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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大唐探幽录-第1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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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
  终选名单由大理寺少卿亲自宣读,被念到名字的便是留下者,无名的则不予录取,自回原处。
  阿弦提心吊胆,早忘了自己,拼命地在心里念:“一定要有大哥,大哥大哥!”
  每一个名字念出来,她的心都会跟着忽忽悠悠地上天入地,但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读罢,那颗心也终于失望地跌在谷底。
  阿弦转头看向陈基,他脸上茫然无措的表情,让阿弦毕生难忘。
  就好像拼尽全力不计一切地要得到一样东西,却终究落空。
  瞬间,阿弦心里也难过起来,正想着要说些宽慰的话,耳畔却听有人道:“敢问少卿大人,这终选的名单是不是有什么错漏?”
  在场许多人听见,都回头来看。
  却见说话的人,脸色微黑,干瘦,两撇黑须,透着精明狡黠,正是周兴。
  阿弦一愣之下,这才想起来,方才的名单中,居然并没有周兴的名字。
  按理说这位是最出类拔萃者,本不可能落选。
  这会儿陈基也转开目光,看向周兴。
  被周兴拦问的大理寺少卿闻言,低头将卷宗展开又细看了一遍:“并无错漏。”
  周兴道:“那为何并没有在下?”大概是觉着这句问的突兀,周兴道:“不知我哪里做的不足?”
  在场者并没有傻子,就算是那入选的五人恐怕也未必比周兴更高明到哪里去,周兴不忿而问,众人心中却也有同样的疑惑。
  大理寺少卿看了两眼周兴,道:“你不知道么?你负责的那件案子,现如今囚犯在狱中喊冤,说你用刑讯逼供,他受刑不过才屈打成招的。如今部里正在重查此事,如果当真如他所言,还要追究你的过错呢。”
  周兴面如土色:“但是我……”
  大理寺少卿道:“好了,不必再说了。这名单是大理寺选拔,经过吏部筛选才定下的,你们若有疑问,只管去寻吏部核实。”
  他袖卷了那册子,扬长而去。
  而在原地,周兴兀自喃喃道:“是那刁民诬告,我并没有冤枉他。”
  周围众人望着他,终于沉默着三三两两地走开了。
  最后只剩下陈基跟阿弦两人,阿弦道:“大哥,我们、我们回家吧。”
  陈基却默默地对周兴道:“周兄,咱们去吧。”
  周兴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又停,最终点点头,攥着双手出门先去了。
  剩下两人走出大理寺的正厅,陈基觉着自己的双脚都麻僵了,竟被门槛绊了一跤,幸亏阿弦牢牢扶着他。
  才出了大理寺,陈基便对阿弦道:“弦子,我想……自己走走,你先回家去吧。”
  阿弦知道他心情低沉,哪里肯让他一个人:“大哥,我陪着你就是了,你要去哪里?”
  陈基拍拍她的肩头:“放心,我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你回去吧。”
  他不等阿弦答应,拔腿转身。
  阿弦叫道:“大哥!”眼睁睁看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终于忍不住拔腿追了过去。
  陈基走的甚快,不多时便拐过街角,阿弦着急,正要跑过去,却见一辆马车从前方驶来,将到她身旁的时候便放慢了,阿弦不以为意,两下错身的时候,车里忽然探出一只手臂,一把揪住了阿弦的胳膊。
  陡然生变,阿弦还未反应,那人用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腾空而起。
  阿弦倒也机变,百忙中借力跃起,双腿微屈,在被那人扯入车内的时候,双脚便横踢出去!
  车中的人笑道:“嗳?怎么不识好人心?”
  阿弦听出是谁,待要收势已经晚了,眼前错锦烁绣,那人单手在胸前一挡,堪堪地挡下。
  双脚踢在这人的手臂上,阿弦也随着跌在车上,却又迅速跳起来:“贺兰公子,你干什么!”
  这行动突然而举止无状的,自然正是贺兰敏之。
  敏之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恼什么?”
  阿弦心悬陈基,才要钻出车去,敏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阿弦道:“我有急事!”
  敏之道:“什么急事,你大理寺都落选了,还有什么可急的?”
  阿弦怔问:“您怎么知道?”
