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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节

大唐探幽录-第3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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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在“失而遽得”四个字上停留许久,崔晔不禁叹息。
  心中有一句话,是先前想告诉袁恕己、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的:“现在这种情形,或许……让她暂时离开长安,才是上上之策。”
  他想了想,搁笔,将抽屉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同样带着褶皱的卷轴,悄然打开看时,却见竟是一副惟妙惟肖的人像画,画上之人眼神灵动,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谁。
  崔晔打量之时,外间脚步声响,他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地将画轴又卷起来。
  侍从的身影出现门口,躬身道:“天官,宫内来人,说是请天官尽快入宫。”


第278章 独一无二
  听到宫里来人; 崔晔停笔起身,入内更衣。
  才换好了衣裳,就见卢夫人满怀忧虑自门口进来:“听说宫里传召?”
  “是的母亲,”崔晔行礼:“我正要进宫。”
  卢夫人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可是为了阿弦的事?”
  崔晔垂眸:“尚且不知如何。”
  卢夫人走前一步:“为什么圣上赐婚的旨意才降,阿弦就……你说她是不是不愿意嫁到……”
  “母亲勿要忧虑,不是如此; ”崔晔温声道; “阿弦还不知道陛下是这般意思。”
  “是吗?阿弥陀佛; 好歹放心了,我还以为……”卢夫人略松了口气; 却又关切问道:“……可阿弦又去了哪里,好端端地怎么辞官了?”
  原先卢夫人其实倒也存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在阿弦成亲之后; 找个时机劝她辞官,毕竟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管理后宅; 周转交际等……诸色事体也不轻松。
  谁知道阿弦辞是辞官了,人竟也不见了; 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崔晔安抚了两句; 恐怕宫中来使等候,便出门而去。
  卢夫人思来想去; 便转去老夫人房中。
  ………
  因高宗忽然病发; 御医尽数都在含元殿中聚集; 连明崇俨也被极快地传召进宫。
  崔晔赶到之时; 武后正在听几个御医说明病情如何,原来高宗因情急激愤,血气上涌,引发旧疾,是以才昏迷不醒。
  如今只得静养,服用汤药缓和,外加针灸,慢慢地恢复。
  武后也是有些后怕,幸而李治并无性命大碍,才略安心。
  崔晔跟进宫之时,一切正安定下来。
  武后在龙榻旁边守了半日,起身往外,仍在书案后坐了。
  她思忖片刻,那股惊心之意挥之不去。
  从当初伺候太宗,到去感业寺,再度回宫……经历过大起大落见惯了风云变幻,武后自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了,但是今日,她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惊栗之感。
  一方面,她绝对不相信安定公主会“死而复生”,对于高宗执着于提起此事而大为恼火。
  更加怀疑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不轨。
  但另一方面,眼见高宗竟是前所未有的“较真”,又让她觉着很是不安……似乎有一种事情超过了自己掌控范围的忐忑。
  然而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心底却时不时地总会跳出阿弦的身影。
  昔日两人的相处,也总是跑出来搅乱她的心神。
  “不可能……不可能!”武后越想越是惊心,越是惊心越觉恼火,不由握拳,“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娘娘……”把旁边的牛公公吓了一跳,忙悄声提醒道:“娘娘,崔天官等候多时了。”
  武后抬头看时,才见崔晔果然就站在前头十数步远,安静地垂首静立,似乎不曾被她的突然恼怒而惊扰分毫。
  极快地敛神,武后默默地深深呼吸几次,才道:“爱卿,可知道十八子无故辞官潜逃之事?”
  崔晔这才拱手道:“臣已知晓。”
  “那……”眼神变幻,武后声音平静如常:“你可知道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明明……陛下才给她寻了一门天下无双的好亲事。”
  崔晔道:“请娘娘恕罪,微臣不知。”
  武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爱卿从羁縻州落难,偏巧被她所救,你们朝夕相处,你对十八子自然是最了解的了?”
  “可以这么说。”
  “当初你回到长安,因你身体欠佳,我也并不曾询问仔细,据说,这十八子的家里还有一个擅长做饭的老人家?”
