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北梦-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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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望着北朝的边界,心中都是波涛万千。
“小姐,我们这是回来了吗?”子夏面上有些清冷淡然,“早先还跟冬青讲,若是有一天我死了,莫要将我丢在那污浊的翠红楼,我要回北朝的,那是我的家,小姐,我们总算回来了。”
“瞎说什么?”冬青抹掉自己的眼泪,紧紧搂住子夏。
“子夏,我带你回去,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是我做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如果你敢有轻生的念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对我来说,你跟冬青都是最好的姑娘,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回了北朝,我们还是好好的,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也不能一直耿耿于怀,都要往前走的,以后,我保护你跟冬青,听到没有。”
宫南枝听出子夏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介意失身于翠红楼,早已不再纯洁的事情,内心虽是难过,却更要想着法子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勇气。
“对呀,我们不是见到小姐了吗,子夏,你若是想寻死,带着我,反正我的脸也毁了,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冬青没说几句便有些激动,却是字字珠玑,触碰子夏的薄弱防线。
“是我不好,惹你们伤心,好,我们一起回去,好好活下去,我们走。”子夏笑笑,就算心里再怎么内疚,别扭,此刻也都不能做其它言语。
宫南枝不敢白日里回府,只能先去了莫春风的产业之一,三石苑,方储信见到她的时候,面上的震惊多于欣喜。
三人坐在之前莫春风常坐的桌前,方储信轻声对宫南枝说道,“宫小姐,恐怕你得多等一段时日,公子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让下人安排了两间上房,你们先住着,回头我找人通知宫相,他们二位老人家想必会十分高兴的。”
宫南枝现如今听到方储信亲口说出莫春风无事,心中也是欢喜万分。
“好,多谢方大哥周密安排,还望方大哥能够尽快给我信息,莫三他身体无恙,一切都好吧。”宫南枝想到之前在竹林那一眼,包的只剩下两只眼睛的莫春风,透过竹林,掠过清风,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神情,真让人心里难受。
“公子都好,只是,宫小姐,你是怎么回来的?”方储信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心中所想。
宫南枝诧异的看着他,似乎也有些意外,“方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曾听闻,你跟那白峥已然成亲,虽然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最近几日南城却一直流传你跟他的谣言,说你们郎才女貌,且已经有了孩子,今日看来,这都是以讹传讹了。”
宫南枝心里的疑问已经愈加放大,是谁这样暗中伤她,未免有些过火了吧,而且恰逢自己刚回北朝的几日,难道是白峥,不会,他虽说卑鄙,却不是如此行事之人。
还能有谁,这般对自己的绯闻喜闻乐见。
“方大哥,莫三不会听了这些传言,故意对我避而不见吧。”宫南枝难免气血上涌,想到方储信说他最近有事要忙,不禁猜测是不是他在故意躲着自己。
“公子对姑娘的心,可谓天地昭昭,日月可鉴了,宫小姐你不该这样说的。”方储信想到莫春风对她的一脸痴相,不由得有些打抱不平起来。
宫南枝虽然不愿多想,可是经历了如此挫折,颠沛流离,少不得心中多加猜测,话说到这里,她却再也不是北朝宫相那个性格活泼,单纯天真的宫家小姐了。
房中布置倒是用心,跟之前宫相府的别院风格类似,关键是有一方书桌,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后方书架上各大家名帖都摆放整齐,错落有致。
“小姐,莫三公子对你可是真的十分真心了,你确实不该胡乱猜测他的。”冬青倒了杯水,子夏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屋内内间一张床,外间两张软塌,案上摆了一盆观音竹,叶面宽厚挺拔,层层高深,恰应了节节高升之意。
“不是我想揣度他,你们俩明白我,我们三人经历了这生平不曾想过的苦难,如今好不容易归朝,心境却再难从前。”宫南枝托脸看着那盆观音竹,“就像眼前这盆栽,若是往日里,他不会在房中给我安放这样的绿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很熟悉,却有些古怪难以名状。”
宫南枝看着这精心安排的房间,虽然处处都很用心,却总让她没有踏实的感觉。
傍晚在二楼长廊溜达的时候,宫南枝听到了熟人的声音,“方大哥,你也知道,他受伤严重,此时是受不得半点刺激的。”
“可是,宫小姐对公子来说,毕竟是例外的那个,如果现在不跟公子禀报,我怕以后公子知道了,不止是暴怒吧。”方储信的声音。
莫三伤还未好,方储信对自己说的都是应付话,宫南枝不禁停在那里,静心细听。
“可是,他如果反复受到刺激,本来内伤外伤初愈,再让他情绪上波动再三,你能保证他能熬过去这一劫吗?”
