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4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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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达毫不犹豫,果断下令,火速后撤,立即撤回对岸,连夜赶赴涞水救援阴世师。
段达没有第一时间报奏圣主和行宫,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卢君宪,直言不讳,阴世师和骁果军被白发贼包围在涞水西岸,危在旦夕,“他们缺少粮草武器,坚持不了太久,而某若想救援他们,不论走易水还是走涞水,都有大河为阻,短时间内难以突破叛军的阻击,所以请你帮个忙,给某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
卢君宪心领神会,稍稍考虑了一下,苦笑道,“襄垣公,某当竭尽全力,只是,某也需要时间奔走,未必能帮上明公的忙。”
段达暗自冷笑,但迫于形势只能“低声下气”,好言相求。没办法,时间太紧张了,他根本没把握救出阴世师,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对手不仅仅只有白发贼,还有冀北和幽燕豪门,如果这些“地头蛇”乘机落井下石,蓄意设置障碍,决心置阴世师与六千骁果于死地,那么接下来圣主和中枢必然围杀白发贼,齐王北上戍边随即成了泡影,如此北疆镇戍形势不但得不到改善,反而愈发恶化,东征也就无法继续下去,而大漠北虏则可乘机“渔翁得利”,席卷远东,实力突飞猛进。南北战争一旦打响,中土极有可能落于下风,圣主和中枢如果不幸输掉了这场战场,政治军事上再遭致命打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夜色渐深,忧心如焚的段达准备渡河撤离了,就在这时负责断后掩护的武牙郎将赵十住突然急报,叛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必须立即停止撤退,以防被叛军半渡而击之,一旦惨遭重创,那就完了,再也无力救援骁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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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如你所愿
段达下令停止渡河,坚守津口,天亮后再做打算。
天亮后如何打算?段达一筹莫展,他被白发贼骗了,对战局做出了错误的解读,结果上当中计,分兵攻击。如今两路皆失,接下来阴世师如果惨败,自己被牵制在巨马河动弹不得,那么白发贼便能集中力量攻打涿郡,直接威胁圣主和行宫的安全,如此后果就严重了。
段达懊悔不迭,彷徨无措,最后一咬牙,打算主动联系白发贼,虽然这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耻辱,在之后的谈判中也会十分被动,但最起码可以拯救阴世师和骁果,可以挽救自己和阴世师的政治生命,可以维护圣主和中枢的“脸面”,对未来的幽燕乃至整个北疆形势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从大局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说就不好了,被白发贼抓住了“把柄”捏住了“脖子”,不得不做出更大的妥协和让步。
事不宜迟,段达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更担心局势失控一发不可收拾,遂派出一名亲信僚属,由数名卫士贴身保护着,火速赶赴前线。
此刻李子雄就在前线,亲自指挥联盟将士攻打卫府军。
此仗不好打,天黑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把握好“尺度”,如果攻得太猛,把卫府军打败了,与段达结下了仇怨,就没办法与段达谈判了,更重要的是,就算段达愿意谈判又如何?此仗大败,段达罪无可恕,涿郡留守的位子肯定保不住,无论谈判结果是什么对联盟来说都毫无意义;反之,如果掌握好攻击“节奏”,把这支卫府军困在津口,让其进退两难,便等于卡住了段达的“咽喉”,可以胁迫段达谈判,可以在谈判中讹诈到更多利益。
在李子雄的指挥下,徐十三的风云军和总管霍小汉麾下的联盟第九、十、十一、十二军,大约两万余将士把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计其数的火把汇成了红色星海,照亮了半边天空,声势极其惊人,但津口攻防战看上去打得“热火朝天”,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双方有效接触并不多,基本上就是箭来箭往,并没有造成致命威胁,也没有什么伤亡。
不过卫府将士很清楚,他们这三千余人背水一战,根本没有胜算,更严重的是,他们不敢渡河,一旦有人渡河撤离,士气就没了,士气没了还打什么仗?最后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好在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阴世师和骁果军,只要天亮之后,阴世师带着骁果军及时支援而来,他们就能逃出天生。而正是这一线生机,支撑着卫府将士们坚守津口,誓死不退。
