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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诛砂-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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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柔嘉停下了筷子,点点头。
    “对。”她说道,“那等中午和母亲姐姐一块吃。”
    乳娘笑着让丫头们收拾,木香看了江铃一眼没有说话。
    “姐姐回来的早吧?”谢柔嘉又开始问道,探头向外看,“在这里姐姐也还要读书吗?”
    “那当然,大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上学堂的。”江铃认真说道,“在哪里都一样。”
    是的,姐姐就是这样的用功,人又聪明,如果有她在的话,家里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
    谢柔嘉眼圈发红。
    “二小姐二小姐,我们去外边走走消消食吧。”江铃忙又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眼泪收回去。
    外边。
    “外边,跟家里以前一样吗?”她问道。
    木香和乳娘眼中忧虑更深,江铃倒是依旧。
    “一样的。”她说道,一面先迈步,“走吧走吧。”
    谢柔嘉迟疑一下,跟着她走了出去。
    院子里便响起谢柔嘉惊讶又欢喜的声音。
    乳娘和木香跟出去站在廊下,看着在院子里一脸激动东看西看的谢柔嘉。
    “我看,还是再换个大夫来瞧瞧吧。”乳娘说道。
    木香点点头。
    不过这半日谢柔嘉没有再闹着要找大夫人和姐姐的事,和江铃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之后,便在江铃的提议下,在树下摆了几案写字。
    刚写了几个字,就听见外边有人跑。
    “大老爷回来了。”小丫头喊道,“大小姐和堂小姐们也来了,都来看小姐了。”
    院子里的人都高兴起来。
    “大老爷一回来就来看小姐了。”江铃也高兴的说道。
    谢柔嘉却呆住了,握着笔一脸的惊骇。
    “父亲?”她说道,“怎么会来这里?”
    乳娘已经走过来闻言笑了。
    “大老爷一定是知道二小姐你病了,所以来看你了啊。”她笑道。
    话音未落,院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青色暗花衣袍,蓄着短须,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他看着树荫下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嘉嘉。”他说道。
    父亲!
    年轻的父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到中年的谢家大老爷。
    谢柔嘉手里的笔应声落下,发出啪嗒一声,墨迹溅在前襟上。
    对着谢家大老爷施礼的丫头们都惊讶的看过来,还没看清,就听见谢柔嘉一声大哭。
    “父亲,你怎么,你怎么也死了。”
    这一声喊让所与人都呆住了,院子里一片死寂。
    谢柔嘉已经冲到他们面前。
    “父亲,父亲。”她哭着喊道,伸手就要抓住父亲,忽的手一顿,视线落在父亲身后。
    紧跟着谢大老爷大夫人进门的是三个年纪相当的小姑娘,以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都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的视线落在这少年身上愣住了,哭声也停下来。
    她的异样让大家也都下意识的看过去,见这少年剑眉星目,面色白皙,穿着件素淡的布袍,头上也只用竹簪挽着,但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穷酸,反而多了几分脱俗不凡之感。
    院子里小姑娘大丫头们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少年并没有拘束慌张,反而浮现一丝笑。
    这一笑,让正午的日光有些更耀眼。
    “嘉妹妹看迷了。。”一个穿着葱绿衫裙的小姑娘嘻嘻低声一笑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谢柔嘉伸出的手向这少年扑过来。
    “邵铭清!”尖细的女孩子的喊声在院子响起,“你这贼人!还我爹娘性命!”
    伴着这声喊,谢柔嘉扑到这少年身上,伸手在他脸上狠狠的抓下去。
    “二小姐!”
    “嘉嘉!”
    “啊啊。。”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第八章 家人

夔州路黔州彭水县,位于县城北几乎占据了半个城错综连绵的谢家大宅变的热闹起来。
    站在其内最高的亭台楼阁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雕梁画栋九曲回廊错落有致如同棋盘的宅院里,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向位于正中涌去,就好似一道道水流,让整个宅院都鲜活起来。
    不过这一幕谢柔嘉看不到,她躲在床上,裹着被子将头盖住,瑟瑟发抖。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怕啊,你好好说。”
    江铃的声音在帐子外大声的响起。
    好好说?好好说她们不听,她们不信,她们都忘了,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连父亲也都忘了。
    她说了,但她们都看她像发疯,还请了好几个大夫来围着她看,喂她吃药。
    屋子里还涌进来很多人。
    “出什么事了?二姐儿怎么就疯了?”
