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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节

战隋-第6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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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解?”李子雄追问道。

李浑警觉地看看四周,确定帐内没有第三者之后,这才俯身凑近李子雄,压低声音说道,“某从行宫内得到最新消息,十一月十八,扶风僧人向海明聚众叛乱,并开国称帝,一时间震动三辅,西京轰然大乱。如此大事,关系到社稷安危,国祚存亡,圣主理应火速返回东都主持大局,但出乎预料的是,圣主没有丝毫回京的迹象,除了在第一时间诏令太仆卿杨义臣十万火急赶赴西京戡乱平叛外,并无其他动作,相反,如此紧要关头,圣主却请民部尚书、东都留守樊子盖和刑部尚书、西京留守卫文升火速赶赴行宫述职,并派遣宇文述、崔弘升和段达联袂北上巡视幽燕边塞,其中隐含之深意,值得斟酌啊。”

李子雄吃惊了。西京乱了,两京政治危机狂飙突进,国内政局急骤恶化,这种严峻局面下,圣主不但不回京,反而把留守两京的重臣都召至行宫述职,明显就是轻重不分,本末倒置吗?是圣主和中枢严重低估了西京危机的危害性,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宁愿西京混乱,关中没落,两京走向决裂,也要利用当前北疆的有利形势,在拿下开疆安东的武功后,完成东征高句丽的最后胜利,以对外征伐的辉煌胜利来建立无上威权,有力巩固和加强东都的绝对地位,就此给西京致命一击,釜底抽薪,彻底摧毁西京的政治地位,一劳永逸地解决两京政治冲突?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都不是李子雄急需考虑的,重要的是西京大乱将给这场招抚谈判带来何种影响,这才是李子雄必须考虑清楚的,由此可以判断出圣主和中枢的招抚底线是什么。

李子雄躬身致谢,感谢李浑在关键时刻提供了如此重要讯息。

李浑不以为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距离年底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是新年大祭,而开疆拓土的武功一旦在新年传遍京师,必将给圣主和中枢带来无上荣耀,再建无上威权。”

李子雄心领神会,微笑颔首。



袁安主动拜会崔弘升。

双方心照不宣,说话暗藏玄机。

袁安用隐晦之言,再次阐明,李风云的底线是安东必须拥有完整的自治权,并告诉崔弘升,大漠使者已抵达安州,现正在松山北麓与李风云谈判,也就是说,目前安州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如果圣主和中枢在安东自治上一步不让,结果必定两败俱伤,对双方都不利。

崔弘升直截了当,直指“要害”,“你这番话,某能否理解为,迫不得已之下,安东会弃中土而投大漠?”

“不会。”袁安毫不犹豫地一口否认,“安东还有第三个选择,割据称藩,游走于中土和大漠之间,左右逢源,虽然风险非常大,但相比束手就缚,任由宰割,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崔弘升想了一下,谨慎问道,“某有个疑虑,不知你能否如实回答?”

袁安微笑点头,伸手相请。

“阿史那咄尔背叛大漠,与白发结盟合作的背后,必有秘密,而这个秘密某并不奢望得到真相,某只想知道,在受抚这件事上,白发与阿史那咄尔是否有约定?”

袁安再次点头,承认有这么回事。

“这个约定,是否关系到你们的受抚底线?”崔弘升追问道。

袁安继续点头。

“那么,在最终决策上,白发是否会受到阿史那咄尔的制约?”崔弘升目光炯炯,步步紧逼。

袁安严肃摇头,“某可以如实告诉明公,阿史那咄尔参与机要,有一定的决策权,但没有最终决策权。”说到这里,袁安意味深长地笑了,语含双关,“在安东,只有大总管拥有最终决策权。某的回答,明公是否满意。”

崔弘升若有所悟,之前诸多疑惑尽数释去。事实上袁安说得很清楚了,在安东,不论是李子雄还是阿史那咄尔,都没有最终决策权,李风云虽然远在赤峰,但帐下甲士如云,猛将如林,军权独揽,即便他不参加招抚谈判,亦无人可以拒绝他的命令,公开与其对抗。

