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砂-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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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罢抽回被谢柔惠拉着衣袖,大步而去。
众人慌忙起身追着劝着,谢老夫人一概不理会。
“老太爷,您受累,劝劝,劝劝。”
“老太爷,是母女啊。哪有这样闹的。”
大家便拉着谢老太爷纷纷说道。
这件事还是被他们一口认定是母女生气。谢老夫人笑了笑,拉上了车帘。
“走。”她说道。
………………………………………………。
天光大亮的时候,邵铭清进了矿山。先看了昨日工量。
“…只有这些米砂啊?”他看着堆积的朱砂说道。
“这已经不错了。”监工说道,“这里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镜砂了,能出豆砂就是运气了。”
那可不就是废矿了。
对于为医药文庙道官府等等地方专供的谢家来说,这种砂实在是看都懒的看。
邵铭清扔下手里的碎砂。拍了拍手,抬头看向大山谷。
“表少爷。邵老爷来了。”
忽的有人大声喊道。
邵老爷?
邵铭清惊讶的转头看去,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来,他的年纪四十多岁,穿着华贵的衣衫。眉目豪气,步态威严,带着一家之长的气度。
这便是邵铭清的父亲。渝州大盐商邵家如今的当家人,邵墉。
看到父亲邵铭清的脸上笑容展开。他疾步迎了过去。
“父亲,您怎么来了?”他说道,“是特意来看我的?”
邵墉笑着伸手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
“不错嘛,结实了很多。”他说道。
邵铭清做了个强壮的姿势。
“父亲,我都能背起一块矿石走了。”他说道。
邵墉哈哈笑。
“不错不错。”他说道。
邵铭清请他在凉棚坐下,又要监工们上茶,邵墉摆手制止了。
“不用忙,我是来带你走的。”他开门见山说道。
邵铭清笑了。
“父亲,姑母和姑父找你了吧?”他问道。
谢柔清过来时已经把谢大夫人怀疑谢老夫人来矿山是因为自己蛊惑而生气的事说了,谢大夫人生气可是大事,他就是没有亲眼见,也能想到姑父谢二老爷的愤怒。
“如果仅仅是因为谢大夫人怀疑你的话,为父自然不会来。”邵墉说道,“只是昨日,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撕破脸了。”
撕破脸了?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因为自己?邵铭清有些惊讶。
昨日的事发生在谢家内宅的事,连谢家大宅还没传开,更别提矿山了。
邵墉简单的将事情说了,邵铭清神情愕然,又有些复杂。
“老夫人她这又是何必呢。”他说道。
“老夫人她为了什么,不需要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这样了,所以这郁山你是不呆着了。”邵墉说道。
“那父亲你是支持谢大夫人了?”邵铭清问道。
邵墉笑了。
“这不明摆着吗?”他说道,“谢老夫人,谢老,夫人。”
他在老字上加重语气。
邵铭清沉默一刻。
“铭清。”邵墉说道,“其实你在这谢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这门亲事能成就成,不成,你爹我也不是养不了你。”
邵铭清笑了。
“是,父亲你不仅是养着我,而且还纵容我。”他说道,“从小到大,您都对我百般宠爱,这宠爱不是指吃喝,而是说心。”
他说这话伸手拍了拍心口。
“父亲你让我做的事,都是我喜欢做的事,从来不是你喜欢的事。”
邵墉哈哈笑了。
“这不是应该的嘛。”他说道。
“我原本也认为是应该的,来了谢家才知道,原来不是。”邵铭清说道,“不瞒父亲说,我以前还挺不知知足,也总是有些悲春伤秋的小心思。”
邵墉哦了声。
“那现在呢?”他问道。
邵铭清看着父亲。
“现在没有了,现在我知道我有的是多么珍贵。”他说道。
邵墉再次大笑,伸手捶了邵铭清一拳。
“你小子,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他说道,又收了笑,“说吧,你吹捧了我这么多,要干什么?”
