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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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人敢于质疑李风云的命令。自苍头军建立至今,李风云的所有决策都是正确的,骄人战绩让他在军中享有无上权威。以白发帅之谋略,绝无可能为了救援那些卑鄙无耻且又实力不济的友军而付出惨重代价,所以心存忧虑的将士们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李风云的命令。他们相信,既然白发帅命令他们赶赴宁阳救援友军,那么即便宁阳城下有张须陀和他的齐军,即便段文操和鲁军随时都会杀到宁阳,白发帅也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决不会自陷绝境,自取灭亡。
萧逸在苍头军里是个独特的存在,唯有萧逸对李风云的命令发出了质疑。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李风云。李风云已经披挂整齐,拿着马鞭牵着白马准备上路了。
“将军且慢。”萧逸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李风云的手臂,“将军,宁阳依旧是个陷阱,张须陀正等着你去救援,只待你抵达宁阳,向其发动攻击之刻,也就是段文操率鲁军杀出瑕丘之时。将军,官军的计策至此已经明朗,你去救援宁阳,等于自坠陷阱,必定是全军覆没啊。”
萧逸本来很佩服李风云。昨天李风云坚决扔掉嘴里的“肥肉”,带着苍头军跳出陷阱,并且向进入宁阳的友军发出了警告,明面上看李风云的这一系列举动都很正常,但实际上这正是李风云借张须陀之刀重创友军的阳谋。而战局发展到现在,甚至可以恶意地揣测李风云,之所以不惜代价拿下宁阳,正是要利用友军将士的贪婪,把他们诱进宁阳,让张须陀和段文操“吃掉”他们,让官军赢得这一仗的胜利,然后张须陀会离开鲁郡,鲁郡再次恢复到之前段文操和蒙山义军互相对峙的局面。以李风云和苍头军的实力,在这次官军的围剿中成功突围并保全实力,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战绩了。
谁知萧逸的这些猜测转眼就被李风云的命令推翻了。李风云竟然下令去救援宁阳城的友军,这岂不是送死?以李风云的才智,岂能看不到已经明朗的战局?既然如此,李风云又为何要自寻死路?
李风云看到萧逸急切的表情,心里不自禁地涌出一丝慷慨。之前崔家十二娘子把萧逸仍在蒙山,不过是临时起意,有应急之意,而萧逸纨绔一个,亦没有做秘使的觉悟。李风云大为不满,暗中授意徐十三狠狠“磨砺”一下萧逸,结果徐十三圆满完成了任务,“磨砺”很成功,短短时间内便把一个纨绔变成了人才。此刻萧逸不顾一切跑来劝阻,正是他秘使的职责所在,他必须保证苍头军的存在,假若苍头军全军覆没了,没有了,崔氏在齐鲁、徐州两地的布局岂不落空?萧逸成熟了,可见环境的好坏还是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成长。
“萧郎,你不是说,张须陀迫于齐郡形势之恶劣,战之即走吗?”李风云好整以暇地笑道。
萧逸略一思索,有些明白李风云的意图了。张须陀急于返回齐郡,为此他不但战之即走,还要尽可能保存实力。以此推断,他在完成了攻击部署后,接下里的恶战大战就要由段文操和鲁军来打了。但段文操和鲁军至今还在瑕丘城里按兵不动,那么,张须陀迫不得已,就有可能倾尽全力猛攻宁阳城,全歼韩进洛等数千义军将士。如此段文操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到了戡乱剿贼的功劳,而且还保存了自己的实力,在接下来与苍头军的战斗中将保持较大优势。
李风云看到萧逸若有所思,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说,若想夺取宁阳城里的粮食,就必须击败段文操吗?”
萧逸豁然大悟。战局发展至此,宁阳城的陷阱已经发挥了作用,张须陀也罢,李风云也罢,现在都需要段文操和鲁军马上出动,但段文操老奸巨滑,至今还在瑕丘城里按兵不动,其意图很明显,他就是坐山观虎斗,就是指望张须陀和义军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出城收拾残局,渔翁得利。试想,这种情形下,张须陀还会死战吗?假若齐军折损过半,就算他全歼了义军又如何?获利的都是段文操,而他却要面对齐郡乃至鲁东的恶劣局面,一旦戡乱不力,影响到了东莱水师的远征,他就完蛋了。
可以推断,此刻张须陀正在宁阳城下进退两难,对算计他的段文操更是恨之入骨。这时候李风云带着苍头军气势汹汹地杀到宁阳城外,与城内友军形成内外夹攻之势,张须陀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打,对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既然如此,他还打吗?