由此推及,如果李风云决心以参加第三次东征来换取安东的自治权,安东各方势力根本无力阻挡,只能被动接受。

“如此甚好。”崔弘升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风云控制不了局面,安东内部混乱,一盘散沙,那就麻烦了,意味着招抚谈判即便成功也没有丝毫保障,随时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如此一来圣主和中枢固然颜面尽失,权威大损,负责招抚的宇文述、段达、崔弘升三人亦要遭受相应惩罚,只是宇文述、段达都是圣主的心腹,最后背黑锅做替罪羊的肯定是崔弘升。

“距离年底只剩下半个月了。”崔弘升看了袁安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某郑重告诉你,安东年底前回归中土,与新年后回归中土,其价值和意义迥然不同,这一点请你们务必保持冷静和理智,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和贪婪而错失良机。”

袁安想了片刻,说道,“时间太短,要谈判的内容太多,事实上这绝无可能。”

“安东若想利益最大化,就必须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崔弘升摇摇手,徐徐说道,“谈判内容虽然很多,但为了利益最大化,就必须变通,比如先在一些原则问题上达成一致,先把最大利益拿到手,然后再谈具体的细节性的内容,新年后双方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慢慢地谈,岂不两全其美?”

袁安笑了,“依明公之计,先在原则问题上达成一致,拿到最大利益的肯定是你们,而不是我们,之后我们会陷入被动,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崔弘升抚髯而叹,“某说了,不要冲动,不要贪婪,你与虎谋皮,适可而止方能安然无恙,反之,你付出的就是生命。当然,把突厥人引进这场谈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策略是对的,只是,中土和大漠不是鹬蚌,而是虎狼。虎狼相争,避之唯恐不及,你却站在旁边妄图渔利,岂不是自寻死路?”

袁安也是苦笑叹息,“正因为如此,生存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如果回归危及到了我们的生存,回归还有价值和意义吗?”

崔弘升沉吟良久,毅然决断,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你们必须让步,你我双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在原则上达成一致。”

袁安望着崔弘升,质疑道,“理由呢?明公能否给某一个信服的理由?”

崔弘升环视四周,确定帐内无人后,低声说道,“你们主动参加第三次东征,与你们被迫参加第三次东征,所获利益完全不同,后期谈判亦能掌握更多主动。”

袁安心领神会,躬身致谢。

=(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三章变通

十二月十六,午时过后,古北口边市的一座帐篷内,中土招抚安东的谈判正式拉开帷幕。

谈判的首要内容就是安东权力和利益的再分配,与安东相关的责权利如何划分,这是双方谈判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谈判也就无从继续。

中土所提条件是,安东归附后,军政财大权上交,军事上安东现有军队隶属十二卫府,承担镇戍安东任务,行政上进行郡县两级行政区划,郡县接受中央领导,至于财权亦随之由中央和地方郡县瓜分。

安东所提条件是,安东称藩自治。既然是藩属,当然拥有完整的自治权,军政财大权都在自己手上,且承担卫戍国土之重任,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中央在承认和接受安东这个新藩属的同时,还必须承担支援和保护藩属之重任。

双方条件天差地别,悬殊太大,根本谈不拢。

然而,迫于国内严峻形势和来自行宫方面的重压,段达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首先退让,在郡县两级行政区划的基础上,东胡诸种可以在自己的居住区内自治。

安东方面嗤之以鼻。李子雄郑重提醒段达,安东是塞外,是东胡诸种的栖息地,比如安州是奚族的居住地,弱洛水以南是契丹诸部的居住地,弱洛水以北则是霫族诸部的居住地,而汉姓、汉化虏姓和突厥人才是安东真正的少数族群。

“你们如果不了解安东,我们可以向你详细介绍,并给你们充足时间去安东实地考察和核实,然后等到你们商量妥当了,拿出了新的谈判条件,你我双方再坐下商谈,如何?”李子雄冷笑道,“反之,如果你们明明了解安东,却罔顾事实拿出这个不切实际的谈判条件,那只能说明一点,你们根本没有招抚诚意,你我双方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

段达反唇相讥,“如果你们不知道招抚的具体含义,我们可以详细解释。所谓招抚,是要安东臣服于中土,忠诚于中土,忠诚于圣主和中央,而不是要一个名为臣子实为一方诸侯的藩属。你们实力弱小,却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妄图割据称霸,哪有半分归附诚意?”

