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六宫-第3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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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言语,只是看着朱礼也不知想什么。
就在此时,钦天监的人倒是过来了。这个人朱礼倒是也认得,算是钦天监的一二把手了。倒是很有威望。
朱礼看了一眼,那人却是避开了朱礼的目光。只这一眼,朱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是笑了一笑:“想来阿石的命,是你批的了?也不知是如何?”
钦天监那人迟疑着不敢说话。
倒是皇帝言道:“既太子问你,你便是一五一十的说了罢。”
朱礼自然是洗耳恭听。
不过结果么……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这人给阿石批的命,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刑克一切有血缘关系的亲眷。
朱礼听到了最后便是笑了:“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不克的人吗?你再说说,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改了阿石命格的?”
朱礼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眼底却分明是冷意。
钦天监的那人便是低下头去,丝毫不敢再和朱礼对视,颇有些心虚畏惧的样子。
不过朱礼却也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等着皇帝的下文。皇帝这般大张旗鼓的,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既是命格如此的硬,按照规矩——”皇帝看了一眼朱礼,没将话说完。
朱礼挑眉:“父皇是想要将阿石送出宫去?阿石还不满月。这个时候送阿石出宫……父皇觉得合适?”
皇帝深深的看住朱礼:“话也不是那么绝对。”
“父皇想要儿臣怎么做?”朱礼和皇帝对视,一个目光沉静一个目光带着压迫,碰撞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就好比是父子两人的博弈,老的不肯服输,年轻的却又是野心勃勃。这么撞在一起,自然是水火不容。
皇帝点了点桌面儿:“赈灾银子的事儿——”
面对皇帝拉长了的声音,朱礼眉头一挑:“那父皇便是允了儿臣去守陵的事儿吧。儿臣便是带着阿石出宫去,自然也就克不到谁了。”
朱礼的态度强硬,颇有些逼迫皇帝的的味道。就像是皇帝料定了朱礼舍不得让阿石受罪一样,朱礼同样是拿捏着皇帝不敢废太子,或是让他去守陵这件事情来威胁皇帝。
两人都是这般态度这般心态,其实倒是也真真是亲生父子。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朱礼心里记挂着墩儿,便是直接回了太子宫。在得知不管是民间大夫也好,还是钦天监也好,都没给出个明确的说法时,朱礼自然是面上更加难看了。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倒是也能猜到一二分朱礼在皇帝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郎还在犹豫?”杨云溪如此问了一句。
朱礼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脸沉吟。
杨云溪走过去在旁边坐下,轻声道:“有句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郎若是迟迟做不出决定,倒是不妨想一想,此番做的决定,功过到底谁大一些?若是功大于过,后世再评论,想来也是美名。若是功小于过,不说旁人,就说我自己也是会拦着大郎你的。”
毕竟人活这一辈子,总归还是要名声的。尤其是朱礼这样的人,自更是不要名声。
朱礼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最后才苦笑一声:“虽说心中早有决断,可是到底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总归是觉得有些做不了决定。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便是笑了一笑:“正是因为如此,才说明了打了大郎你重情重义。若是换成旁人,哪里又会如此多的顾虑?只是这件事情想想,越是拖下去,倒是越发的不可挽回。如今下了决定,将来……大郎你依旧可以孝顺皇上,这也并不冲突。而且,也算是替皇上留住了名声。”
皇帝如今最让人诟病的地方便是已经彻底的失了理智一般,对别的东西丝毫不在意,尤其是对名声这种东西,更是毫无顾忌。如今尚还好,可是将来等到皇帝百年之后,也不难想象出到底是怎样一片骂名。
而她对朱礼说这些,其实也是出于私心:朱礼再拖下去,不仅他自己煎熬,整个太子宫也是会跟着煎熬。她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更好的照顾小虫儿和阿石。而朱礼也不必再如此煎熬。
☆、679。第679章 棱角
杨云溪知道自己这是有些鼓吹朱礼的嫌疑的,可是事到如今,有哪里还有别的退路?朱礼如今优柔寡断,但凡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太子宫便是只有覆灭的下场。
此时就算朱礼想后悔,想要退缩,她也决不允许。所以,不过是一点点这样的话,她又如何不能说?就算以后朱礼真要为了这个怪她,她也是认命了。
朱礼倒是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云溪,忽然就笑了一下:“这般的你,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蔷薇架下的少女。”
这话让杨云溪微微一怔。
朱礼伸出手去:“自从进宫之后,你处处谨慎,倒是抹灭了本性,阿梓。你本是那带刺的蔷薇,本就该恣意傲然,何苦要做那委婉柔顺的藤蔓?”
