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完结)-第2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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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山东总兵李孟已经是在兖州府和淮安府都驻扎有兵马。听闻归德府他也有兵驻扎,那这徐州一地等于是他夹袋中物,不若让这李孟派兵前往替代,这等军兵对驻扎一地最为看重,咱们只需要下个文书。等着那山东军兵和砀山卫冲突就是,反正也是给方家一个交待!”
和山东孔府以及京师那些不知李孟底细的人不同,南直隶的这些官员可是知道李孟兵马的横行霸道,原来就是屯驻在海州,可一段时间过去,莫名其妙地,山东兵居然是在两淮有驻军了。
这样的行事。这样的军将,却还如此低调,南京的这些高官都觉得李孟此人实在是有问题,将来没准会闹出什么乱子。
既然是如此危险的角色,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地好,特别是让他进驻徐州这样的事情,将来如果闹了什么乱子,肯定会有所牵扯。
现在京师那边首辅好像是走马灯一般的换,尚书侍郎之类的职位也不保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派出去监军督师,然后再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原来大家觉得在南京是被流放,去京师才算是正途,现在京师可就是个火坑,还是少些招惹为妙,在南京城这花花世界呆着多好。
每个人都不愿意多事,免得担责任丢了官位,尽管这件事情思来想去,也就是李孟出兵换防才是最妥贴的处置方法。但谁也不愿意先说出来,现在既然南京兵部侍郎吴嘉卫这个二愣子傻乎乎的先讲出来了,那责任就是他地责任,大家看个热闹就是,以后除了差池,他那个侍郎的位置可也值不少。
这件事情讽刺就讽刺在,南京的各位高官知道李孟不让人放心。可不愿意让李孟来到徐州驻扎的理由。并不是李孟如何危险,而是怕担负责任。丢掉自己的官位。
既然吴嘉卫提出来,责任有人去承担,那大家都是皆大欢喜,毫无异议,总算是给那方家一个交待。
不过南京城内的高官们都是用看傻子的态度来看待这吴嘉卫,心想这位南京兵部侍郎看事情倒还准,怎么做事情却这么毛躁,不知道官场上常胜不败的法门就在少说话多磕头上吗,这吴嘉卫还拼命的把责任朝着自己身上背,真是嫌命太长了。吴嘉卫当然也想再升几级,不过他从科举开始,郑家就在他身上投入了大把的金钱,还有许多见不得光地帮助,一步步走到今天,已经是和郑家牢牢的结合在一起,根本不能忤逆对方的指令。每到午夜梦回之时,吴嘉卫经常突然惊起,汗流浃背,这样地生活,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有时候吴嘉卫也只能是拿这话安慰自己,当官是为了什么,一来是为了名,二来是为了财。== ==眼下郑家大笔的银子过来,自己在外面也有个敢言的名声,心平气和些也就过去了,何必想的那么多呢!
既然有人出头定了规矩,那就发文去做,反正是别人来做的事情。
没人对吴嘉卫出头直言有什么疑问,因为在他们看来,南京兵部侍郎吴嘉卫和山东总兵李孟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利益的干碍,他估计也就是想捞点事功吧,花花轿子众人抬,他还没倒,那自己也没道理去挡他地路。
南京各部衙门手续走的也迅速,很快就由吴嘉卫拟好了折子,一层层的递了上去,就等京师那边的批复了。
也已经是腊月中旬的事情,大家都是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继续过个太平年了,不用为徐州的事情操心,留给李孟头疼去吧。