  敏之道:“这话问的好,我不仅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了,只有你这小傻子跟那个白痴,还傻傻地在街头捱冷奔命呢。”
  阿弦细想这话,心里竟有些微凉。
  阿弦正要再问敏之,身后车门又被撞开,竟探出一个毛茸茸地狗头来,原来玄影见阿弦忽然“失踪”,便跟着跃上车来。
  敏之一见忙道:“这畜生,别进来!”
  玄影大概嗅到他身上不善的气息,便“呜”了声,不入内,却也并不走开,只在车门口探头盯着里面。
  敏之悻悻道:“上次把它从崔晔府里带回来,那腥臊气把我好好地一辆车都熏坏了,这次又要坏我一辆车不成?”
  阿弦听到这里,躁动着想去追陈基的心静了静,却不知该先问敏之哪一句好。
  终于阿弦道:“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把玄影从崔府带回来?玄影什么时候跑到阿叔……跑到崔府了?”
  敏之笑微微道:“你也算是来长安有段时日了,难道不知道崔府里养了一头老虎?是崔晔的爱宠,前些日子虎奴就把你这畜生买了去,本是要喂那老虎的……”
  阿弦喉头发紧:“你、你……”
  脑中有些晕眩,阿弦拼命定神,“那只虎叫什么名字?”
  敏之道:“叫什么?哦……是叫逢生。据说当初才生下来的时候,人人都说活不了,崔晔把它救下养在府中,竟然又活了,故而取名逢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弦捂住眼睛,无法出声。
  敏之瞧出些许端倪,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信呢……不过你也不必难过,这件事崔晔是不知情的。”
  阿弦放下手:“不知情?”
  “嗯,那夜我寻去,他还……”敏之说到这里,忽然不耐烦起来:“你为何只管问我,你烦不烦?好大的胆子!”
  阿弦正急欲知道,见此人忽然又脾气发作,却也无奈何,只说道:“贺兰公子既然不愿意说,那么我下车就是了。”
  贺兰敏之喝道:“你敢?信不信我再把这畜生送回虎山去?”
  阿弦皱眉,这会儿她已经有些不信敏之的这种要挟言语了,但仍觉着刺耳:“您明明不会如此,又何必总是威胁人呢。”
  敏之一愣,脸色阴晴变化。
  阿弦正不知这人要狂风大作还是雷霆闪电,他却偏“噗嗤”一笑,竟然艳阳高照起来。
  敏之颔首道:“你这小十八,我忖度你在豳州定是吃了不少老虎心,豹子胆,不然的话怎么总是这样不知畏惧呢?你可知道,方才这句话若换了别人说出来,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阿弦悻悻道:“那我该多谢您不杀之恩。”
  敏之越发大笑,正笑得花摇枝动,忽然戛然止住。
  阿弦正又警惕,敏之摸了摸脸:“我怎么又笑的如此忘形……”
  阿弦愕然,委实不敢再跟他如何,正想着如何脱身,敏之忽然道:“是了,小十八,你如今被大理寺扫地出门,以后该作何打算?”
  阿弦随口道:“还没想好。”
  敏之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跟着我如何?”
  对阿弦而言简直晴天霹雳。
  每次一见到贺兰敏之,阿弦心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不露痕迹地跟此人“和平”道别,如果要跟着他日日朝夕相对,那可谓生不如死。
  阿弦毛发倒竖:“这当然不……”
  “不可能”三个字出口,只怕太过直接会惹怒他,于是又忙换成,“使不得的。”
  敏之果然敛了笑:“怎么使不得?”
  阿弦心里乱糟糟地,如果这是敏之一时心血来潮就也罢了,最怕他当真。
  可又要找什么借口来打消他的念头?
  阿弦道:“我……我并不想跟着什么人,我其实只想当差而已。”
  “跟着我比当差受用多了。”
  阿弦脱口而出:“我并不是图受用才来长安的。”
  敏之意外,微怔:“哦?那你……是因为什么来长安?”
  阿弦看着他明艳过甚的脸,眼前顿时又闪过沛王李贤,太平公主等的脸,竟有些艰于呼吸:“我、我有个家人,曾经在长安生活过,我只是……想来看看他曾喜欢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敏之问道:“你所说的家人,就是那个什么老朱?”
  阿弦惊得双眼睁大:“你怎么……”
  敏之道:“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底细,大理寺一清二楚,甚至……宫里头都一清二楚了,我又怎能甘于人后?”
