共同点了。
薛万彻首先问,“安东来了多少人马?”
裴爽说,“二十余万,十万大军,十余万随军民夫和工匠等。”
薛万彻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安东哪来的十万大军?难道安东大都护府强行征召了东胡诸种部落的所有控弦,把能够骑马射箭的都拉来凑人数?
裴爽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摇摇手,“拭目以待,很快你就不得不信了。”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扶余这边有多少粮草?”
薛万彻苦笑,“你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日夜兼程南下怀远,那里的粮草堆积如山,足够二十万大军所需,要么你迅速杀到鸭绿水两岸烧杀掳掠,以战养战,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裴爽笑容顿敛,质问道,“此去怀远千里之遥,若无粮草支援,二十万大军如何长途跋涉?”
“这不是某的问题。”薛万彻目露同情之色,“这是你们的问题。”
“这怎么是我们的问题?”裴爽生气地说道,“我们奉旨东征,千里迢迢而来,你总该让我们吃饱喝足吧?”
“当然,为你们提供粮草是某的职责所在。”薛万彻说道,“但是,怀远那边就给了这么点粮草,只够几万大军南下新城,然后到了新城再获补充,这样你们就能顺利抵达怀远,然而,现在你告诉某,你们有二十余万人马,这当然是你们的问题。”
看到裴爽要反驳,薛万彻立即抢着说道,“请问,安东出动二十余万人马参加东征,圣主是否知道?怀远是否为你们备足了粮草?”
裴爽哑口无言。
薛万彻看到裴爽“无言以对”,当即“乘胜追击”,直指要害,“如果圣主不知道,怀远也不知道,那么,当此事传到怀远,怀远是否还欢迎你们这二十余万人马?如果他们不欢迎,拿出两路并进之策,要求你们直接从扶余方向攻击平壤,你们怎么办?难道你们还要抗旨或者抗令,执意赶赴怀远,承担由此所产生的全部责任,甚至是东征失利的罪责?”
裴爽懵了。之前虽然他已经预料到此次东征可能困难重重,但还是严重低估了形势的严峻性,尤其低估了卫府内部的激烈矛盾,正是这些无处不在的矛盾毁掉了前两次东征,甚至导致二十余万将士阵亡沙场。如今这些矛盾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激烈,这从薛万彻的“直言不讳”中就能清晰看出,怀远那边的远征军不但不欢迎安东军队,不想让安东军队抢去了他们的东征功劳,还蓄意阻挠和破坏安东军队赶赴东征战场,甚至向安东发出威胁,要让安东背上第三次东征失利罪责。这个问题就严重了,这已经不是安东军队能否南下怀远、能否得到怀远粮草支援的问题了,而是第三次东征能否如预想的那般灭亡高句丽,取得东征最后胜利的问题了。
裴爽神情冷肃,望着面无表情的薛万彻,不紧不慢地问道,“这是你的一面之辞,还是从怀远那边传来的小道消息?”
薛万彻想了一下,回道,“或许,事实就是你的想像。”
“某懂了。”裴世矩点点头,“但是,眼前的事实是,如果没有粮草,我们饥肠辘辘,无力跋涉,不得不停滞于扶余,则必然影响到东征。”
薛万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裴爽理解能力有限还是故意装糊涂,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饿了就杀马。”
安东马军多达两万余骑,虽然一大半都是东胡诸种部落的控弦,但即便如此,安东马军的力量也非常强悍。薛万彻亲眼目睹,心中震撼可想而知,由此愈发认定辽东大本营的做法是正确的,安东这支军队很危险,变数太大,不仅会抢走东征功劳,更有可能对东征产生无法预料的危害,所以为防患于未然,还是竭力阻挠安东大军南下怀远为上策,于是薛万彻一咬牙,干脆“撕破脸”吧。
“饿了就杀马”听上去是一句气话,实则就是告诉安东军队,辽东大本营不欢迎你们,要抢东征功劳,你们独自去打平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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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三章粟末靺鞨
?李风云成功说服了诸种部落酋帅,而这些人正是实施长途奔袭平壤之计的最大阻碍,至于安东军其他将领,不论是李风云的嫡系还是李子雄、李浑等落难贵族,支持此计者必定是大多数,毕竟自身利益与此仗胜负有直接关系,为了胜利唯有竭尽全力,如果一味保存实力或者饱受友军掣肘,最终结果必定悲观。
决策拟定了,接下来就是商讨具体攻击方案。契丹人与靺鞨人是多年盟友,对靺鞨人很熟悉,对回跋部和晦发川亦是了如指掌,所以大贺咄罗、耶律铁力等契丹酋帅理所当然要献计献策。
李风云直接点名,请大贺咄罗简要介绍一下靺鞨族,并对晦发川一战发表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靺鞨族主要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白山就是徒太山,黑水则是远东一条大河。