李风云连续两个反问,让萧逸思路大开,不要看战局对义军不利,但实际上战机就隐藏在危机之中,就看你能否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机会。
“受教了。”萧逸躬身一礼,向李风云致谢。
李风云挥动了一下马鞭,笑道,“某说过,打段文操,易如反掌尔。”
袁安正好走过来,闻言亦笑道,“关键是引蛇出洞,如果段文操不出城,明公这句话就成了笑谈。”
李风云大笑,飞身上马。
袁安也上了马,与李风云并辔而行。
“传令各团,以战斗队列前进,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李风云下了一道命令。
传令兵飞驰而去。
“明公,张须陀非常勇悍,如果齐军一鼓作气攻克了宁阳城,战局就对我不利了。”袁安忧心忡忡地说道,“另外,如果段文操此刻就杀出瑕丘城,形势必定急转直下。”
李风云连连颔首,“我们在陷阱外面,进退自如,战局如果不利,也只有退回蒙山了。”
“如此,损失就大了。”袁安叹道。
李风云神情凝重,眼里掠过一丝忧色。袁安所说的损失,不但有苍头军攻打宁阳城的伤亡,还有韩进洛等友军全军覆没后对蒙山义军所带来的沉重打击。
之前自己之所以不惜代价打下宁阳城,目的就是诱使韩进洛等人跳进宁阳这个陷阱,让韩进洛等人的军队变成“诱饵”,而苍头军却乘机跳出陷阱,掌握主动。只是韩进洛等人的军队如果守不住宁阳城,在张须陀的攻击下,一触即溃,那自己的攻敌之计也就无从实施了。
李风云抬头看看东方天际间红彤彤的朝阳,暗自祈祷,祈天相助。只要韩进洛等人坚决守住了宁阳,那自己的谋划便有了成功的可能,既能借敌人之刀重创韩进洛等四位豪帅的军队,轻而易举地“吃”掉他们,壮大自己,同时又能击败官军,抢到粮食,占据地盘,发展自己。
苍头军要时刻防备段文操和鲁军从瑕丘城里杀出来,所以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行军速度较为缓慢。
西行五里,有潜伏于宁阳城外的斥候飞速赶来,急报李风云,齐军猛攻宁阳城两个时辰后,突然停止了攻击,其主力正在向龚丘方向撤离。
李风云有些疑惑。张须陀意欲何为?打两个时辰就不打了?不打就不打,为何匆忙撤离?难道担心遭到我军的攻击,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后,损失太大?
“瑕丘方向可有动静?”李风云看到袁安从队伍后方打马疾驰而来,急忙问道。
“没有,段文操依旧龟缩于城中。”袁安的口气颇为焦虑,段文操始终不出来,这一仗就不好打了,“明公,可有宁阳的消息?”
“宁阳还在我们手中,但张须陀打了两个时辰就不打了,正在向龚丘方向撤离。”
袁安略感错愣。张须陀撤离了?什么意思?虎头蛇尾不打了?还是另有计谋?
“明公,计将何出?”袁安焦急问道。
“前进!”李风云举起马鞭指向前方,大声说道,“段文操不出城,张须陀就不会撤离,如果他擅自撤离,等于让段文操抓住了把柄,所以某断定,张须陀愤怒了,他撤离是假,迫使段文操出城是真。传令各团,飞奔宁阳,张须陀不打,我们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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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出城了
苍头军在距离宁阳城五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00Ks。
五百步外,齐军列阵以待。
贾闰甫高踞马背之上,抱着双臂,脸色冷峻,心情十分郁闷。本以为这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剿贼之功唾手可得,哪料到段文操如此无耻,背信弃诺,结果胜仗没有了,战绩也没有,而辛苦了大半个月奔波上千里的齐军将士反而倒下了不少,精心谋划了很久耗尽了心血的张须陀更是一无所获,最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匆匆踏上了返程之路。这对张须陀和齐军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张元备在一队骑士的扈从下,飞驰而来。
“贼军可有攻击迹象?”张元备一边举目远眺,一边大声问道。
贾闰甫摇摇头,“我们任由贼人的斥候打探军情,贼人对我军部署一清二楚。他们看到我们停止了攻城,主力又向龚丘方向转移,根本就摸不清我军虚实,正好城中贼人暂无性命之忧,另外还有来自瑕丘方向的威胁,他们岂会贸然发动攻击?”
