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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大唐探幽录-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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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道:“多谢……娘娘夸赞,这是为臣的本分,其实……也的确有些逾矩过分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武后低低笑了几声:“我是为国得了人才而欢喜,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她一招手,命宦官把所有折子都重还给袁恕己,武后道:“虽然为了陛下病体着想,我才帮着处理政务,但这种大事,还得让陛下亲自处置为好。何况武三思是我的侄儿,于公于私,我都要避嫌。你去吧,让牛公公带着你去面见陛下,要如何决断,一切都听从陛下旨意,我遵从就是。”
  袁恕己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向来一副“大权独揽”姿态的武后,在事关武三思性命的这案子上却选择了放手,她难道不怕武三思真的人头落地?还是说她当真是为国着想为君分忧的贤后?
  袁恕己有一瞬间的胧忪。
  牛公公领着他前去谒见高宗。路上,牛公公回头,见袁恕己剑眉英武,生得十分出色,不由笑道:“袁少卿,你可真是个人物。从你没进京都之前就如雷贯耳,这进了京都,更是了不得了,简直要窜天呀。”
  袁恕己道:“公公您说笑了。”
  牛公公道:“这可不是说笑,你呀,的确如天后所说,真是个能人,以后必然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袁恕己笑道:“那就借公公吉言了。”
  牛公公道:“错不了。”
  不多时来到了高宗寝殿,还未入内,就听到一声欢快地娇笑从里传来。
  牛公公叫一名内侍去传信,他自个儿回头小声道:“这是魏国夫人在伴驾呢。”
  袁恕己恍然。
  半晌,内侍出来道:“陛下说,这件事交给圣后处置就行了,不必特来禀见。”
  袁恕己微怔,牛公公不耐烦,举手推开那小内侍,自己进殿禀奏,一会儿果然听里头宣召。
  殿内,高宗坐在御座之上,旁边儿坐着的却是魏国夫人贺兰氏,忽闪着双眼打量袁恕己。
  袁恕己因觉着是在禀奏正事……却让魏国夫人一介不相干的妇人在旁,似不妥当,正迟疑中,牛公公道:“袁少卿,趁着陛下精神尚佳,你可还不快说?”
  袁恕己知道这老公公是在提醒自己,当即不再顾及别的,便又如实将所查明种种向着高宗禀奏了一番。
  高宗且听,且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听到在地牢里发现韩王李元嘉侍卫尸身之事,才皱眉道:“的确是韩王的侍卫,已经查明正身了么?”
  袁恕己道:“是,尸首的特征以及身上的腰牌都证明的确是韩王侍卫,若还想再进一步证明的话,或许可以传韩王派两个昔日同此人相熟者进长安……”
  “还是不必了,”高宗摆手,“陈年旧事,何必又另生波澜,还要惊动千里之外的韩王,也徒增他的伤心。”
  袁恕己心头一沉。
  忽然魏国夫人娇声道:“袁少卿,你口口声声说是梁侯杀死了那什么京兆府姓宋的,还有韩王的什么侍卫,可不知你有什么证据?”
  袁恕己本不愿答,奈何:“方才已经都呈给陛下了。”
  魏国夫人笑:“这是什么证据,无非都是些一面之词。”
  如此逾矩,评头论足。
  袁恕己不悦,生怕自己按捺不住,便噤口不言。
  魏国夫人却对高宗道:“陛下,您说是不是?又不是有人亲眼看见了梁侯拿刀杀人……怎么就这么污蔑人?”
  袁恕己道:“并非污蔑,梁侯府非但有物证,还有人证。”
  “什么人证,”魏国夫人道,“那不过是两个刁奴罢了,照我看,是他们自作主张杀死了人,故意栽赃给主子的,应该严惩才是!”
  袁恕己浓眉紧皱,双拳微握。
  高宗笑道:“少卿正跟我回话呢,贺兰你不要插嘴。”
  魏国夫人撒娇:“我只是怕陛下被一面之词蒙蔽,做出错误决断,梁侯从来小心谨慎,怎么会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呢。”
  高宗道:“你说的有理,的确不能偏听。朕想……不如传武三思进宫,当面质问。”
  魏国夫人拍手叫好,岂料正在此刻,外头内侍进来,跪地禀道:“梁侯求见。”
  高宗笑道:“他敢情是有顺风耳,竟自个儿来了。”
  武三思进殿,见袁恕己在旁,并不惊诧,上前行礼。
  高宗道:“梁侯,你怎么突然进宫进见,可去见过皇后了?”