但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尤其在死亡威胁下,持续时间越长,心理压力就越大,以致于崩溃。李子雄把攻击声势搞得如此之大,目的就是把死亡威胁持续不断地施加到卫府将士们身上,让他们濒临崩溃,到那时,当他拿出一根“救命稻草”,段达必然会紧紧抓住,任由宰割。
然而,李子雄“失算”了,段达的心理承受力远没有他想像得强大,毕竟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段达要承受的不仅仅是自己在巨马河一线的失败,还有阴世师和骁果军在涞水西岸的全军覆没,他根本等不及李子雄拿出“救命稻草”了。
段达的那位亲信僚属看到李子雄的时候,完全惊呆了,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又擦,甚至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几步,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白发贼就是李子雄?这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不容辩驳,虽然“护送”他前来的徐十三如此这般的介绍了一通,李子雄也亲口告诉他,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建昌公李子雄,但他还是无法相信,还是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那么懵懵懂懂地说明了来意,段达要谈判。
李子雄答应了,约定子夜时分,双方寻个黑暗之处秘密谈判。
段达同样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亲信僚属看错人了。李子雄怎么可能就是白发贼?李子雄不是参加了杨玄感的兵变吗?他何时离开的杨玄感?又是何时落草为寇的?为何又与白发贼厮混到了一起?种种疑惑涌上心头,段达百思不得其解,心情非常急切,早?到了前线,寻了个秘密之处,焦急等待。
子夜时分,李子雄如约出现。段达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白发苍苍的李子雄“落魄”到如此地步,看到戎马一生、战功彪炳、声名烜赫,甚至一度位列中枢权势倾天的功勋老臣,今日竟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凄惨地步,其心情之复杂,情绪之震荡,难以自制。
段达久久无语。李子雄倒是洒脱,热情招呼,神态自若,举手投足间依旧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段达出自西北望族,以军功崛起,是新兴贵族,而李子雄出自陇西李氏的渤海房,贵族等级相对较高,所以两人在政治上同属于关陇贵族集团的阵营,不过两人的政治立场迥然不同,段达是改革派,李子雄是保守派,而在卫府中,两人都属主战派,尤其在南北关系上,两人都坚持积极防御的立场,总而言之,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仇怨。先帝时期李子雄是当权派,段达籍籍无名,而圣主主政后段达飞黄腾达,李子雄却迅速没落,两人的人生轨迹没有任何交集之处,直到此刻,两人在命运的安排下,终于产生了交集。
两个西北老军站在黑暗中,秘密商谈了很久,直到八月初七的凌晨,两人才走出黑暗,各自离去。
李子雄回去后,第一时间下令,各军即刻撤出战斗,沿着易水后撤二十里扎营。
李子雄连夜急书李风云,书信上只有四个字,如你所愿。
段达回去后,也是火速下令,对岸所有军队于天亮后渡河增援,与叛军决一死战。又急告阴世师,某在巨马河一线遭遇叛军重兵阻击,请阴世师速速南下支援。
八月初七,黎明之前,李风云接到了李子雄的书信,大喜,随即下令,总管郭明立即从涞水城下撤离,率军赶赴易水,与李子雄会合。
又命令甄宝车、吕明星、王薄等所有包围骁果军的各军总管,天亮后依次向易城和五回城方向撤离。
各军总管接到命令,疑惑不解,白发帅为何要把唾手可得的胜利放弃了?
昨天阴世师不退反进,誓死拼杀,结果六千骁果全部陷入包围,但阴世师不甘失败,垂死挣扎,试图乘着天黑,乘着士气旺盛之刻,不惜代价杀出重围,但联盟军队早有准备,在他们突围路上堆满树木杂草,点燃了大火,直接断绝了骁果的退路,还沉重打击了骁果的士气。
联盟总管们本以为天亮后就要发动总攻,把这支骁果军彻底歼灭,哪料天还未亮,李风云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奇诡至极。
阴世师彻夜难眠,一宿未睡,直到天亮前才强迫自己打了个盹,以补充体力,然而刚刚入睡,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阴世师以为叛军开始进攻,顿时一跃而起,张嘴正要呼喊卫士备马,便看到樊文超带着几个骑士打马狂奔而来。
阴世师急忙迎上。樊文超飞身下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叫道,“明公,叛军撤退了,正在向易城方向撤退。”
阴世师顿时警觉起来,“何时发现叛军撤离?”