    有个高大威严头发斑白的老头声音响亮的说道。
    这是祖父,祖父也是死了的,在祖母死了一年后。
    “大伯,不是的,嘉嘉不是疯了,是中邪了。”
    那个穿着嫣红裙子三十左右的妇人一脸担忧的说道。
    这个是二婶婶,二叔祖父家的长媳。
    不对啊,她难道也死了?
    谢柔嘉目光呆呆。
    江铃说五叔叔死了,三叔叔和四叔叔押进大牢的待决,周成贞说母亲死了,父亲也要秋后待斩,谁都并没有提到二叔,而且江铃还说是二叔把三叔四叔送进了大牢,那二叔一家不是没事?怎么二婶也来这里?
    “真是胡说,咱们家怎么会有人中邪?什么邪敢来咱们家?”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跟母亲长得很像的老妇人就拉下脸不高兴了。
    她一不高兴,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谢柔嘉的视线又转向这个老妇人。
    “嘉嘉,别怕,跟祖母说,谁吓唬你了?祖母打断他的腿扔去喂蛇。”老妇人看着她,露出笑容说道。
    老妇人年纪五十左右,圆脸细眉,跟母亲一样是个娃娃脸,年轻时候看着喜庆,年老的时候就看着慈祥。
    可是这慈祥的老人说出的话可真一点也不慈祥。
    但这一点也不让人奇怪,屋子里的人也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反而都是理所当然。
    对于一个曾经的丹主,如今在谢家还是说一不二的人来说,打断一个人的腿,将一个人投进蛇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在她年轻的时候还不止一次的这样做过。
    谢柔嘉看着靠近的老妇人,清晰的闻到酒味。
    是的,祖母不仅性子骄横,而且还酗酒;就在姐姐出事的后的冬天,一次醉酒后再也没醒过来。
    “肯定是这些丫头们照顾不到。”祖母坐直身子,哼了声,又看着谢柔嘉笑眯眯说道,“这些没用的东西,祖母把她们都拉出去打死给嘉嘉出气好不好?”
    打死?
    祖母说话可不是玩笑。
    姐姐死了之后,这些丫头被扔到后山活活烧死,也一多半是祖母下的命令。
    她们已经被烧死过一次了,还要再被打死一次?
    “不!”谢柔嘉尖声喊道,转身跑回去拉下帐子,躲在了床上。
    “母亲,您别添乱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敢这样说谢老妇人。
    “嘉嘉就是梦魇了。”
    谢老夫人撇撇嘴。
    “做个梦也能吓到,咱们谢家的女孩子哪有胆子这么小的。”她说道,“都是你养孩子的法子不对,生生把孩子们拘坏了。”
    “这法子可不是媛媛想来的。”一旁的祖父听到了忙插话说道。
    谢柔嘉的母亲闺名媛,法子不是她想的,那就只能是谢媛的丈夫想的。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人都神色古怪,或者低头或者看向外边。
    祖父不喜欢父亲。
    躲在被子里的谢柔嘉想到。
    这在家里不是什么秘密,祖父记在族谱上的名字是谢华英,他真实的名字,或者说招赘入谢家之前的名字,叫做王松阳,和谢柔嘉曾祖父是亲戚。
    谢柔嘉的曾祖父族谱上名字叫做谢存章,入赘前的名字叫做赵明义,是开阳最大的朱砂主赵家的子弟。
    这也算是世代联姻了。
    祖父原本想好了,女儿谢媛的丈夫还从赵家的亲戚中选择,让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的更紧密更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个安排半路被谢柔嘉的父亲,族谱上叫做谢文兴,真实名叫刘秀昌的外来秀才打乱了。
    刘秀昌是京都人士,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家,到他这一代除了清名什么都没了,刘秀昌十七岁收拾行囊各地游学寻隐士圣人,结果隐士圣人没找到,在一次树下与人辩学的时候,被骑马游山的谢媛看到了,一见钟情,非他不娶。
    祖父自然是暴跳反对,族中其他人也是不同意的。
    但无奈刘秀昌不仅迷住了谢媛,还讨了祖母的欢心,有了祖母发话了,别人的反对也最终不了了之,就这样刘秀昌取代了赵氏进了谢家的门,成了谢家这一代的大房大老爷。
    这样的父亲能得到祖父喜欢才怪呢,一辈子和父亲不对眼,所以后来祖母死了,母亲正式成为丹主,父亲成了大老爷,祖父退位,族中握有的权利也被收走,母亲因为自来谢家教养的规矩跟父亲不亲近,赵家对他的支持淡去,祖父闷闷不乐仅仅一年就病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的亲人都聚在一起了,可是他们都不认为自己死了,反而认为是她疯了。