邵铭清一笑。
“父亲,我不走。”他说道。
邵墉的神情肃重起来。
“你现在走,我有办法让你和谢大夫人缓解关系,虽然不可能在成为亲家,但也绝不会成仇,但你知道如果你不走的话,结果会如何吗?”他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如果我不走,就意味着我和谢大夫人再无转圜,而从我不走的这时起,邵家就会跟我断绝关系,将来谢老夫人年长仙逝后,我就会被踢出谢家,如此,在彭水,在渝州,在巴蜀,都将没有我立足之地。”他说道。
邵墉点点头。
“没错,看来你心里很明白。”他说道,“那你还是选择不走吗?”
邵铭清点点头。
“父亲,我原本觉得这世上有绝境和绝路,我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遇,但现在我觉得,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境绝路,只要你想走,只要你能走,就一定能走过去。”他说道,“所以,我想走一走。”
邵墉点点头笑着站起来。
“好,你说得对,我会让你做你喜欢做的事,只要是你选择的,我不会阻拦,不过,后果,也跟我无关。”他说道,“希望到时候,你别怨恨父亲心狠无情。”
邵铭清摇头。
“当然不会,我既然自己敢做,就自己敢当。”他说道。
邵墉点点头,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长叹一口气。
“铭清,我有些好奇,是什么给你底气让你…。”他问道,话音未落,忽听得山上传来响亮的歌声。
其实号子声一直都有,只是这一刻号子声突然变的洪亮起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注入其中。
邵墉不由停了说话,诧异的向山上看去,那些上上下下排着长队如同白纸上勾勒黑线的矿工队伍们就好似活了一般扭动起来。
是有人正从他们中间穿过。
邵墉眯起眼,看到了其中一个快速飞奔的身影,就是这个身影将似乎静止的队伍搅动的活了起来。
“哎嗨呦呵!哎嗨呦呵!要翻身!哎嗨呦呵!哎嗨呦呵!要翻身!”
号子声越老越宏亮,而其中除了男人的粗声吼唱,一个尖亮的女声也越发的明显。
“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哎嗨呦呵!大石往来小石王!”
“哎嗨呦呵!千斤石王不算重!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
“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
邵墉的盐场自然也有号子,但此时此刻听着一声一声的号子,他不由心里一热,一时间忘记了要说的话,只是听着号子看着眼前的山谷。
山谷上人影飞奔而下,很快就到了眼前,邵墉还没看清来人什么样,就见那人一个跃起同时一扬手。
邵墉下意识的一侧身,身边的邵铭清伸手接住了抛来的东西。
“买路钱!”
耳边脆亮的女声划过,而与此同时,人影也划了过去。
邵墉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儿子,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山竹。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邵墉问道,转头看向山谷口。
人影早已经没了,如果不是耳边还回荡着声音,他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邵铭清将手里的山竹一转,看向谷口,眼神如同日光一般明亮。
“那不是东西。”他说道,“那是个人,是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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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抛石号子*要翻身》
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去留
对于谢家发生的事,谢柔嘉并不知道,她的日子如往常一样,天不亮起床,爬到山顶,然后从山顶进入矿山,穿过矿山回来,这一圈要用将近两个时辰。
“小姐你不觉得三天或者五天跑这一次就行了吗?”江铃说道,一面抖动着手里的衣衫,和水英一起搭在院子里。
木屋里响起哗啦的水声。
