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第7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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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有一个罗刹人胆敢靠近的话,他一定能大声地说出来:杀了我!给予我战士之荣耀!
雪小了,北风送来零星蹄声。马是好马,驭马的也是个老到的骑手。听得出马已疲了,步履却还稳健,分明是朝着他的方向缓步而来。
这是祖先英灵听见了他的祈祷,如他所愿,将一个罗刹人引导到他的面前,好给他带来荣耀的死亡。
这个念头让费扬塔珲心里一空。行过成人礼后,他就不再是孩子,而是玄武部的勇士。父亲说过,勇士的心是一块石头,宴饮时与睡眠时一样宁静,战斗时与死亡时一样坚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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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闪回京城
可是费扬塔珲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个勇士,只是个十岁的没用小毛孩。他的勇气是一层薄冰,一根手指就能戳破。恐惧在费扬塔珲的血脉里奔突流窜,把战栗传递到他每一只麻木的指尖。
钉着重掌的马蹄在雪原上行走,一路踏碎冰雪与骨骼,发出清脆干净的裂响,渐渐近了。
费扬塔珲想要坐起来,却不能够。他的躯壳是空的,干燥的寒冷吸食了他全身的气力,悄无声息,涓滴不留。
蹄声到了近前,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俯瞰着他。
那人大概曾经穿着一件罗刹人的皮袍,但都已卸下了,身上七八处伤,里面的袍子竟然是华贵的中原锦袍,破口里吐出白貂皮衬来,没有一丝原本的颜色,被血污与尘沙浸染成黑红,板结成甲胄似的硬壳。
男孩想要记住这个罗刹人的脸,最终却只记住了他的眼睛。经北地的白毛风刮过,每个罗刹人的脸都像旧羊皮般粗黑皴裂,看不清年纪与五官。但他有一双被雪光刺得微红的眼睛,眯成细长的一线,明亮得让人想起冰原上无声奔跑的夜狐。
那个人也在打量他,含着一抹奇特而轻蔑的微笑。他很快跳下马来,在费扬塔珲面前蹲下,一面从靴筒里拔出一柄精美的渤族短刀。
费扬塔珲觉得自己心房里所有的血都流干了。他认得那柄刀,它的刃口流畅,呈浅天青色,像一道被斜剪截断的虹,侧身上刻有同样流畅的细槽,以便放出敌人的血,让刀刃直进直出,不被伤口吸住。半个月前,母亲率族人离开冬场的时候,父亲把它给了母亲。让它代替自己在战场上保护妻子。
这个罗刹人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握着它,像对待一切得来容易的战利品一样,抓起费扬塔珲的左手,捋下袖子。露出费扬塔珲手腕上柔软麂皮绳系住的一条银链,上面有玄武图案的坠饰,和一柄孩子用的小匕首。
费扬塔珲想要夺回母亲的短刀,可那匹牝马的尸体仍旧沉重地压着他,上身刚抬起。就又跌回雪地,左手仍在那人的掌握之中,不曾松动分毫。
愤怒取代了恐惧,那小小的声音又回来了,催促着他。说,快点说。你是战士,就该有战士的死法。
罗刹人脸上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影,对他轻声问了句话,费扬塔珲听不懂,也不在乎。
他喘息着。竭尽了全力,用一个十岁孩子所知道的最庄严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杀了我,给我战士的荣耀。”
那罗刹人有点诧异,然后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这时候费扬塔珲才发现,他的敌人原先面容上的笑意,其实不过是唇边上扬的一道旧伤疤。
罗刹人用刀尖挑断费扬塔珲手腕上的麂皮绳,把象征着费扬塔珲身份的银链和小匕首塞进自己的靴子里,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接着站起身来高声召唤同伴。他的声音还很年轻。却自有威严。很快几个罗刹士兵应声而来,那个人指着费扬塔珲,似乎在命令他们把马尸挪开。
“杀了我。”费扬塔珲嘶声说道,“但不要碰我。”
士兵中有一个似乎懂得渤族的语言。把男孩的话向那个人做了报告。那人回答了一句什么,而后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罗刹士兵转回来,用不太熟练的中原官话对费扬塔珲说:“他不会杀你,他要带你去我们的地方。”
“我是战士,不是奴隶。你能带走的只有我的尸体。”费扬塔珲瞪着马背上的那个人。如同每一个字都黏附在他的唇上不肯离开,必须用力吐出。
马肚子和费扬塔珲的断腿冻在一起,士兵们费了些劲,终于把母马的尸体割裂拖开,在男孩小腿的折口上留下一大块连皮带毛的马肉。
年轻的罗刹士兵忠实地转述费扬塔珲的话,那个人仔细倾听着,似乎觉得很有趣味。接着士兵再将那个人的回答用渤族语复述一次。
“你说你是个战士,那我们就用战士的办法来决胜负。从今天起,我营帐外不设守卫,武库的刀枪弓弩随你拣选。三年内,你若杀得了我,就由得你回阿穆尔河,任何人不可阻拦。可是,若是杀不了”那个人自马上弯身,笑道,“你得当我的儿子,听我派遣。如何?”