“天亮前发现的,斥候正在追踪打探。”樊文超也是神情严峻,语气急切,“明公,应该是段留守在巨马河那边的攻击取得了胜利,直接威胁到了叛军侧翼安全,迫使叛军不得不迅速撤离。”
阴世师迟疑了片刻,转头望向身边僚属,“速速联系元礼,看看涞水城那边可有动静。”
涞水城是骁果退路所在,如果叛军依旧坚守在涞水岸边,那骁果还是处在包围之中,叛军突然从永阳驿战场撤围而去可能是进行兵力布署上的调整,反之,如果叛军从涞水岸边撤走了,把骁果的退路都给让出来了,那么战局肯定发生了较大变化,而且还是有利于己方的变化,骁果不但有死里逃生之可能,甚至还有可能逆转战局,转败为胜。
很快,驻扎在战场东边,时刻关注涞水城动静的元礼传来消息,涞水城方向的叛军Δ在撤退,而且正在撤往易水方向。这几乎可以证实,段达在巨马河战场上取得了胜利,迫使叛军不得不调兵增援,而叛军兵力有限,顾此失彼之下,也只能忍痛放弃围杀骁果的机会,转而集中力量确保自身退路的安全了。
“明公,此乃天助也。”樊文超兴奋地说道,“明公,我们是战还是撤?”
“战!”阴世师斩钉截铁,“昨日之辱,今日必定血洗。”
樊文超愈发兴奋了,“明公,那就前进,直杀易城。只要解了易城之围,我们的粮草就能得到补充,将士们就能恢复体力,就能继续杀贼。”
“善!”阴世师大手一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传令各军,吃饱喝足,今日当浴血奋战,杀他个血流成河,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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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失控的双刃刀
八月初七,上午,阴世师指挥骁果向易城奋力杀进,一路势如破竹,迅逼近易城城下。
骁果士气大振,突然颠覆的战局让将士们惊喜万分,昨天大军还深陷叛军包围岌岌可危,一夜过后却变了,变成骁果追着叛军打,这简直就是神迹,将士们当然是欢天喜地,气势如虹。
叛军在易城城下稍作抵抗后,迅撤离,向蒲阴陉和五回城方向后撤,很明显就是要确保己方退路了。
胜利后的骁果将士欢呼雀跃,欢声如雷。
城门大开,被困多日的上谷太守率一帮郡府官僚出城相迎,气氛十分热烈。
就在此刻,阴世师接到了段达的书信。段达求援,说他在巨马河一线遭到了叛军的重兵阻击,请阴世师南下支援。
阴世师一看就懂了,稍稍好转一些的情绪随即再度恶劣。
这是一个局,一个陷阱,自己和段达虽然小心谨慎,但防不胜防,在冀北豪门、幽燕豪门、齐王和白贼等诸多势力的“默契”配合和联手算计下,掉进了这个陷阱,落进了这个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由宰割了。
白贼攻打高阳是诱饵,目的是把涿郡援军诱出来;等到涿郡援军到了上谷境内,白贼又在巨马河、易水和涞水一带大肆调动兵力,做出佯攻涿郡之假象,以致于涿郡援军对战局做出了错误判断,踌躇不安,裹足不前,甚至做出了兵分两路进行试探性攻击的错误决策;然后骁果军陷入叛军的包围,白贼则乘机卡住了段达的“咽喉”,捏住了段达的“要害”,迫使段达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
今日战局生颠覆性改变,不是因为段达在巨马河一线攻击得手,而是因为段达在白贼的胁迫下做出了妥协和让步,从此段达的“把柄”就被白贼抓住了,段达陷入被动。这个“被动”虽然十分有限,不会对段达的仕途产生致命威胁,也不会影响到段达借助白贼的力量实施借刀杀人计,但白贼这把“刀”既然拿捏住了段达的“命门”,拥有了相当大的自主权,那么必然不被段达所控制。换句话说,未来双方不是主从依附关系,而是平等合作关系。这就可怕了,段达拿着一把失控的“刀”去杀人,显然无法掌控幽燕乃至北疆形势的展,后果难以预料,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