“我不明白,怎么就能刺激到他,公子看到宫小姐,心里定然舒坦放心,从小到大我们都看着都明白,怎么就能刺激到他?!”方储信言语有些激动,他不懂为什么她就是不同意两人相见。
女子声音暂时没了,能听到二人平息的喘气声,不多会儿,她像改变了主意一般,缓缓说道,“好吧,我同意,可是,前提是晚上我得回去跟公子委婉告知,看他决定,其实,现在公子最想见的人,不一定是她。”
宫南枝身子一震,压抑着自己没有发出声响。
☆、咄咄逼人,误会丛生
那女子的声音她记得; 之前莫三带她去过梨花苑; 苑主檀香,清秀脱尘的女子,淡然超脱,颇有与世隔绝的意味。
与现在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
檀香出来的时候穿一身青色羽衣; 脸上妆容精致大方,方储信替她把披风系上,檀香微微后退; 嘴角好看的翘起; “方大哥,我先回去了,不论公子要不要见她; 我都会如实告诉他; 公子与她之间; 是该有个了结了,方大哥,明日我让灵儿来给你消息。”
方储信有些怔然; 双手还停在半空中,系带子的手尴尬的举着; 他挠挠头; “行; 那我就不去了,等你回话,需要我派人去送你吗?”
“不用; 方大哥,马车还在外面等着我,对了,大皇子最近有些动静,你们可以从莫雨入手,她总归是公子的妹妹,多少还会顾念兄妹亲情,能把她争取过来,对公子来说都是好的。”
檀香脚步微挪,披风浮动,似一朵莲花缓缓开放。
“恩,莫雨确实最合适不过,可是这些都得问过公子。”
檀香美目流转,欲说还休,末了,轻轻转身,只剩暗香浮动。
宫南枝身形藏在暗黑里,待她出了三石苑,便用了莫雨教自己的三脚猫轻功,尾随其后。
檀香路上走得很慢,倒像是察觉到有人一般,中途绕了很大圈子。
回到梨花苑的时候,夜已大深。
她看到檀香进了一间屋子,院子很大,房间外面看不出什么,看这位置更像女子的闺房。
“你回来了。”莫春风的声音,宫南枝险些推开门走进去。
“恩,回来了,公子。”檀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煦,“先别急起来,把这碗药喝掉,这是宋先生专门配的,说你的内伤必须一直调理着,万不能中途断掉,否则损伤肌理不说,更容易留下病根,长此以往,内外均损,形如槁木,你脸上这疤痕宋先生说还有办法可以去掉。”
“好了,檀香,我喝。”莫春风听上去很配合,乖乖喝掉了汤药。
不多久,檀香说道,“公子,我早已经是你的人了,自从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我便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夫君了,这一生一世,我都会爱你敬你,不会让旁人去伤你,公子,你也是爱我的吧。”
宫南枝没穿多少衣服,此时冷风袭来,哆嗦的有些站立不稳,真他妈太狗血了吧。
假的,肯定都是假的。
“公子,宫小姐回来了,你要去见她吗?哦,不想见,那好,我让灵儿明天去跟方大哥说一声,总不能太决绝。”檀香说的动情,绵绵缠缠间多了些暧昧的气息。
宫南枝再也忍不住,这是假的,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檀香在骗自己。
她破门而入,走过偏厅直入卧房。
床上一片旖旎,檀香香肩微露,发丝凌乱,软软的伏在那人肩头,莫春风一只手放在檀香的腰间,一只手无力的搭在床头,眼神迷乱,房中都是情欲的气息。
宫南枝想大声质问,想拔剑相向,她朝思夜想的人,如今却揽他人入怀,千言万语萦绕喉间。
终于,一口鲜血急促的喷薄出来,她笑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此刻愈发显得咄咄逼人,两腮之上有股不寻常的嫣红,她硬挺着微颤的身子,一字一句不急不慢,“莫三,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我走了,你好好的就行,哈哈,你可得好好的。”