  武三思道:“事情紧急,且又避嫌,是以并未见过皇后娘娘。”
  高宗道:“哦?什么事这样紧急?”
  武三思忽然跪地,伏身带着哭腔叫道:“求陛下给我做主,如今没有人愿意帮我,都想着我死,求陛下为我做主,救我一命!”
  高宗吃了一惊,魏国夫人喝道:“梁侯,你慌张什么?谁又想要你的命了,没有陛下的话,谁又敢这样自作主张?”
  高宗才道:“不错,有什么话你慢慢地说,不必先怕的如此。是非曲直,朕自会做主。”
  牛公公在旁瞥武三思一眼,两侧小宦官上前,试图将武三思扶起来。
  武三思却将他们推开,仰头看着高宗道:“既然大理寺袁少卿在此,想必陛下也知道他们控告我的那些罪名了。”
  高宗点头。武三思流泪道:“这件事臣实在是冤枉,袁少卿两次连闯臣的府邸,我都随他所愿从未为难,若不是心胸坦荡,又怎会如此似‘开门揖盗’之举。但少卿屡屡针对,实在叫臣苦不堪言。”
  高宗道:“少卿也是为了查案。不要过于责怪。”
  武三思道:“臣也是念在如此,也想早日破案故而一味地顺从迎合,谁知……竟从地牢里搜出不明牙齿,又搜押两名刁奴,编造出不利于臣的证词,实在叫臣百口莫辩!”
  高宗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跟这两件案子毫无关系?”
  武三思道:“臣虽卑微,毕竟也是皇亲,仍要顾及皇家的体面,又怎会做出那些丧心病狂之事,此事乃是刁奴张四跟常远私下所为,他们自以为是府内家奴,高人一等,瞒着我横行霸道……这件事臣已经问明了。其中刁奴常远被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揭发被张四胁迫、将所有罪名推在臣身上的险恶用心。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再当面提审常远。”
  袁恕己脸色一变。
  这两名梁侯府的家奴,因是重要证人,袁恕己命亲信看押,锁在大理寺的牢房之中,前几日武三思屡屡要见,都被拒之门外。
  难道……他已经终于找到空子,不知用何等威逼利诱的法子让常远跳反?
  高宗道:“难道……竟是如此?”
  魏国夫人趁机道:“陛下,难道您还不信自己的亲戚,却去信一个刁奴的话么?大理寺少卿年青气盛,又一心想建功立业,被这些刁奴欺瞒自是有的,陛下英明神武,目光如炬,一眼便能看破这些人的图谋。”
  袁恕己忍耐到极点,终于扬声道:“微臣虽然无知,毕竟此案全程严密侦查,现场勘查,找寻证据,缉拿人证,亲自审问,处处亲力亲为,微臣自信不会出什么纰漏差错,魏国夫人常居深宫,毫不知情,便能信誓旦旦空口白牙地认定梁侯无辜,试问夫人认定梁侯无辜的证据又何在?”
  魏国夫人没想到他会出言驳斥,恼羞成怒:“你、你大胆!”
  高宗把手中折子放下,示意魏国夫人稍安勿躁。
  但皇帝面对魏国夫人的饶舌,却仍是半点儿愠怒之色都无。
  高宗只温声道:“其实发现韩王侍卫的那日,正沛王也在场,朕曾问过沛王,沛王也说那人就是韩王的侍卫,朕是知情的。但是……”
  高宗和颜悦色地看着袁恕己,道:“魏国夫人的话其实未尝没有道理,倘若真的是刁奴自作主张,事发之后为求自保便将罪责推在梁侯身上呢?”
  袁恕己道:“陛下!”
  梁侯府内出现那样大的地牢,本就不正常,倘若是家奴瞒着武三思在地牢中刑囚无辜之人,如此明目张胆,除非武三思是个死人,或是天生心性粗愚才发现不了,高宗这话,竟似有意开脱。
  武三思狡猾,忙应声道:“但臣的确有罪,臣的确疏于自查,竟让刁奴们瞒天过海,做下恶事,臣虽未曾参与其中,却也难逃关系,求陛下责罚臣吧。”
  他又跪地,做匍匐之状。
  袁恕己在旁看着梁侯匍匐如一只河蟆,很想上前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出现了一个奇异的转折。
  袁恕己以为处置梁侯武三思一案最大的阻力,一定是来自于武后。
  谁知竟全错了。
  替梁侯竭力辩解的,居然是很受高宗恩宠的魏国夫人贺兰氏。
  但贺兰敏之明明跟武三思几乎水火不相容,为什么魏国夫人会一反常态地替武三思撑腰?