  “是。”
  武后轻声一笑:“那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崔晔沉默,武后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崔晔才道:“回娘娘,当时……微臣非但身体耗损不堪昏迷多时,更兼双目失明,直到后来进长安得孙老神仙妙手回春,才重见天日,所以娘娘这个问题,微臣很难回答,只是……”
  “我倒是忘了你曾双目失明这件了,”武后顿了顿,见他沉吟:“只是什么?”
  崔晔道:“只是知道这位老人家做的饭食极为可口,虽然只是个临街露天的小小摊位,但在桐县里可谓一绝,他还有一种拿手的汤水,是阿弦最爱吃的。”
  “什么汤?”虽知道不是好奇的时候,武后仍是多嘴问了句。
  崔晔道:“其实都是不上台面的食材做成,但是名字甚好,唤作双全汤。”
  “双全?”武后皱眉:“何意?”
  “因为其中所用的都是猪的下水,有肝有肺等,阿弦便说是忠肝义胆,故而起名双全。”
  武后哑然:“原来……如此。可见这个老人家倒也是有些见识,不同寻常。爱卿可还发现别的什么了?”
  又过了片刻,崔晔道:“的确还有一件。这位伯伯十分疼爱阿弦,但是有些奇怪,他……”
  武后定睛等候,只听崔晔道:“两人虽是长辈对晚辈称呼,但他对待阿弦,却仿佛处处都透着些恭敬。”
  武后不禁咽了口唾液。
  保养得极为白皙细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像是主人有些紊乱的心跳。
  不多时,武后道:“对了,大概爱卿是知道的,原本我想把阿弦……”皱皱眉,武后改口:“想把女官许配给周国公的,只是陛下说服了我,才改为赐婚爱卿。”
  崔晔道:“臣不胜感激。”
  武后道:“然而如今她不见了人,照你对她的理解,她又会跑到哪里去,又是为何跑掉的?”
  “阿弦……”崔晔的长睫动了动,道:“阿弦最为恋慕故乡,对她而言,桐县是她跟朱伯伯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是最值得她怀恋的,所以臣觉着她可能会回桐县。”
  武后颔首:“说的好,那她为何突然辞官?”
  崔晔道:“这个请恕臣无从得知。”
  武后道:“她向来同你最为亲近,居然连你也一无所知?”
  “娘娘觉着,阿弦的性情脾气如何?”崔晔忽然不答反问。
  “她?”武后挑眉,想也不想哼道:“是个胆大包天,口无遮拦,死倔犟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
  崔晔道:“娘娘的意思是,阿弦是个有勇气血性,敢说敢做,一旦认定便不为人所动的脾气?”
  武后一怔,失笑:“爱卿,倒不愧是赐婚了的人,就这般维护她了?”
  崔晔道:“微臣只是大胆揣摩娘娘话中之意。不知说的对不对。”
  武后皱眉想了想,眼前又出现阿弦清澈无尘的眼眸,站在她面前旁若无人自在应答的模样。
  终于叹了声,武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错,你说的对,她是有勇、敢为,一旦认定便不为所动……她自然有许多可取之处,不同于这世间的庸脂俗粉,甚至强过许多须眉男儿!所以当初我才看中了她,提拔她当女官的。”
  说了这句,心底砰然一跳,就好像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忽然戳中了她脑海中的一处灵机。
  武后噤声,心跳暗自加快。
  崔晔道:“所以微臣的意思是,以阿弦的脾气,一旦她发现必做之事,她不会多此一举地同旁人商议,尤其是……”
  “尤其……是怎么样?”武后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艰涩。
  “尤其是,阿弦应该知道,事发之后,跟她亲近的人都会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怎么敢跟臣透露分毫,娘娘大概不知道,除了以上所说之外,阿弦她……从来都是个最为别人着想的性情。”
  听着崔晔的话,武后的心仿佛冬日的冰天雪地,却嚓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缝,有一根苗爬了出来,这苗儿伸长藤蔓,肆意挥舞,搅的她无法正常思维。
  “够了!”武后忽然出声。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武后徐徐吁了口气,又重深深呼吸。
  武后眼神冷而内敛:“崔卿,你该知道,我待你从来最为不同,更视你为大唐未来的股肱之臣,如今我只想得你一句实话,你可休要辜负。”
  “微臣不敢,娘娘请讲。”
  “关于十八子,你还知道些什么。”武后盯着崔晔,一字一顿,“我是说,有关她的身世。”
  崔晔仍是面不改色:“娘娘是想问……阿弦她,是不是跟这宫中之人有什么不可说的瓜葛么?”