  “宫里”两个字入耳,就像是又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阿弦想说话,张口却发不了声,她举手摸了摸喉咙,干咳了两声,脸上涨红。
  敏之诧异,起身扶着她肩头:“你怎么了?”
  看着她干咳难受的样子,忽然回身取了匣子里的玉壶,倒了一杯酒,举杯过来道:“喝一口。”
  阿弦勉强将那杯酒喝了,喉咙像是干涸许久龟裂的田地,被一盏甘霖滋润略微缓和。
  敏之疑惑问:“你是怎么了,什么了不得的,就吓得这个模样?”
  阿弦对上他的双眼,过了会儿才哑声说道:“我只是想不通……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为什么大理寺,甚至宫里都会查问底细。”
  敏之道:“你可不是小人物。”
  此话刺心,阿弦猛地又抬起头来。
  敏之慢悠悠道:“你是捡过崔晔,打伤李洋,打过太平,拿住许昂的人,这样若还是小人物,长安城里又有几个大人物了?”
  阿弦哑然,正隐隐松了口气,敏之却又道:“说句实话,直到现在你还活着,实在是匪夷所思,很了不起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重递给阿弦:“我方才说的这几个人里,除了崔晔,李家跟许家,都是皇后娘娘的爱宠之臣,太平更是皇后的心头肉,你却把他们都得罪了个遍,你说你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很了不起,很命大?”
  阿弦仰头出神,顷刻古怪一笑:“是啊,我也自觉很了不起,很命大。”
  她捏着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酸甜苦辣咸,淌过心头,撞上双眼。
  敏之斜睨着她,叹道:“我常觉着周围的人面目可憎,有趣的如凤毛麟角,崔晔虽有些死板,毕竟还算是个干净的,你么……”
  阿弦重看向敏之:“我?”
  敏之嘿然笑道:“你这样有趣,又偏这样不知死活,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让你活的久一点。”
  大概是酒力上涌,阿弦竟也觉着敏之的话有几分可乐,因笑:“多谢周国公费心。”
  敏之却又淡淡说道:“不用谢,等我觉着你无趣了,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亲自杀了你。”亦正亦邪的双眸里,似真似假。
  玄影“汪”地叫了声。
  马车缓缓停下,侍从凑近窗户边儿上,低声道:“主子,有人拦路。”
  敏之垂眸:“什么人不知死活?”
  等听见侍从报了来者名字,敏之才抬眸笑道:“好,有趣的人都来了。”
  

第98章 我愿意
  阿弦正因为贺兰敏之一句话而魂不附体; 如今听说有人拦路; 便欲借机“逃”走。
  谁知还未张口,敏之道:“你知不知道来的是谁?”
  阿弦道:“是周国公的朋友?”
  敏之摇头。
  阿弦道:“是贵客?”
  敏之遂笑:“这人你也认得; 怎么竟猜不出来?”
  阿弦猛地坐直了身子:“是阿叔?”
  像是要回答她的问话,外头有个声音道:“我们主人问周国公好; 因他行动不便,就大胆不必下车拜见了。”
  敏之撩开车帘; 打量车外的那人:“崔天官还说什么了?”
  那仆人仍是垂手低头地含笑回道:“周国公英明。我们主人还说,他有几句话要跟昔日小友交代,冒昧想向周国公借一借人。”
  敏之嗤地一笑:“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性子?到我手里借人,就像是老虎嘴里拔牙,他倒是敢伸手?”
  “这……”仆人方有些语塞。
  阿弦确信是崔晔在外,趁着敏之望着窗外; 便往门口挪去。
  不料敏之眼观六路,举手点了点她。
  在他车檐下; 不得不低头。阿弦只得陪笑:“阿叔找我有事; 贺兰公子我们改日再见就是了。”
  敏之道:“他找你有事?那你可知道他找你何事?”
  阿弦自然不知。
  敏之道:“我是他心头的虫,我最知道他的心意,你要不要问我?”
  阿弦对这种说法保持怀疑。
  这会儿车窗外,那仆人道:“我们主人说; 国公爷并不是老虎,也没有獠牙。这点他是深知的。”
  敏之一怔,继而拍着窗台笑道:“是我说错了,他家里就养着一头老虎呢; 我再自比老虎,岂非成了他的玩物?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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