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入画卷-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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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是处子之身,翟家主已让管娘子带着半车花粉帛,送到蔡玉班去了。”
秦嫣:“……”
翟容挑眉:“半车还是少了点,回去让我哥再加一些礼物。”
“那是那是。”成叔老练答道,“家主先给一部分,那是我们翟家的礼数。二郎主再送一部分,那是对小娘子的情分。嘿嘿嘿。”
秦嫣暗自白了一眼,成叔从头到尾笑得跟一只花栗鼠似的,到底在得意个什么?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乐班的小粉头,哪里买不到一个去?
她却不知道,翟容先前回敦煌之时,翟家主很是认真地让云水居的张娘子淘澄了几个美貌的丫头,结果没出个结果;此后,去云水居高价请张娘子的手下姑娘破处,又没成!这事儿,闹得河西与翟家门第相当,有适龄姑娘的士族,都在观望中。如果男孩儿确实不好女儿色,那自己家千娇百媚的姑娘是否送过来联姻,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如今,与花蕊娘子这一出走,翟羽算准了日子,就去蔡玉班大大送了钱帛,让整个敦煌城上下都知道,二郎主是喜欢姑娘的。这不,翟家好多亲戚、世交都纷纷上门,只怕晚了一步,吃不上这做媒的蹄髈汤。
“成叔,你下去吧,带我们去陌桑湖边换洗一下。”翟容不动声色。
成叔道:“是是是。二郎主你们吃完了,就将箱子合起来。你要的衣裳在另一个箱子里。”他一边垂手退出去,一边道:“老奴先去将马车赶到陌桑湖边去。”
成叔走出去之后,马车不多久便徐徐启动了,车厢一晃一晃的。秦嫣抱着莲子汤碗,继续喝着。
翟容问她:“若若,你知道,为何成叔会笑得如此高兴?”
秦嫣叼着碗,眼睛从六瓣白瓷葵花碗的边沿上,露出来看看他,然后,摇头。
翟容微笑:“因为这一次带你出来,证明了我喜欢的不是男人,是女人。”
“那有意思吗?”秦嫣将眼睛重新藏回碗里,翟容一把将她的碗拿走,将碗撂在旁边的檀木隔板上。凑近她:“当然有意思。”
“有……有什么意思啊?”没了碗挡脸,秦嫣顿时觉得浑身难堪起来。
“既然我喜欢女人,那么翟氏宗族就会觉得,给我找个夫人会是一件很喜庆的事情。”翟容一边眉毛抬高,露出无奈的表情,一边抬手将她脸颊上的一片莲皮摘走,“到时候,拒绝起来恐怕都很麻烦。”
“……”秦嫣想起方才遇到的那位图桑小公主,步陆孤鹿荻,那也是图桑十部王姓之一啊。处月部落在军政上的势力不算大,但是坐拥金娑草场,那也是很富有的。鹿荻小公主一见翟容,就给金给银的要娶他……如果他落到翟氏其他长辈介绍的世家娘子手里,还,还真没她什么事情呢。
“所以,若若你看呢,你要尽快下决定。”翟容继续不怀好意地笑着,“我兄长已经把你的初夜钱给了蔡玉班,你看看,这事情多半已经满城风雨了。你想清楚,到底跟不跟我成婚?”
“我俩不合适……”秦嫣呐呐道。
“哪里不合适?”
“出身不合适,地位不合适。你娶我,按照唐律是要吃牢狱官司的。”
“那都不需要你担心,我是江湖弟子,大不了带你去唐律管不上的地方居住。”
“私奔?!”秦嫣一惊。
“敢不敢跟我私奔?”
“不不不,”秦嫣连连摆手,“我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地位,我有什么好私奔的。你翟家二少才是富贵人家、有头有脸之人,你才是私奔吧?”
“若若,”翟容板起脸,“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告诉我,你为何躲躲闪闪,你真实身份是什么?还有!”他忽然一把拉起秦嫣的胳膊,一把捋下她的袖子。秦嫣在万石樽下曾经为了提醒众人防备图桑黑锋营的军卒,而被火把所烧伤。如今黑色的夜行服拉起,她的胳膊混若白玉,一点瑕疵也没有,翟容问道,“你在夕照大城之下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何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我……我……我……”秦嫣一副哭腔。
翟容很快就松了手,他不忍心将她逼得太狠。她所谓的“暴露”,说到底都是为了上城头救他,才会发生那一系列的事情。他道,“若若,我知道,如果我们被困城头时,你见死不救,今天你不会如此被动。所以你不想主动说,我也不会认真逼你。你只消想好,如果你答应的话,就跟我成婚。以后我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你想和以往的日子一刀两断,我拼了性命也替你了断。”
秦嫣沉下头去:她不要他拼了性命去“替她了断”,她只是希望他能够活得好好的,她希望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达成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翟容顿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肯松口,也知道她的来处只怕比他想象的更险恶。当下叹口气,说道:“陌桑湖边快到了,你准备准备,我们先去洗沐一番吧。”
秦嫣悄悄抹一把眼泪:“好的。”
翟容一把将她手打开:“衣服那般脏,别去弄到自己的眼睛!”