  武后的呼吸都细了许多,她静静道:“说下去。”
  崔晔道:“昔年太宗在时,微臣尚小,有幸吃过两次御膳,有一位太宗很是看重的御厨,娘娘只怕知道是谁。”
  武后的手指抓在桌上,不自觉用力,指骨泛白,心底却随之跳出了一个名字:朱妙手。
  崔晔道:“微臣落难桐县之时,尝过朱伯亲手调治的羹汤,滋味并不比御膳要差,甚至……大有相似之感,但臣目不能视,只是揣测而已。”
  武后本是要问,一个个字却堆积噎在喉咙里:“是么?”
  崔晔道:“后来朱伯不幸罹难,临死之前曾经吩咐微臣,我的命是阿弦救的,若他离开,阿弦便着实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女了,所以他让我替他,好好地护着阿弦。”
  武后听见“孤女”,皱着眉转开目光。
  崔晔道:“其实臣也曾有个大胆的揣测,但是却并不敢多想,何况那对阿弦也着实没什么好,微臣所做的,只是好生护着她。”
  武后闭上双眼,缓缓地吐了口气,道:“这么说来,你要娶她,也只是想护着她?”
  “不是,”崔晔抬头,双眼直视武后,“守护她跟要娶她,这是两回事,虽然……”
  他终于坦然说道:“因为心悦,所以更不愿她伤到分毫。”
  武后哑然:“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爱卿竟也能够为情所困。”她又问:“但是爱卿既然知道她出身可疑,来路不正,那么……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崔晔道:“阿弦出身虽有存疑,但非来路不正。”
  武后不禁咬了咬唇。崔晔道:“娘娘问我怕不怕,其实是有些担忧的,若是我一人,倒可以舍弃许多忧虑,但毕竟那是整个崔府的身家性命。”
  “那你还想要她进门?”
  崔晔道:“当初让阿弦在娘娘面前自认女儿身的时候,阿弦很不高兴,甚至一度不理我。”
  武后道:“哦?还有这种事?她为何不愿意恢复女儿身?”
  “大概是从小儿当自己是男孩子,所以习惯了,她从来自立自强,怕若是恢复了女儿身后,反而束手束脚,无法安身。”
  武后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崔晔道:“当时阿弦质问我,她一来生气我把她的身份透露出来,二来生气我知道她是女孩儿,先前却未曾告诉她。”
  武后深知阿弦的性情,听崔晔这般说,顿时想起她在自己面前不服争辩的模样。
  嘴角上扬,武后不由道:“以她的脾气,果然是够你受的……”低低一咳,后悔失言。
  崔晔道:“当时臣告诉她,不管阿弦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而在这时候,臣也可以告诉娘娘,不管阿弦的身世可疑还是如何,在臣心中,她只是她,独一无二的阿弦。”
  ………
  “阿弦向来敬爱微臣,但我从不曾告诉她,我心里同样敬爱她,她的所行所为,娘娘应该跟微臣同样清楚。臣向来相信天地正道,绝不认为如此出色的女官,在我大唐盛世,非但无功,反而获罪,倘若真是如此,才是天道之耻,大唐盛世之耻。”
  ——这是崔晔最后的话。
  崔晔退出之后,含元殿内良久寂静。
  却有一道人影,从武后背后的屏风之后缓缓踱出。来至武后身侧的桌边站住。
  武后抬头看着他:“你觉着崔晔答的如何?”
  这先前在屏风后之人,身形飘逸容貌清秀,竟是明崇俨:“虽出人意料,但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连你也这样说。”武后苦笑,揉了揉额头,“唉,我的心都乱了。”
  明崇俨见状,便靠近一步,从袖中探手出来,替武后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武后受用地微闭双眼,过了会儿才道:“我本来怀疑是崔晔暗中行事,如今看来倒是错怪了他。”
  明崇俨道:“难以想象天官竟会如此倾心一人,但是我也看得出,他的确动了真心。如果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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