对这个时代的军将来说,并不是地盘越大越好,因为基干地部队就那么多,得到在某地驻守地职权,你就算是不维持治安,不去驻守,仅仅去烧杀抢掠的话,也要派出部队前往。
派出去部队,等于是把自己地力量削弱了一分,而且带兵的这名军将去往该处之后,往往会有自立的心思,反正各将官的实力来源都是来自自己的亲兵。上司对下级的优势也仅仅是亲兵多而已。朝廷下个旨意,说是此地归这名军将镇守,那谁还会去管上司是谁?轻而易举的就会分化掉这支部队。
这些不说,徐州本就不是什么富庶地地方,境内民风剽悍。乡间械斗简直是司空见惯,地方势力也甚强,纯粹是些混不吝,官府政令不畅,大部分事情都要求着地方宿老办理。去徐州诸军,想在本地捞钱那是很难,稍微严厉了些。就会激起民变,一帮人围攻官府,攻打军营,这事情可不稀罕。所以大家都觉得,李孟未必甘愿,说不定还会顶回来,很多官员都在等着看吴嘉卫的笑话,看看李孟这一巴掌有多重。
但让这些南京官员没有想到的是,南京兵部侍郎吴嘉卫的奏折在讨论之后,送奏折的快马还没有出南京城门地时候。胶州营已经有使者在徐州城了。
砀山卫徐州西面的驻军,不过徐州西面正是河南,那地方可不太平。而且穷乡僻壤,不如驻扎在徐州城舒服。
砀山卫这不到两千人都是呆在徐州城中,为首的是他们的卫指挥使,这是众人惯常的称呼,因为卫所都是种地的军户,要出去作战编制并不是按照卫所的编制,在官方地文书上,这支部队是被叫做砀山营。
只不过本乡本土的兵马。大家都是用熟悉的那个叫法称呼,这砀山卫的卫指挥使姓单名山,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别看就这一千六七百号人马,可在这徐州城中,这砀山卫等于是太上皇,城外的大族豪门可以动员起来大批的丁壮。城内这些居民就没有那个能力了,砀山卫自然是说话管用。就连徐州知州都压服不了。
可这本乡本土的。再怎么祸害也不能下狠手,充其量就是个欺行霸市的程度。日子也是过得苦哈哈的,不过前段时间砀山卫地日子突然好过不少,手中银钱也是趁手了许多,据青楼里面的老鸨说,这些大兵突然大方了。
不过也就是大方了那么短短几天,接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贯是在街道上横行的砀山卫士兵突然都是安静下来,白天晚上都是乖乖地呆在军营之中,实在是让人惊讶不已。
据城内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说,砀山卫的单指挥这几天正在和知州大人商量,说是要去萧山县驻扎。
有这些大兵在,知州头疼,可没了这些大兵,徐州等于是完全空虚,稍微有些乱子就会变成大祸,还不能让这只军兵走,双方一时间有些纠缠不清,今日间这徐州知州还要派人相请商议,却被那单指挥的亲兵挡了回来,说是单指挥今日有贵客。
这贵客就是山东盐帮的副统领江显绰,临近过年,又是天寒地冻的集结,漕运行船不便,而且这不足两千的兵马,派大兵过来剿灭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不如先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和平解决的可能。
“江老弟,老哥我手中地儿郎都是在砀山就一直跟着的,乡里乡亲的,又是跟我出生入死的这么多年,老哥我舍不得啊!”
江显绰坐在椅子上,看着单山声情并茂的和自己交谈,这明显是说到动情处了,还伸手抹抹眼睛,也不知道掉泪了没有,不过面对这些人,江显绰丝毫没有在胶州营中的那般小心翼翼,就是冷笑着看对方如何表演。(
果然,这单山抹完眼泪之后,抽抽鼻子又是继续说道:
“十五两一位实在是太少了,再加点吧,都是能打仗能种地的好汉子,而且他们地衣甲兵器老哥我都不要了,这么都算上,怎么也得五十两一个吧!”