杨云溪怔怔的看着朱礼,听着朱礼继续说下去:“当年那样凛然的姿态,我有多久没见过了?当时你那般的豁出去一切的架势,却是让我都觉得羞惭。我一直想着,若是我也能如此——”
杨云溪随着朱礼的话,却是恍惚的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
那时候她刚回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是了,当时她是恨不得和杨家之人撕个鱼死网破的。她迫切的想要复仇,又不肯让杨家掌控她,所以几乎是豁出去一切的去反抗。那时候的她,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
就像是一团炽烈的火焰,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一并点燃,将一切自己看不惯的,不想要的焚烧成灰烬才好。
可是什么时候,她却是变了呢?第一次的退让和屈服又是什么时候呢?
杨云溪仔细的回想,却是发现自己真的是变了。以前的杨云溪就像是一块棱角分明,不曾经过打磨的玉石,而现在的杨云溪,则像是精心雕琢之后的玉石,处处流畅圆润,却是反而失去了一种叫做自然和本性的东西。或许打磨之后的玉石更加漂亮好看,可是没有打磨过的玉石,却是更让人觉得吸引人一些,更叫人觉得惊艳一些。
杨云溪的恍惚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是回过神来,当即冲着朱礼笑了一笑:“大郎说这个话,倒是鼓励我了。又或是大郎你也想要那般无所顾虑的去行事,所以才会觉得格外的印象深刻。而我想说的是,既是如此,大郎为何就不能如此做?”
杨云溪这话就像是带着蛊惑,一步步的就让人沦陷了进去。
看着朱礼似乎要下定决心,杨云溪便是伸手去拉朱礼的手,灿然一笑:“不管如何,我和大郎你都是站在一处的。只要你不嫌了我身份低微,我便是一直站在你身后。咱们风雨同舟。”
一句“咱们风雨同舟”,却是说得朱礼蓦然生出了一股心花怒放之感来。
朱礼反握住杨云溪的手,微微用力:“我又如何会嫌弃?何其有幸,有你与我同舟。”
杨云溪轻笑一声:“那大郎可做好了决定了?”
朱礼看了一眼杨云溪:“听了你那一番话,我如何不能够做出决定?犹如醍醐灌顶,霍然开朗。顾虑也好,犹豫也好,不过是越拖延越是严重罢了。”
杨云溪点点头:“就像是生了脓疮,不去管只会越来越严重。早些想法子,反倒是少受罪。”
朱礼被这个比喻逗得忍不住一笑:“这个比喻虽说是粗鄙了些,倒是生动形象。”
又会所了两句,朱礼便是叫了刘恩进来,吩咐道:“将父皇他想要对皇商出手的事儿告诉朝中那些大臣罢。告诉他们,明日早朝,便是他们选择之时。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次,便是其他大臣们站队的机会。一旦选择错了……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杨云溪垂眸,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之所以不想再拖下去,也是怕皇帝觉察了什么,到时候薛家被皇帝随意寻个理由问罪。
既然是决心和朱礼绑在一起,那么她自然是只有盼着朱礼越来越好的。
哪怕她对朱礼心中已经是有了芥蒂和隔阂,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和朱礼站在一起。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大郎你说一说,让你看看是不是我多想了。”这件事情解决了,杨云溪便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当即略一犹豫到底还是说出口来。有的时候机会就是白驹过隙,不过只有一瞬间的机会罢了。
朱礼看着杨云溪吞吞吐吐的样子,便是有些好笑。加上刚刚做了一个决定,犹如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正是轻松的时候,所以当下朱礼的语气都是轻快的:“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与我还要见外不成?”
