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35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就算见到了知道了,又怎么样?
当初来到长安,误打误撞地进宫。
她第一次见到高宗,是因为太平公主深宫见鬼,高宗担忧公主,前来探看。
他是皇帝,同时,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
对阿弦来说,这两个身份,不知道是足叫她畏惧,还是足叫她亲近。
但她却只能像是一个寻常不相干的小小臣民一样,恭敬行礼,仔细应答。
天下之大,唯独她出身这样的宫廷,面对这样的皇室,有亲不能认,……甚至阿弦自己也从没有指望要认。
可谁能想到,就在她几乎要放下一切的时候,面前的这个人,却已经——知道了。
昨夜阿弦辗转过子时才睡着,梦中所见,便是高宗被王皇后的鬼魂惊吓,得知安定思公主还在人世的一节。
可虽然知晓,所谓君心难测,又怎么知道高宗传自己,是吉是凶?
阿弦本想前去崔府告诉崔晔,可想到这一点,生生作罢。
她先是得罪了武后,如果再出点纰漏……若是因此连累了整个崔府,那才是万死莫赎。
………
兴庆殿内,高宗在上,阿弦在下,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女儿,各怀心思。
这是何等怪异的关系,何等怪异的相处。
终于,高宗道:“你的额头上……是怎么了?”
阿弦一愣。她额头的伤尚未好利索,昨儿去崔府赴宴,是寻常打扮,还可以用缎带遮掩,但是今日进宫面圣,身着官服,自然无法奇装异饰,便露出了那醒目的一道疤痕。
“是……是因为臣一时大意,撞在墙上碰破了。”
——这……也许是欺君之罪了吧?
可阿弦忽然想到:如果把是武后打伤自己的事告诉高宗,高宗又会是如何反应?
高宗道:“若是朕记得不错,你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还这样冒失不小心?”
“回陛下,”阿弦愣了愣,终于小声道:“过了年,是十八岁了。”
“是吗?”高宗低低笑了笑,“但是看着很不像呀。”
高宗以为阿弦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从当初小公主降生算计,到现在自是十六了。但阿弦从在桐县开始就多报了两岁,谎称十五,进长安后自也如此。
阿弦自然知道高宗此刻说她“十六”的用意,却只当不知的。
高宗见她不答,依稀轻叹了声道:“你走近些。”
阿弦屏息,小步往前挪了两步,高宗盯着她,忽地对身旁宦官道:“去把燕窝粥拿两碗来。”
宦官答应,自去了。此刻阿弦已来至皇帝面前七八步远,迟疑着停住。
高宗叹道:“再走近些,朕不是能吃人的妖怪。”
阿弦眉头一蹙,只得又走近几步,隔着三四步远不敢再近。
“你抬起头来。”高宗如此道。
阿弦吐了口气,缓缓抬头,高宗望着她清澈如许的双眸,震撼而无语,片刻,才忽地笑了出声。
“你真是……”高宗思忖着,一句话未曾说完,却又停住。
他有些心绪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在她未曾抬头的时候,他依稀看见了少年的高宗李治,那似曾相识的眉眼,青葱如许的身形,然而在她抬头目光相对的时候,面前这双凤目,却……
让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初次遇见当时还是“武才人”的皇后的那一刻。
………
虽然屡次被梦境启示,或者说是“逼迫”,但就算在高宗下定决心传召阿弦的时候,皇帝还在心中怀疑——十八子是安定思?这个只怕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面对面的这时侯,他用心打量面前的孩子,越看,越是惊心,原先的疑虑正飞快地土崩瓦解,高宗几乎认定了,这个孩子,是他那个早就“夭亡”了的小公主。
他不去求助明崇俨,只想先“眼见为实”,却果然……得偿所愿。
就在此刻,宦官进献了燕窝粥。
高宗总算醒神,他故意不经意般转开头,掩饰自己有些泛红的眼,道:“你来的这般早,朕觉着你定然是没吃早饭,就吃一碗粥,搪搪寒气吧。”