费扬塔珲竭尽全身之力,向他啐了一口,但没有成功。
“这是女孩儿的招数。”那人的笑意不曾减退,“看来你还没学会杀人。”
“我会杀人。还会把你像只羊一样烤熟,吸出每根骨头的骨髓。”费扬塔珲的声音细弱,话说得却急,冻干的口角撕裂了,沁出淤紫的血。
罗刹士兵的脸色紧张且犹豫,但那个人催促他,他只得不情愿地、吞吞吐吐地转述了,额角都是细密的汗。
那个人大声笑起来。他拨转马头轻夹马腹,自费扬塔珲身边一掠而过,有力的手将男孩像只羔羊一样拦腰拎了起来,搁在鞍前。
那个人的营帐扎在罗刹军队联营的中央,与另一座一式一样的营帐并列着。他在营帐前跳下马背,把费扬塔珲夹在肘弯里,大步走了进去,暖意扑面而来。
皮肤早已冻得脆硬,紧捆在血肉上,每个轻微的动作都扯出裂口,炭火一烤,周身伤口仿佛被重新撕裂。男孩紧咬的牙根之间,磨出令人骨头发酸的格格声响。他从不知道温暖竟是这样可怕。
那个人把他扔在地上,高声下了几个命令。他身边的火盆被挪开了,这稍稍缓解了一些痛苦。那个人蹲在费扬塔珲面前,麻利地用短刀割开男孩身上小锁甲的牛皮系带。费扬塔珲穿得本来厚实,在他明白过来之前,一层层貂皮、兔毛、细羊绒、丝绸,已全都被利刃划破,衣物连着锁甲,像个茧壳似的从他身上一块块剥落下来。费扬塔珲恐慌起来,大声咒骂着,有气无力地踢着他那条没受伤的腿,不让罗刹人碰到他的护手和靴子。可是他现在与初生的婴儿一般软弱。很快,也就和初生的婴儿一样赤倮了。他惊骇地看着自己折断的腿,一截死白的小腿扭向一边,趾甲全是紫黑色。
罗刹士兵们吵吵嚷嚷地抬进来一个巨大的蛋形红铜盆子。里面已盛了大半的雪,又倒进几桶滚热的水。接着那个罗刹人抓起费扬塔珲,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儿塞进水里,只把他的两腿挂在了盆沿上。
费扬塔珲知道水其实没有多热,也知道这是在救他的命。但他觉得自己是被浸在火油里,立刻就要被活活烤熟了。他不愿示弱,紧紧咬住下唇,不肯漏出一声哀鸣。
那个人飞快地伸出手,猛力扯下费扬塔珲断腿上解冻了一半的马肉,另手立刻将一碗烈酒倒在那骨茬参差的断口上。男孩周身颤抖,发出狼崽一样的号叫,竭力挣扎,把水花扑腾得到处都是。几个人跑上来帮着按住他的手脚,好让他老实点。那个人趁机用短刀剔掉了费扬塔珲伤口里的骨茬与灰白浮肿的死肉。拿两条薄板与一卷布带紧紧地捆住了伤腿,使它恢复到笔直的样子。
剧烈的疼痛和无能为力的耻辱撕扯着费扬塔珲,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把脸沉到水面下,不让这群罗刹人发现他在哭。
士兵送来一只单柄大银水罐,那人接到手里,喝了一大口,再把它递到费扬塔珲面前。费扬塔珲竭尽全力转开了脸。
那个懂得渤族话的罗刹士兵按着费扬塔珲的左手,说道:“你被那匹马压得太久,再过两个小时,腿就会肿起来。到处起红斑、起水泡。若这会儿不尽量饮水,到时候那两条腿就会吸干你全身的血,涨得有腰那么粗,又硬又凉。像石头一样,然后,人就死了。”
“那样很好,死了也比受你们侮辱好。”费扬塔珲气息短促,仍是倨傲地扬着头,侧目斜视罗刹士兵浓眉大眼的脸庞。他其实比费扬塔珲大不了几岁。头发和眼瞳和费扬塔珲一样是黑色的,脸膛粗糙宽厚,神色与费扬塔珲所熟悉的牧民们同样和善。但他一定杀过费扬塔珲的族人,也许杀死母亲的就是他。
唇角有刀痕的男人耐心地把银水罐再次塞到费扬塔珲的唇边,他仍然执拗地不去理睬。那人说了句罗刹话,音调平静,唇边的刀痕更上扬了些,弯出一抹冷淡的笑。
唇角有刀痕的男人耐心地把银水罐再次塞到夺罕的唇边,他仍然执拗地不去理睬。那人说了句罗刹话,音调平静,唇边的刀痕更上扬了些,弯出一抹冷淡的笑。
担任通译的罗刹士兵听了,也咧开嘴笑起来,道:“子爵阁下说,你愿意死,自然可以。可死人是杀不了他的,所以你输了,死前无论如何得喊他一声‘父亲’。”
费扬塔珲一下子怔住了。
“难道你打算赖账?我还以为你们蛮子把誓约看得重于性命呢。”那个被部下称为“子爵阁下”的人,唇边的讥诮弧线更深了。
费扬塔珲觉得出自已在发抖,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愤怒。他怎敢侮辱玄武真神的后代发下的誓约?