“嗯。”秦嫣低着头。
“那,先挑一下衣服了。”翟容打开了另一个箱子。
那箱子里放在上面的是两身男袍,他兄长清楚他的着衣习惯,挑了两身衣裳给他。底下一大堆十二身,叠得整整齐齐的,全是翟家主给秦嫣预备的衣服。翟家主不清楚自己兄弟要给这小娘子如何打扮,便各色衣裳都预备了一些。旁边还压着一个沉重的朱木红鸾宝奁,打开一看,里面各色珠彩宝石。
秦嫣被晃得两眼发花,靠在摇晃的车壁上看着他从里面,先挑出他自己的袍服,长靴。然后开始在那些女装里翻来翻去,翟容抬起头问她:“若若,你要穿哪一身?喜欢什么颜色的?”
秦嫣只觉触目都是荣华璀璨之物,她哪里挑选得出?摇头道:“随意吧。”
翟容选了一番,选出一件银地白纱罗的裙子给她:“那些大花大朵的也不适合你,你穿清淡一些的。”
“哦。”秦嫣接过那件裙子,说是清淡,可却是银线掺了蚕丝织出的云纹锦做成的衬裙,上面罩了两层如轻烟似的白纱。裙裾底端则是用比发丝还细三分的银线,绣着星点纹样。
“这个东珠耳环,还有这个东珠月梳,两样就够了。”翟容从梳奁盒中挑出一副珍珠首饰,递到她手中。问她:“项圈你自己挑一个。”
秦嫣只能目光在那些首饰里一个个选过,她拿起一个碧玉蝴蝶项圈,上面以黑银连缀着几个紫蓝水晶、汉代老琉璃管、橙色玛瑙石,甚至还挂着几个银铃铛。
翟容说:“合适吗?看着就太繁复,走路丁零当啷的。”
“这个叫做环配铃阆,”秦嫣一直都只能扮作一只无声的灰皮老鼠,能够打扮得走哪里都像匹小马驹,会哐啷哐啷响,那可是她的梦想啊。
翟容失笑,环配铃阆是这般理解的?这品味堪忧的姑娘!说道:“好,拿去罢。”
秦嫣一样样抱在怀里,末了,翟容又将压在箱底的一身中衣递到她手中:“这是给你的吧?”秦嫣一见之下,忙掖过来塞在外服之下。
此时,车厢停止了摇动,成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郎主,已经到了地方。你可要下来。”
“这就下来。”翟容答应一声,挑开车帘,自己先跃下马车,然后反身来扶着秦嫣下车。
秦嫣一看这陌桑湖边,在如此野外,不知如何沐浴呢?秦嫣抱着包在夹缬包裹皮里的衣服,在四处寻找可以隐蔽身子的地方。
成叔看出她的忐忑,道:“小娘子莫急,我们会搭出一个沐浴之地给娘子使用的。”
他们寻到了一个合适沐浴之所,便让奴子们从后面一辆马车里搬下器具,在陌桑湖上支起一个樱桃木的水章草立架来,上面蒙着缣帛,摆放成一个行障。帛绢上手绘了重远五台山图,笔意清淡,意境绵远。
奴子们搬了一块边角比较圆润的石块,放在行障内,用鬃刷刷净,以便沐浴者坐用。
秦嫣跟着翟容走到重远山图的行障旁。翟容指着那行障道:“你去里面洗沐,换好衣裳出来。”秦嫣便推开行障的布帘走了进去。
翟容自己到湖水的另一面清洗,他是男子,不必搭棚遮掩。
翟府的奴子们在秦嫣行障的不远处生起一个火塘,将几块充满气泡的火山石架在火上烧着。待石块烧得微微发红,便用铁圈叉着,放到秦嫣上游的水中。只听得“哧啦”一声,那段湖水顿时散发出炙热的温度来。待流到秦嫣所在的行障处,清澈的湖水变成了暖暖的沐浴汤,一团团热气冒将上来。
秦嫣从未见识过如此洗沐的服侍,居然能在野外也做出这种热汤来。而且,那火山石似乎经过香料处理,烫热的湖水中还隐约泛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秦嫣看到旁边白瓷碟子里有澡豆,拿起来清洗自己。
陌桑湖边密植桃花,此刻桃花还未完全残尽。一阵春风吹过,有不少粉色的花瓣,随着暖暖春意,下了一场密密花雨。
秦嫣仰起头,看到山水缣帛行障上方,正是一株斜倚春水的桃花。行障内,山水相映,静悠清长。