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争执异常激烈。

崔弘升果断劝阻,然后向安东方面发出质疑,“既然安东是东胡诸种的栖息地,你们和突厥人都是少数族群,那你们如何在安东称藩自治?如何保证安东的稳定?”

“安东所谓自治,是各个族群的自治。”袁安当即做出解释,“我们有个设想,那就是在安东设立一个安州总管府,由汉姓和汉化虏姓自治,另外再设立三个都督府,分别为由奚族自治的松山都督府,由契丹自治的饶乐都督府,还有由突厥人和霫族自治的松漠都督府。从安东现实状况和安东长久稳定来说,自治权下放,各个族群自治,最为切合实际,也符合各方利益。”

此言一出,当即遭到段达一方的猛烈抨击。

根据历史经验来看,安东方面的这一设想有相当大的局限性。这一设想若想实现稳定安东之目的,首先需要一个强大的中土,一个无可匹敌横扫四方的中土,放眼天下根本没有对手,唯有强大如斯才能震慑诸虏,否则各个族群自治就等同于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和之前突厥人勉强控制东胡诸种一模一样,只要有突变,这种勉强控制顿时崩溃,诸虏狼奔豕突,一败涂地。

李子雄这边毫不示弱,激烈驳斥。如果各个族群自治都解决不了安东稳定问题,那划分郡县就更是痴人说梦了,纯属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际操作之可能。

黄昏,双方不欢而散,相约明日再谈。



段达等人回到古北口,飞马赶到燕乐城,向宇文述禀报谈判经过。

宇文述听完后,不予置评,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段达和崔弘升吃饱洗漱,正准备睡觉,突然接到宇文述的口讯,请他们共商明日谈判事宜。

三人相聚,宇文述拿出了圣主诏令,“今日下午刚刚收到,你们先看看。”

诏令简明扼要,在安东自治上要灵活变通,务必在预定时间内达成招抚目标。而这个意思亦很明显,就是迫不得已之下答应安东的自治要求,先把开疆拓土的武功拿到,先帮助圣主和中枢缓解当前内忧外困的局面,接下来具体谈判就可以拖了,拖到第三次东征开始,安东军队的主力远征辽东,踏入圣主和中枢设下的陷阱,那么只待目标达成,安东实力大减,圣主和中枢不费吹灰之力就完全控制了安东,然后就可以生杀予夺,为所欲为了。

计是好计,风险看上去也不大,基本胜券在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此计失败,安东再创奇迹,借助第三次东征迅猛发展,圣主和中枢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帮助安东形成了割据称霸之局,必然会狠狠打击圣主和中枢的威权,造成恶劣的政治影响,到那时就要人出来承担责任了,而负责谈判的段达、崔弘升首当其冲,难逃厄运。至于宇文述,只要圣主当政,他就是政治上的“不倒翁”,试想第一次东征大败何等罪责罪?结果如何?宇文述现在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军方第一大佬,依旧是圣主的绝对心腹,依旧是中土最高决策层的核心成员,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段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崔弘升神色严峻,越是深入思考,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是强烈。

崔弘升从这道诏令中敏锐察觉到行宫对安州和东北形势做出了新的评估,这应该源于古北口的最新奏报,安州北征胜利结束的消息肯定给了圣主和中枢以极大震动,让他们意识到安东的实力正在迅猛发展,招抚的变数因此大大增加,而唯一对策就是加快招抚速度,唯一办法就是做出更大的妥协和让步,但圣主和中枢绝无可能在原则问题上让步,绝无可能授予安东自治权,所以才有了这道在关键处“含糊其辞”但在目标上又非常明确的诏令。

为何关键处“含糊其辞”?灵活变通的上下限又是什么?很明显,这是圣主和中枢有意为之,故意推卸责任的一种手段。执行者做好了,有好结果,皆大欢喜,反之,只要结果不好,不论执行者做出了何等努力,都要承担因此所造成的全部责任。

圣主和中枢为什么要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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