宦官诧异。
阿弦也更吃惊,忙推辞:“我……臣不敢当。”
“什么敢不敢,让你吃就吃。”高宗皱皱眉,又吩咐:“不必站着了,坐着安稳吃了再说。”
第272章 帝与后
阿弦遵旨落座,捧着金匙; 却几乎食不知味。
高宗本也做样子端起了粥碗; 然而如骨鲠在喉,竟是难以下咽。
殿内只听见阿弦吃燕窝粥时不时发出的响动。
阿弦向来不羁; 尤其是在吃食上头; 从不知什么叫做温文尔雅; 在家中的时候虞娘子也会给她熬些燕窝来吃,她每次都只是用勺子搅一搅; 然后端起碗来三五口喝光而已。
这一次因在御前; 当然不好那么粗鲁,就收敛的用勺子来吃,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但仍不免发出些微声响。
尤其高宗也不言语; 殿内格外之寂静; 显得她吃粥的细微声音都格外聒噪刺耳。
之前高宗因患头疾; 最恨有声音吵到,是以伺候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性; 那伺候的宦官见阿弦如此,大感不适,又生恐高宗发怒; 便忍无可忍地暗中咳嗽了两声提醒。
阿弦一怔; 抬头看向那宦官; 迟疑地停口。
她当然知道宦官在向自己示意; 但阿弦并不知错在哪里; 毕竟她已是这样“规矩有礼”了,一小口一小口如小鸟啄食,若在家中哪里这样不耐烦,把碗往嘴上一扣,即刻干净利落喝的精光,省事省时且省力。
阿弦不知,高宗却也察觉了,瞥一眼那宦官道:“你们都退下。”
那宦官吃了一惊,呆了呆后,只好躬身领命,同众人后退出去。
阿弦却不敢再吃,捧着碗又看向李治。
李治望着她懵懂的模样,唇上还带着点粥,一时失笑:“你吃你的就是了。”
阿弦看看那勺子,又看看碗,终于对李治道:“臣失礼了。”将勺子放在桌上,阿弦捧着碗,微微仰头,咕嘟咕嘟,几口之间,已经喝光了。
高宗定睛看着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另一碗燕窝道:“把这个也喝了罢,凉了就腥气了。”
阿弦见殿内并无别人,起身取了来,仍是三口两口地吃的精光。
高宗看着她近似豪爽的动作,眼底重又浮现些复杂之色,他慢慢地敛了笑,忽然问道:“对了,朕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何又叫‘十八子’?是谁给你起的这个?”
………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过。
兴庆殿外,被驱逐出外的宫人们疑惑地揣手等候,有时候他们听见殿内传出皇帝久违的笑声,有时候却又鸦默雀静。
眼见高宗服药的时候到了,这一场令人疑惑的召见仍未有中止的意思。
正在宦官们着急的时候,太平跟公主到了。
武后召见女官,自不足为奇,但皇帝也召见……这件事一大早儿就传遍了大明宫。
太平听说之后,又惊又喜,忙带着宫人前来。
门口的宦官如见救星,忙拦住道:“殿下来的在好,陛下正召见女官,不许我等打扰,如今已到了陛下服药的时候了,奴婢们正在为难,公主殿下能不能……”
太平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太平迈步进了殿中,来到内殿,果然见高宗在上,身旁左手边是阿弦跪坐在地。
太平忙先叫了声:“父皇!”上前行礼,又转头看阿弦,却见她面前放着两个空的碗盏,神情却还算安然无事。
太平原本也有些疑惑为何高宗会召见阿弦,如今见平安,才宽心笑道:“父皇怎么会召见女官?”说话间便走到高宗身边,扶着在旁落座。
高宗转头看一眼太平,道:“怎么,朕看一看大名鼎鼎的女官还要原因么?”
太平嘟嘴道:“您早该器重女官了,我先前说了多少次她能耐,父皇只是没听见。这会儿怎么开了窍呢?”说着又笑。
高宗看着太平烂漫的笑容,又瞧一眼旁边阿弦垂眸沉稳似的模样,两下对比,心头竟有些许微微地抽搐。
太平道:“不过父皇也别只顾着说话,您该服药了。”她拍拍手掌,外头的宦官捧着药碗巾帕等物鱼贯而入伺候。
素日高宗服了药,都要立即安歇,今日因召见阿弦,并无睡意,怎奈太平一再相劝。
高宗略微思忖,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抽空跟女官相处,是不是?”