“他们喜欢听我唱歌。”谢柔嘉从内探出头说道,从简陋的门板上露出光洁的肩头。
江铃忙冲她摆手。
“天已经冷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退了回去。
“不过我相信以后我跑快了就不会用这么久的时间了。”她在内说道。
“我觉得我们得要个浴桶,冬天这样冲澡可受不了。”江铃没理她,皱眉说道,“水英,你一会儿去山下的老夫人要一个来。”
“我不去。”水英说道。
“你放心,你要他们会给的。”江铃说道。
“我知道他们会给,可是他们不管送,我可背不回来。”水英说道。
江铃看着水英瘦小的身板摇头。
谢柔嘉笑着走出来。
“我去吧,等哪日我回来的时候拐过去拿一下。”她说道。
江铃取过手巾给她包住头,进了屋子里烘头发,一面看谢柔嘉吃饭。
“我觉得那个人是邵铭清的爹。”她边吃边说。
“你不是说跑得快没停下也没问吗?你怎么知道?”江铃问道。
“但我眼睛好。”谢柔嘉笑道,“我看清楚了,这个大叔长得跟邵铭清一样。”
江铃哈哈笑了,推了下谢柔嘉。
“小姐,反了。”她说道。“是邵表少爷跟他父亲长得一样。”
水英在一旁咧着嘴笑。
“是不是个子高高的,人白白的,留着两撇胡子?”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就是我家老爷!”水英高兴的说道。
邵铭清说过水英是他父亲从水里捞起来的,邵老爷是水英的救命恩人。
谢柔嘉放下了碗筷。
“那应该去拜访一下。”她说道,“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水英大喜,邵铭清不允许她私自进入矿山,但谢柔嘉带她去就可以了。
“把昨天你打的鱼拿着。送给你家老爷。”谢柔嘉说道。
江铃听了笑。
“邵老爷又不是没吃过鱼。”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挽起了头发。
“礼轻情意重嘛。”她说道。那边水英已经高高兴兴的从水盆里捞起一条鱼,狠狠的在地上摔了两下,鱼就不动了。
“走吧。”谢柔嘉说道。
水英应声是拎着用草绳串起来的鱼高高兴兴跟上。
只不过她们来到矿山的时候。邵墉已经走了。
“让四牙给老爷送去吧。”水英说道,转头找四牙,发现看不到邵铭清的小厮了,“四牙呢?”
“四牙跟老爷回去了。”邵铭清说道。伸手接过鱼,转开了话题。“嗯,要吃午饭了,烤着吃吧。”
四牙可能跟着老爷回去给少爷拿过冬的衣物了,水英也丢开不再问了。
烤鱼现在江铃最拿手了。几人来到了邵铭清的住处。
“你父亲来看你啊?”谢柔嘉问道,看着在地上架火烤鱼的江铃和水英。
邵铭清躺在草地上没回答。
“怎么?你羡慕了?”他反问道。
谢柔嘉将一把枯草扔他脸上。
鱼很快就烤好了,那边大监工却急急的跑。
“都过来都过来。老夫人来了。”他喊道。
老夫人来了?
谢柔嘉抬起头看过去,果然见监工们涌去的方向谢老夫人走了过来。身为矿上一员的邵铭清自然也忙过去了。
看着邵铭清离开,谢柔嘉自己慢悠悠的吃完鱼站起来了。
“咱们走吧。”她说道。
江铃和水英收拾了跟上来,才走了没几步,有人从一旁跑过来。
“谢家小姐。”他喊道,俯身叩头。
谢柔嘉看过去,见是老海木。
“你起来吧。”她忙说道,又笑了笑,“还有,我不是谢家的小姐。”
不是谢家的小姐?
可是他明明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啊?老海木有些愕然的抬头。
“是不是又有人催你们回矿上了?”谢柔嘉思忖一刻问道。
“不是。”安哥俾从一旁疾步而来,“没有。”
他说这话到了跟前拉起老海木。
“没有人逼我们去矿上,是我自己要去的,但是那位公子不让我走,我知道,是你的缘故。”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皱眉,大夫说了这种伤最好是养一个月。
“既然没有人逼你,你可以好好养伤,为什么非要回去呢?”她问道。
“在矿上做工,经常会受伤。”安哥俾低着头说道。
谢柔嘉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受了伤不会这样的养。”安哥俾接着说道。
是啊,大夫精心照顾,好吃好喝的歇着,还让家人陪同,这种待遇的确是非常难得。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谢柔嘉说道,“这是对你的赏赐,你安心受着吧。”
她说罢抬脚要走,知道他来自矿山,知道他有个父亲叫海木,知道他会骑马就足够了,她不想再跟他有来往。
“可是下一次受伤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