  把连日的遭遇跟阿弦说罢,袁恕己仍难开抒郁郁的心情。
  阿弦满眼不可思议:“既如此,梁侯就无罪了?”
  袁恕己道:“虽然说他疏于自查,防范不严……可也不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而已。”
  阿弦想起素日敏之跟武三思一见就彼此摩拳擦掌之态,道:“周国公跟梁侯一见面儿就跟斗鸡一样,彼此想掐死对方呢,怎么周国公的妹子竟护着梁侯?”
  袁恕己冷笑道:“这两日我有些想明白了。早听说魏国夫人的心也不小,倘若她想在后宫里独领风骚,自然需要有人支持,兴许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故意拉拢梁侯。”
  阿弦道:“那梁侯会帮她么?他……不是皇后娘娘的人么?”
  袁恕己道:“之前听人说,皇后因为不知何事对梁侯大发雷霆,好似很不喜他,也许是梁侯察觉皇后这棵大树无法乘凉,于是另攀高枝。”
  匪夷所思,阿弦叹道:“长安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袁恕己冷笑道:“这还是刚开始呢,我在想假如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会作何反应。”
  以武后之能,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武三思跟魏国夫人“沆瀣一气”之举。而以她的心性,只怕不会“坐以待毙”。
  可是,没有人可以妄自揣测武后的心意。
  但正因为无法琢磨,反而更叫人期待。
  次日,阿弦来至户部报道。
  许圉师早有交代,便有一名差官领着阿弦,先熟悉了一下地方,又介绍了几名同事之人。
  先前阿弦跟虞娘子戏言,说叫自己来户部是当跟班儿的,自非如此,许圉师早有安排。
  户部源于周礼之中的地官,顾名思义,掌管的乃是天下土地,百姓,钱粮赋税等。
  整个班部又分为四个司,分别是户部,度支,金部跟仓部。四司各有其职位。
  户部是人口调动、核算入簿等;度支则是国之财赋的统计跟支调;金部是国中田产赋税、薪俸的收储,仓部负责管理国中仓储出纳政令。
  因长安为天下四方五夷朝拜之所,人口复杂,流动性强,几乎日新月异,几乎半年便能大变一次,是以户部的人手竟有些不够用。
  许圉师身为侍郎,不仅要负责赋税实征,版籍核审,更有垦荒抚民等差,同时监察各地田产归属,抑制豪强兼并伤农,又如哪里出现天灾,还要负责赋税减免流民安置等等,各项杂事数不胜数。
  许圉师底下各部的巡官、主事等也都分身乏术,听说来了人,都想往自己身边儿拉拢。
  阿弦便留在四司之中的户部,在户部主事底下,做一名小小地给事官。
  在六部之中,户部看来是最不起眼儿的,实则户部所主管的核心,正是一个“人”字,而不管是长安城还是天下,撑起所有的正是“人”,故户部的差事虽看着繁琐,却绝不容小觑。
  因阿弦初来乍到,不太熟悉,便拨了一名前辈给事教导她,第一日便是将库房里的旧人口册子整理归档,——这工作极好上手。
  阿弦在户部两日,已渐渐适应了这种看似平缓实则忙碌的差使。
  这日,阿弦正将剩下的档册归类,无意中掀起了些灰尘,引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两个喷嚏。
  正在揉眼,书架后有一道影子若隐若现。
  阿弦瞥见,却装作看不见的,只仍若无其事地搬运书册,那影子见引不起她的注意,忽然凑近过来,呼地吹出一口气。
  猝不及防,冷气带着灰尘扑面而来,阿弦举手捂嘴,把手中册子往书架上一敲:“别胡闹!”
  那影子这才从书架后飘了出来,幽幽然道:“十八子,你这样好生无趣。”
  阿弦道:“什么叫有趣,被你吓的吱哇乱叫抱头鼠窜?”
  之前阿弦第一次来,没什么防备,被这只突然出现的鬼吓了一跳,后来见他样子虽有些可怕,其实并非能害人的厉鬼,就也罢了。
  原来这只鬼是昔日在此当差的一名书吏,姓黄。他游荡此地数年,忽然发现阿弦能看见自己,喜不自禁,每天不停地跟她聒噪。
  幸而这黄书吏有个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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