太平道:“这怎么躲得过父皇的双眼呢?求父皇成全。”
高宗听到“成全”二字,一笑:“你虽然是好意,但实在太过顽皮,这又是在宫内,你且收敛些,不要闹出事来,反而连累了人。”
太平吐舌道:“说的我跟惹祸精似的,父皇您就放心吧。”
高宗又看向阿弦,道:“你就先随着公主去……改日,朕再传你进宫说话。”
阿弦听到“改日”,并不觉着欢喜,反而心头一紧,只得遵旨。
等宦官扶着高宗入内歇息,太平迫不及待地拉起阿弦道:“走,到我宫里去,我给你看新养的那只狮子犬。”
阿弦被迫跟着她出了兴庆殿,太平又紧走两步,把宫人们远远抛开,才问道:“父皇召你做什么?总不会是在说跟贤哥哥的事呢?”
心底一阵恍惚,昨日阿弦还惧怕皇帝会应承此事,但是一夜之间,已经翻天覆地。
旧的忧虑陡然消失,但新的问题却更加重大的迎面而来。
“陛下并没有提。”阿弦回答。
太平想了想,道:“那无缘无故召见你做什么?难道是要先看一看合不合适么?”
阿弦哑然。
高宗问她为何叫“十八子”,阿弦便将当初老和尚给起这个名字的缘由说了。
既然提到了“挡灾”的话,高宗便问起她身负异能之事,阿弦只得捡着些能跟他说的一一告知,高宗听到她所见鬼怪,想来也觉可怖,忍不住面露关切之意。
但那种眼神,反而让阿弦更加无法承受。
她早已习惯了皇家的冷酷漠然,如今见高宗露出这般表情,竟隐隐生惧。
且说太平将阿弦带到自己宫中,唤了那一身雪白,长毛垂地的狮子犬,那狗儿只才到人的小腿肚,头顶一撮毛还系着一颗珍珠,更显得可爱无比。
太平献宝似的把狗儿抱起给阿弦看,道:“你瞧,是不是比你的玄影还好看?”
那狗儿眼睛乌亮,看着如太平般天真烂漫。
阿弦笑道:“果然不错。”
太平道:“那跟你换行不行?”
阿弦道:“殿下当着面这么说,这狗儿会伤心的。”
太平倒是有情有义,忙抱紧那狮子犬劝慰:“我玩笑的,不会把你换走。”低头在长毛上蹭了蹭,把它放在地上。
两人坐了,宫人送茶酒果品,太平道:“昨儿在崔府里,本想跟你好好聚一聚,谁知那两个人看我看的甚严,加上贤哥哥他们早走,不由分说扯着我一块儿回了宫,连跟你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幸好今日你又进宫来,这是不是老天爷都格外开恩?”
阿弦苦笑:“说来该算是陛下开恩?”
太平哈哈地笑了出声,忽然眼珠转动,便叫伺候的宫人退下。
待人都出殿,太平起身走到阿弦身旁,在她对面桌前坐了,神秘兮兮道:“昨儿你见着崔师傅了?”
阿弦道:“见着了,怎么?”
太平期期艾艾道:“他对你……可怎么样?”
阿弦愣了楞,心底突然跳出了在书房里的那一幕:“什么怎么样……很、很好啊。”
太平歪头打量阿弦。
阿弦假作无事:“公主这般看我是何意?”
“你可要小心些。”太平终于低低道,“我看母后的意思,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瞬间,阿弦有些艰于言语。
太平索性道:“本来我也不信表哥的话,但是那天晚上看着母后对你……”目光在阿弦额头停了停,太平低低道:“才知道表哥没骗我。”
阿弦不知太平所说的“表哥”是何人,猜测:“是……周国公?”
“当然不是,”太平诧异,“是尚书奉御,承嗣表哥。”
阿弦问道:“奉御对你说了什么?”
太平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表哥知道我跟你相熟,所以曾跟我私下里说起来,原本表哥对你很有好感,但是……母后的的意思,却是不喜欢你成亲嫁人的,直接告诫了表哥,所以表哥很颓丧呢。”
………
这日阿弦出宫后,不敢立刻去见崔晔,只回了怀贞坊。
不多时,却是袁恕己来见,却并没有细打听阿弦入宫何为,只道:“我的父母过了元宵,便要回乡去了,我思忖十二日请两席酒,你若是得闲便去。”
阿弦道:“我一定前往。”
袁恕己笑笑:“你近来却似是长安城的红人,只怕我渐渐地不敢来请了。”
“少卿。”阿弦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