那人第三次把水罐递了过来,手腕微倾,让一小缕水淌过费扬塔珲干裂的嘴唇。费扬塔珲猛地把脑袋伸向银罐,大口地喝下冰冷的清水,双眼却始终瞪着他,像一只刚从兽穴里被掏出来的狼崽子。
那人盯着他喝了大半罐水,才站起身来,将罐底剩余的水倒在一块柔软的布巾上,开始擦拭自己的脸和手。
浴盆里的水已凉到与体温接近,疼痛也仿佛渐渐可以忍受了。费扬塔珲觉得神志清明了些,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罗刹将军的营帐。四围与顶上用的是上好的皮革,绘着地图一样的图案,很是精美,但却称不上宽敞,远远不能与父亲的大帐相比拟。
营帐当中地下照渤族样式砌有大火塘,燃着芬芳干燥的松木条,不时炸起火星,另有七八个火盆散置各处。火塘后搭了张矮床,床尾四角包铜的红木箱上倚着长刀与火枪各一柄,还有一些刀剑被仔细捆扎成一束,搁在地上。除此之外只有一桌一椅。桌上陈列着纸张和鹅毛笔墨水瓶,朴素简净。床上堆着厚软褥子,看尺寸是数十张狐背皮拼接而成,未经改染。却一色鲜明纯赤,亦找不出连缀的痕迹。这张褥子配得上传说里那些最伟大的汗王。
刚才那个通译军士却管他叫“子爵阁下”。
费扬塔珲的母亲是从北方冰原(西伯利亚?)嫁过来的北狄女子,她的故乡很早便被罗刹国占据了,因而她有一半的罗刹血统,她虽然不曾教他多少罗刹族的语言。却时时给他讲述那里发生的事。费扬塔珲知道,拥有“子爵”封号的男人,在罗刹国中世世代代皆为重臣,地位很高,身份相当显赫。
几个罗刹士兵送进两桶新沸的水来,那人示意他们搁在地上,于是罗刹士兵们行礼退下。他说了句话,除了那个通晓渤族语的军士之外,旁人也都应声行礼离开了帐幕。
那个人试着脱下身上被染成赤赭颜色的袍子,血块把白貂内衬黏结在里衣与伤口上。于是他一声不响地将袍子用短刀割裂成条,扯下。袍子的用料是织锦,昂贵至极,每匹可换一匹良马。但他只是顺手将锦袍的破片甩到火塘里,任由它燃烧着卷曲起来,腾起浓厚白烟。
他转回来,俯身查看费扬塔珲的情形。这是费扬塔珲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样子。血痂和尘泥的面具已然抹去,露出一张英俊温煦的脸孔,神情淡静,若不是嘴角刀痕宛在。费扬塔珲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将他从战场上掠来的人。费扬塔珲的哥哥多西珲这个冬天刚满二十三岁,而这个人甚至比哥哥还要年轻。
他在大盆前蹲下,递过另一只盛着清水的银罐,说:“喝水。”
费扬塔珲肚子里满是清水。从舌根往上翻出苦味来,但还是用虚弱的左手扶着罐子,勉力啜饮。男孩能感觉到双腿已在不受约束地肿胀起来,而他不想死。
罗刹士兵每隔一阵就往费扬塔珲浸身的大铜盆添加新鲜的热水,热流淌过皮肤,痛楚有如灼烧。男孩强压下喉头的叫喊与恶心,忍受着这反复无尽的折磨。
很快费扬塔珲就明白,那个年轻的罗刹士兵刚才并不是在吓唬他。他灰白而毫无生气的双腿上开始浮现一丝丝鲜红裂痕,仿佛皮肤之下所有的血管都已破碎。裂痕像活物一样蜿蜒伸展,浸润扩大,成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