“白发贼很狡猾,切莫大意。”张元备冷笑道,“韩进洛等鲁西诸贼不过是乌合之众,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正是这个蒙山白发贼。”
贾闰甫举起马鞭摇晃了几下,然后缓缓开口道,“某有些疑惑。之前我们接到段文操的报讯,说攻打宁阳的是白发贼,但等我们包围了宁阳后,却发现宁阳城内是韩进洛、甄宝车诸贼,这是为甚?段文操是故意欺骗我们,还是他也搞错了?”
此事不仅贾闰甫困惑,就连张须陀、张元备等人都很困惑。依照预定计策,若能把白发贼和苍头军围歼于宁阳城,余贼及其他叛军也就不足为虑,如此就能一战扭转鲁西南的危局。昨日罗士信午时抵达宁阳城外打探军情时,就已经没有看到白发贼和苍头军的白虎大旗,可见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过如今张须陀和段文操已经翻脸,这其中有没有隐情无所谓了,张元备和贾闰甫反倒认为白发贼和苍头军占据战场主动是好事,这样段文操有麻烦了,而段文操麻烦越大,他们就越高兴。谁叫你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却把自己算计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此事段文操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张元备看了贾闰甫一眼,停了片刻,眼里掠过一丝迟疑,然后又说道,“我们抓了些俘虏,俘虏招供说,宁阳是白发贼打下来的,当时他们在元城城下,听说白发贼攻克了宁阳城,而城内又有堆积如山的粮食,于是便一窝蜂地冲进了宁阳城。”
贾闰甫笑了起来,“如此说来,白发贼和苍头军都是大善人,他们把城池打下来了,却不要战利品,任由他人掳掠。做了善事还不算,还非常仗义,又匆忙跑到元城一带阻击段文操,免得在宁阳城内掳掠粮食的人遭到段文操的攻击。白发贼目的何在?收复人心?还是帮助韩进洛诸贼发展壮大?”
张元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以肯定的是,白发贼此人非常狡猾奸诈,不易对付。”
“这与我们何干?”贾闰甫幸灾乐祸地冷笑道,“头痛的是段文操,明公和我们是不会再来鲁郡了。”
张元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手指前方,“你看他会不会发动攻击?”
“我们已经在宁阳城下摆出了一个陷阱,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就是一个陷阱,你说他还会跳进来?”
“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已经跳下来了。”
“他没有跳进来。”贾闰甫反驳道,“他随时都可以撤离,主动权在他手上。”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来?”
“因为我们希望他来。”贾闰甫笑道,“他不来,不摆出一副与我们拼命的架势,段文操怎么会来?”
张元备凝神沉思,良久,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对白发贼来说,他若想在蒙山待下去,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段文操。”
“对段文操来说也是一样,他若想稳定鲁郡,就必须剿杀白发贼。”贾闰甫说道,“如果某是白发贼,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某也不会在打下宁阳城后,急着抢粮食。段文操就在瑕丘虎视眈眈,没等把粮食抢到手,段文操已经杀到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段文操没有杀来,我们却包围了宁阳城,打了贼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白发贼若想把粮食安全地抢到手,首先就必须击败段文操,把段文操打得奄奄一息,躲在瑕丘城里不敢出来,这事就成了。”
张元备连连颔首,同意贾闰甫的分析。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气,报复段文操的机会来了。
“是否试探一下白发贼?”贾闰甫建议道。
张元备想了片刻,正想说话,就听到对面敌阵里鼓声擂动,敌军要攻击了。
“来得好!”贾闰甫大笑道,“今日若能得偿所愿,来日砍下此贼头颅之前,定要给他一碗酒以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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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军攻击了,战阵步步前推,距离齐军约两百步止,接着大角齐鸣,弓弩齐举,箭矢齐发,杀声更是惊天动地。
三次齐射毕,苍头军不进反退,又退回远地了。
张元备和贾闰甫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