    谢柔嘉将头埋在膝头默默流泪。
    其实这样不错,他们忘了自己犯的错,忘了后来发生的事,那些都是不好的事,忘记了更好。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屋子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母亲和祖母在争论要不要请庙里的师傅来看看。
    “曲家的养的法师很厉害,专治小儿惊厥。”
    “呸,专治小儿惊厥的是咱们家的朱砂,曲家算个狗屁。”
    “母亲,嘉嘉这是掉魂儿了,要招魂。”
    “招魂也是咱们祖宗的厉害,我来给嘉嘉跳个招魂舞。”
    “母亲,你喝酒喝得脚都软了,别说给嘉嘉招魂了,你自己都能跳没了魂。”
    她们说话,屋子里便没人再插话,虽然只有两个人说话,屋子里也有些乱哄哄。
    “好了好了,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有男声打断了她们的争论。
    是父亲。
    谢柔嘉不由竖起耳朵。
    外间屋子里响起了更多的询问,但很快脚步声乱乱。
    “你行吗你?”这是祖父的嘀咕声。
    “真不用找法师来吗?”这是母亲担忧的询问。
    “不用不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父亲清朗的声音说道。
    屋子渐渐的安静下来,有脚步向内室走来。
    “嘉嘉。”
    父亲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
    “江铃都跟我说了,原来你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啊。”
    谢柔嘉掀开被子。
    “不。”她哭道,“不是梦,那是真的。”
    帐子被掀开了,父亲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们都忘了,都不记得了。”谢柔嘉哭道,看着父亲年轻的脸,年轻的有些陌生的脸,还有那满满的从未见过的关爱。
    是关爱是担心,不是失望不是漠然和厌恶。
    父亲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那是以后的事,是不是?”他问道。
    谢柔嘉流泪点点头。
    “以后姐姐会死,我和你母亲都会死,是不是?”父亲又问道。
    “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死。”谢柔嘉哭道。
    “那以后嘉嘉还会害我们吗?”父亲问道。
    谢柔嘉摇头。
    不会,不会,她死也不会。
    “那就行了。”父亲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嘉嘉不会害我们,我们也不会死,那,嘉嘉还怕什么?”
    谢柔嘉一愣。
    “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她又哭道。
    “不是,现在才是现在,现在我们都活着,死了的是过去。”父亲认真说道,“过去了,就过去了。”
    现在?过去?
    谢柔嘉再次愣住了,父亲拉起她的手。
    “来,嘉嘉。”他说道,“父亲带你看看现在。”
    看看现在?
    谢柔嘉怔怔的被父亲拉着下了床,走出了屋子,先是在家里看花草逛楼阁,然后出了家门,去逛了街市,还带她骑马上山。
    她在街上买了新扎的兔子灯,吃了热乎乎的糖人,骑在马上抓着马毛飞奔,感受着夏日的风,看着满山的浓绿,挖了野菜,编了花环带。
    然后父亲带着她见家里的人。
    丫头们不再避着她,跟她笑吟吟的问好,她和母亲姐姐一起吃饭,一起歇午觉,晚上父亲母亲会陪她和姐姐在院子里看星星,母亲还陪她一起睡,给她打扇子唱巫歌。
    再过了几日她开始跟着父亲母亲姐姐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抓了一把糖果子给她,祖母则将墙上挂着的宝剑给她。
    父亲出门谈生意也会带着她,她见了二叔祖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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