靺鞨族有七大部落,自南向北分别是粟末部、白山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和黑水部。
靺鞨七大部落中,以粟末部实力最强。粟末部居住在粟末水两岸,而粟末水就是黑水的上游。粟末部鼎盛时期,其一个部落的实力就可以与扶余、高句丽正面对抗。一百多年前,长达七百余年历史的扶余国败亡,高句丽和粟末部随即为争夺扶余国土而大打出手,双方一打就是百余年,直到四分五裂的中土统一后迅速强大起来,严重威胁到远东安全,双方才握手言和。
实力稍次的是居住在黑水中下游的黑水部,但因其距离粟末水有数千里之遥,居住环境非常恶劣,尚处在茹毛饮血的蛮荒时期,不论对居住在黑水上游的粟末部,还是对高句丽、室韦、契丹等诸种异族,都无法构成威胁,所以至今不被远东各大势力所关注。
如此一来,靺鞨族就有了南北之分,南部是以居住在粟末水两岸的粟末部为首的诸部落联盟,这个联盟里包括居住在徒太山的白山部,居住在黑水河中上游的伯咄部和安车骨部,俗称粟末靺鞨;北部则是以居住在黑水中下游的黑水部为首的诸部落联盟,这里联盟里包括拂涅部和号室部两大部落,俗称黑水靺鞨。
“今天我们要攻击的对象,就是粟末靺鞨,而目标则是粟末靺鞨所属的回跋部。”
大贺咄罗站在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的粟末水中上游、徒太山一带划了个圈,然后停在了地图上的晦发川上。
“说到粟末靺鞨,我们就不得不提到粟末部的一对兄弟,一对名震粟末靺鞨的勇士,瞒咄和突地稽。”
瞒咄是粟末部酋帅,突地稽是他的弟弟,兄弟两人大约在先帝开皇中后期,率军横扫以粟末水为中心的广袤地区,一口气吞并了二十余个小部落,并迫使白山、伯咄和安车骨三个大部落俯首称臣,歃血结盟,实力因此倍增,而粟末靺鞨这个俗称也正是由此而来。
这是先帝开皇中后期,亦是高句丽王高汤雄心勃勃开创远东霸业之时,而粟末靺鞨的迅速崛起不但严重威胁到高句丽的侧翼安全,也严重影响到了高句丽的霸业,于是高汤决心击败粟末靺鞨,随即联合黑水靺鞨,还有室韦、契丹等诸种异族,四面包围粟末部,同时收买贿赂白山、伯咄和安车骨等大部落,策反离间回跋、大莫卢、覆钟等小部落,从内部分裂粟末部。
与此同时,瞒咄也决心击败高句丽,南下拓展疆土,于是他一方面遣使向中土称臣,借助中土的力量牵制高句丽,一方面则联合百济、新罗,密谋前后夹击高句丽。
先帝开皇后期,粟末靺鞨和高句丽撕破脸,瞒咄和高汤大打出手,但粟末靺鞨的联盟过于松散,内部矛盾激烈,而百济和新罗又坐山观虎斗,试图渔翁得利,结果数年之后,粟末靺鞨内部分裂,瞒咄兄弟连连败北,覆灭在即。
关键时刻,中土“出手”了。当时中土要集中力量分裂和削弱突厥汗国,无暇东顾,面对远东诸虏的频繁入只能被动防御,突然看到远东诸虏内部打起来了,顿时喜出望外,马上派出使者赶赴粟末部,给瞒咄兄弟以有力支持,并做出承诺,一旦事不可为,可以举族迁徙辽西,以保存实力,徐图后计。
开皇末年,瞒咄兄弟众叛亲离,难以为继,只好带着八个忠诚于他们的附属部落,数万人口,数千控弦,从高句丽和其他背叛部落的围追堵截杀出一条血路,南下投奔中土,徙居于辽西境内。
圣主登基不久,瞒咄病逝,其弟弟突地稽统领部众。中土第一次和第二次东征,突地稽率军出征,屡建功勋,官拜金紫光禄大夫、辽西太守、扶余侯,成为东北疆一位实权虏姓大将。
大贺咄罗把瞒咄和突地稽兄弟的故事说完之后,帐内诸将对这个故事背后所蕴藏的讯息也就有所估猜了。
首先,粟末靺鞨不但长久以来与高句丽争夺扶余故地,还对高句丽觊觎已久,垂涎三尺,此刻恰逢高句丽遭到强大中土年复一年的打击,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正是乘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最好机会,粟末靺鞨岂能错过?
其次,粟末靺鞨并不是铁板一块,其联盟内部诸部落既然背叛过瞒咄、突地稽兄弟,当然也不会始终信守承诺,明知高句丽灭亡在即了,还继续与其并肩作战。退一步说,粟末靺鞨即便有些部落诸如回跋部坚信唇亡齿寒,坚持与高句丽并肩作战,那也是少数,大多数部落都会明哲保身,甚至窥伺一侧,寻找机会捡便宜。
由此可以做出一个假设,假设粟末靺鞨对高句丽的支持是一个阴谋,是蓄意借助中土的力量消耗和削弱高句丽,只待高句丽坚持不住了,崩溃在即了,再予其以致命一击,以灭亡高句丽来壮大自己,那么今日东征战场上的形势就很复杂了,安东军对晦发川的攻击就要有所取舍,而不是一味地盲目杀戮,以免错失利益最大化之良机。
“今日粟末靺鞨有三十余大小部落,以粟末、回跋、白山、伯咄和安车骨五部力最强,以粟末部莫弗铁骊、回跋部莫弗乙典和伯咄部莫弗涅刺最为勇悍。”大贺咄罗继续说道,“在过去两年里,粟末靺鞨始终与高句丽人并肩作战,但据我所知,真正兑现承诺派兵进入高句丽参战的部落,只有粟末、回跋和白山三个部落以及附属于它们的小部落,因此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两万人。”
说到这里,大贺咄罗看看帐内奚族诸将,目露冷色,“正因为粟末靺鞨有一半多部落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