杨云溪抿唇一笑:“这件事情干系颇大,我这般信口一说容易,万一污蔑了他人可是不妥。所以自然是谨慎犹豫,又有些害怕。只是不说吧,我心里又有些不安稳。大郎见多识广,便是帮我分析分析,让我心头有数才好。”
朱礼应了一声:“你只管说来听听。若我觉得不是真的,那咱们只当是说了个笑话就是。”
朱礼态度如此轻松,杨云溪也就不再扭捏:“我寻思着,墩儿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就是咱们太子宫的人自己下的手。”
这话一出,朱礼面上原本的笑容倒是微微一顿,随后眼眸微微一眯:“哦?何出此言?阿梓你是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心思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便是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一遍:“熙和说那话的时候,我总觉得是太过理所当然了。不像是只为了宽慰徐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云溪和朱礼对视,“若这事儿不是这般,大郎你可会为了这个事情觉得我这是故意在陷害熙和?”
杨云溪的眸光清清亮亮,像是一泓泉水。
朱礼轻易的便是在那泉水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最后他不禁一笑:“怎会如此?你这般将这话说出口,便是可见你心中并没有什么私心,我又何必责怪你?况且,你也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了。”
☆、680。第680章 理由
朱礼这般一说,杨云溪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最后才叹了一口气:”有了大郎这话,我倒是底气足得很。“顿了顿,杨云溪便是挑眉看向朱礼:”那么大郎你觉得如何呢?“
朱礼沉吟片刻,最后便是微微摇头:”模棱两可,我也分辨不出什么来。仔细想想,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杨云溪应了一声:“我也是觉得有可能,毕竟这个情况下,鲜少有人能够说得那般笃定。而且,若这事儿真如同我猜想的那般,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毕竟——”
若是熙和所为。那么至少墩儿是性命无碍的。可若是换成了别人的话,那墩儿的性命——
杨云溪的意思朱礼自然也明白。
朱礼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的确是如此。若是从墩儿身上看,若真是熙和,的确是好的。”
不过,若说是熙和,没有证据的话……朱礼看了一眼杨云溪:“你这是想要去问问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熙和。
杨云溪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当下应了一声:”是想去问问,毕竟墩儿如今的情况——“
杨云溪话音还没落,便是听见兰笙在外头禀告:”李良娣过来了。说是有事儿想见殿下一面。”
听了这话,杨云溪便是和朱礼对视了一眼。末了她率先一笑:“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等朱礼答应,当下便是笑着让兰笙将人迎进来。
朱礼倒是也没反对。
熙和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倒是看想了杨云溪。那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
杨云溪笑了笑,只当是没瞧见熙和这般的神色,当下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纹风不动。
熙和见状,自然也就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当下笑了笑也没再多说,只是笑道:”殿下若是这会没事儿,我想和殿下说说话,也不知殿下——“
朱礼看了一眼,最后便是道:”有什么话便是直接说吧。也没外人。“
朱礼这般坦然的态度,倒是让熙和有些黯然。而杨云溪则是笑了一笑,看着熙和道:”正是,我想着事无不可对人言,想来我纵是听听也是不妨事的。“
杨云溪摆明了要听,朱礼又是这般纵容,熙和纵然不同意显然也是没多大的用处。
熙和只能是开口:“其实这事儿颇有些……”熙和犹豫了一下,最后突然便是一起身直接就对着朱礼跪下了。“还请殿下责罚臣妾罢。”
熙和这样一说话,杨云溪倒是忍不住心头跳了一下。当即看着熙和便是一挑眉:“李良娣这话,莫不是和墩儿有关系?”
熙和被杨云溪问得一怔。随后抿了抿唇,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