江显绰过来相谈,开出了山东地条件,散掉手中的兵马,胶州营那边可以给一定地钱财补偿,那单山是在两淮一带驻扎多年的地头蛇,自然是知道山东兵马的厉害,也不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直接谈起条件来。
五十两一个,差不多就有六万多两银子入账,哪有那么多的好事,江显绰在外面可是山东盐帮的副统领,杀伐决断,也是江湖大豪的本色,单山这狮子大开口之后。他当即冷笑着反驳了回去:
“单老哥,你那些兵丁我也见过,一个个跟痨病鬼没什么两样,还兵器衣甲,那些破烂也好意思说。再说了,你们砀山卫这些兵丁能打吗,去济宁州那几十个是最强的了吧,还不是晚上被揪出来砍了脑袋,十五两一个,已经是我家大帅的恩典了。”
那卫指挥单山被对方戳破牛皮,脸上连红都不红。嘿嘿笑着继续说道:
“老哥我这等人,把手中的儿郎们交出去,那就是个废物了,不多要点银子养老,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说咱也是大明朝廷地官兵,可不能含糊了。”
听到这里,江显绰把手中的茶碗朝着桌子上一摔,冷声的喝道:
“不要不知道好歹,你们砀山卫贩运私盐。已经是触犯了山东的忌讳,这时候跟你谈,是给你机会。单山,你不要闹到不能收拾,到时候大家可都是难看。”
被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而且没什么品级的山东小吏这么指着鼻子吆喝,一直是嬉皮笑脸地单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江显绰的鼻子大骂道:
“你个毛还没褪干净的小孩子,居然也敢这么说话。把老子逼急了,到时候关上城门,先宰了你,然后和你们山东来个鱼死网破……“
本来是撒泼耍狠的叫骂,可单山喊了几句发现,坐在对面的江显绰神色不动,但看着他的眼光却也来越冷。单山越喊越没有什么底气。江显绰端坐在哪里,冷冷的说道:
“单指挥。不要把自己想地太高,你要是真敢妄动,三个时辰之内,山东兵马就要开进徐州。”
这话说的轻松,可怎么也不像是假话,单山暴跳起来,此时却僵在那里,冷汗慢慢的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过了会,才在对面江显绰的冷冷注视下,勉强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恳求说道:
“方才俺老单被痰气迷心,咱们好说好说……”
崇祯十四年腊月二十五,砀山卫一千六百人放下武装,回到了砀山卫,河南归德府和山东兖州府的胶州营屯田庄头,在砀山卫这里设置了屯田田庄,那砀山卫的一千六七百名官兵都成为这个田庄的屯田户。那原来的卫所指挥单山,成为这屯田田庄地副庄头,在徐州境内的这屯田田庄,开始招募苏北和河南的流民,屯田耕种。
按照胶州营地估计,或许这这些砀山卫的官兵会有些反弹,可反馈上来的情况,砀山卫的官兵们反倒是很高兴,军户本就是个缺乏自由的身份,屯田田庄的屯田户身份加在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屯田之后,河南和山东的田庄都划拨粮食救济,居然能吃饱饭了,这可比从前的日子要好太多。
对于他们来说,砀山县一带本就是他们本乡本土地地方,在熟悉的地方还能有温饱,这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
给单山一个副庄头的职位,每个人十八两银子,这件事情里面赚了最大便宜的就是这个老头,单山得到这副庄头的职位真是兴高采烈,心想最起码这辈子是不用担心什么了,不过他也有隐隐的担心。
单山的这个担心和南京城那些人地幸灾乐祸是一样地,徐州周围全是豪门大族,而且乡土观念极重,外来的兵马贸然进驻,肯定会引起地方上地反弹,就算是互相火并冲突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大家可都没有什么责任,要怪就怪乱说话的南京兵部侍郎吴嘉卫,和不知道好歹,只想着扩大地盘的山东总兵李孟但被认为是麻烦的徐州豪族,这次都是老老实实,对胶州营兵马的进驻,还有砀山卫屯田田庄的设立,都不敢做什么反对或者是抵抗的反应,凡是能说几句话的,都是高唱赞歌,凡是没资格说话的,都是尽自己所能资助粮秣。
徐州的这些大族,早在张江在海州驻扎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彻底的打服打怕。
归德府、徐州、淮安府、扬州府,这四个地方在崇祯十五年的新年之前连接到了一起,和这个时代控制地方的概念不同。对于胶州营系统来说,某地只要是建立起了屯田田庄,此地就在李孟地牢牢控制之中了。
借着这次方家老大方应忠有异心,徐州的残兵贩运私盐的机会,李孟又是把手中的地盘朝着外面扩展了一点。将归德府和淮安府连成一片,这样,淮杨军随时可以通过徐州支援归德。
在外人眼中,李孟再怎么不地道,他都是大明总兵军将,朝廷一分钱不给,他却要驻守这么多的地盘。是他吃亏,这个李孟还真是傻子,以为占了地方就威风吗?
当然,李孟和胶州营系统并不是那么想……
李孟地地盘扩大,按理说需要的镇守兵马也应该相应的增多,实际上对山东来讲,依靠屯田田庄之中组织的护庄队就足以平靖地方,这些青壮庄丁组成的队伍,只要是武装起来,对付大部分的流贼还有大明的官兵都很是轻松。
不过护庄队是不被官方承认地武装。李孟也不想承认这是武装,地盘增大,李孟正好是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