乳白色的热气,在桃花树枝下云舒云卷,将缣帛行障笼罩得如霭如雾,粉色花瓣在白云般的热气中,纷纷洒落。花自飘零水自流,无数桃花瓣,经过她的身体,顺着水流向下游而去。
秦嫣想到,在她的下游处翟容也在清洗。想到他接下来会收到无数家世相当的姑娘们,抛去的绣球,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人相识于白梨花下,结缘于桃花林里……
心中叹气。
她拨开山水縑帛的樱桃木边框,偏出头去偷看一下,看到顺水而下的桃花花瓣,果然流到了翟容身边。他站在水中,身子露出一半,正在拭臂。乌发扎高,发尾湿透垂于锁骨。
秦嫣隔着袅袅热气看着,阳光下柳枝滴翠,他结实的肩背上,还沾了几片桃花,衬得肤色白皙……他也注意到桃花在顺水流过,低头拣起几片花瓣,抬起脸看了她这边一眼。
秦嫣连忙往里缩,谁知那缣帛行障架在水中,水底俱是卵石嶙峋,底下不甚牢固,被她拉动得脱了榫卯。只听得“咔啪”轻响,她的脖子竟然被行障夹住了!
秦嫣的脑袋,就这样活生生被卡在行障之外!远远看起,活像一只出头偷窥的小猫咪。
第70章 骗婚
秦嫣的头部被卡住; 她也想迅速退回去。可是那行障被她带动,似乎有了摇摇欲坠的样子。只能一动不动,形若泥雕木塑。四周的人; 没一个适合来救她。她一边保持头部不动; 一边双手慢慢探摸着,打算找准榫头; 重新将行障打开。
正在默默挣扎奋斗着,眼前哗啦水响; 桃花瓣随水散开; 露出了翟容的头。他抹一把脸上的水珠; 已经几乎凑在她脸上了,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白气袅袅,笼罩着两个人; 秦嫣觉得自己如扔入了沸水的虾子,浑身都烫得发红。慌忙措辞道:“沐浴用的绫巾飘出去了,嗯……所以……”
她獐头鼠目地探出头来四处偷窥,他已经看在眼里了。他是想将她当做媳妇的; 可不希望她在成叔等一干老人眼里,留下如此可笑的故事。悄声道:“我来帮你解开。”
秦嫣被阵阵水底传来的热气,熏得头昏眼花; 连忙道:“你快些帮帮我吧。”
翟容扶着樱桃木的章草框,慢慢摸着方位。低头看到秦嫣紧紧闭着双目,暖气将她脸上熏得湿润,肤色粗糙的质感变得细腻白净了。一双樱唇; 一对远山眉……
“把眼睛睁开。”
秦嫣以为解开这个行障,需要她帮助,连忙将眼睛睁开。被热气蒸得一双秋水目,满目霞蔚。
翟容微笑,也不解那行障了,只撑开一些,不让她的脖子被卡疼就是了。
秦嫣急于脱困,说道:“可要我做什么?”
“将头抬起来。”
“好……”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唇上柔软一重,她惊得睁大眼睛——却是双唇被含住了。
“唔唔唔……”她没有被人这般轻薄过,光天化日之下,陌桑湖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她拼命扭动头部,将翟容摆脱:“你干什么?怎么可以随便……随便……”
“就许你随便,不许我随便?”
“我哪里随便过?”
“第一次下珠兰水岸,我呛水了,你不是就对我做过这种事情了?如今不承认了?”翟容讥诮。
秦嫣越发张大眼睛,一脸无辜:“没有!根本没有!我只是掐了你的人中。”
翟容抿紧嘴唇:“当真没有?”
“哪有?我又不想嫁给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招惹……”嘴唇又一次被狠狠按住,然后是死命地吮吸和深入。
——又是这句话!翟容狠狠掠夺着:先前口口声声说他们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