她踉跄了几步,眼中酸涩一片,突然回过头来,已是雾蒙蒙雨连连“可是,莫三,你不是说好了,只爱我一人吗,我当真的,可是你现在,你在做什么呢,莫三。”
莫春风迷蒙的看着她,却不起身,他脑中极力想说话,想挽留,可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他的她回来了,好好地,那么近,近的仿佛伸手就能触到,转瞬间那身影又迷离起来,天旋地转,那样远,就跟飞鸟与水中的鱼儿,纵然贴水面飞驰,却终不能相守相恋。
他看到她的眼泪,这一刻,他想轻轻拥她入怀,告诉她,傻瓜,别哭,有我在呢。
他望望自己身旁的人,双眸没有焦距,刹那,震惊,怒气,所有他想表达的完全提不起半点力气。
檀香藕玉般的双臂缠在他的颈间,如梦如幻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她低垂着脸,不经意间摩擦他冰冷的唇,极尽诱惑。
宫南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气急败坏,却又被这种场面羞得面红耳赤,绝望伤心之余,手脚也不听使唤,呆呆的杵在那里,看着那自认为属于自己的男子,被别的女子攀附纠缠,一眼万年。
血水糊了下巴,全然不觉,狼狈至极。
“你们继续,挺好的,郎才女貌,是我打扰了,告辞。”心中端着一股傲气,她支起身子,随手抹了一把血水,还想优雅的撇出一个微笑,无奈试了几番,嘴角抽搐的厉害,遂作罢。
夜深人静,风冷凄清。
宫南枝走的浑浑噩噩,失魂落魄,从南国回北朝的一路,心中都是充满无限希望,十分斗志的,每每想起自己的爹娘,想起无限宠爱自己的莫春风,无论路上多么崎岖难测,只要想到这些,浑身便像打了鸡血一般,向着北朝风雨无阻!
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猛然间发现,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纵然宫相府就在面前,纵然她的爹娘就在里面,即便莫春风触手可及,可她站在这里,惶恐到不敢多走一步。
宫南枝停在街口,月明星稀,路上早早关门闭户,行人更是鲜有几个。
她回身,漆黑的房子,转头,陌生的参天大树,背过脸去,眼前全是莫春风春意盎然迷茫情欲的脸,碧玉般缠绕的双臂,突然像缠在了她的脖颈,越缠越紧,愈来愈难以呼吸,她急促的想要发出声响,却哑然到不知要喊什么。
胸口有股巨大的漩涡在剧烈鼓动,瞬间将内里全部掏空。
宫南枝恍惚间看着路边的灯笼盏盏,流水揉进了伤情,漆黑搅染了岁月,仓皇失措间,处处身影,皆是莫三。
她颓然喊道,莫春风!
天地在那一刻上下结合,眼皮再也承受不住,扑腾一声,却是她终于昏死过去。
“你怎可如此糊涂,你不知道公子对她一直另眼相待吗,昨晚那一场闹剧,你以为公子还会容你留在梨花苑,留在他身边吗?”方储信气的直砸桌子。
檀香面上毫无悔色,她冷静的看着对面那人,“方大哥,我来这梨花苑多少年了。”
方储信听到此话,心中再多怒火也消减了几分,“十几年了。”
“对啊,十几年了,从那个差点被饿死的小乞丐,变成现在梨花苑的掌柜,方大哥,十几年了,他陪她十几年,我也陪他十几年,我对他的爱,丝毫不少于宫南枝,为什么我要一再忍让,一再退却,难道我问都不能问,争取也不行吗?方大哥,你不觉得,有时候这老天真的不够公平吗?”
檀香说得声泪俱下,楚楚动人。
方储信皱着眉头,男女之事,向来不便过多指责参与,更何况,眼前这女子,自己一直远远观望,更不愿自己的鲁莽生出亵渎之意。
“昨晚的事情,我做了便是做了,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那番话来,方大哥,待公子醒后,我自会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