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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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
直到花艳骨关上门窗,转身离去,跌坐在地的人才回过神来,他们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就踉踉跄跄的逃出红药堂,仿佛慢了一点,就会被那个噩梦般的女人抓住吃掉一样。
房中,掠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花艳骨转身之际,那抹肃杀已经完全从身上散去,她巧笑倩兮地走到他身前,继续刚刚的动作——拔鱼刺。
“嘴张大,啊——不许咬我!”花艳骨小心翼翼的将他喉咙里的那根鱼刺掐出来,顺便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溢出的口水,笑容十分无奈:“吃鱼就吃鱼,你怎么会连鱼骨头也一起嚼了吞下去呢……”
掠影坐起身来,伸手取了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水。然后左右四顾一番,才小声的说:“不能浪费食物,鱼骨头那么软,嚼嚼就能吃了……”
花艳骨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你……过去到底过着什么样的非人生活啊?”
沉默良久,掠影看着她,道:“艳骨。”
“恩?”花艳骨瞥向他。
“我帮你杀人好不好?”掠影平静的说,那语气仿佛是在说,我帮你宰只鸡好不好?
花艳骨哑然。
“赵如是骗了你,我不是家将,而是死士。”掠影乌亮的眼睛平静的凝视着花艳骨,道,“我可以帮你杀人,无论对方在哪里,也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你对我下令。”
花艳骨嘴角一抽,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为人和善,处事圆滑,世人爱慕我都来不及,怎会跟我结怨……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要杀的人啊。”
掠影很是失望的垂下头:“……那我还能吃饭么?”
“此话怎讲?”花艳骨觉得他似乎有点心结。
“……我在死士营的时候,每天只有一餐。”掠影低声道,“那时候只想杀人,因为只有杀人,回来才能吃饱饭。”
“……不用你杀,我也给你吃饭。”花艳骨斩钉截铁的说,“还有肉!”
掠影猛然抬头,双眼发亮的看着她:“三餐?”
“四餐都可以。”花艳骨财大气粗的一甩手。
“有肉?”掠影眼中光芒更盛。
“还有鱼。”花艳骨财大气粗的甩了甩另一只手。
掠影定定看着花艳骨,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温和而又纯澈,仿佛落在睡莲上的一抹浮光。
“艳骨。”他用一种很是亲近依恋的目光凝视着花艳骨,道,“……下一次,你还会帮我拔鱼刺么?”
看着他微笑的脸,还有他眼中的情愫,花艳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将他和师傅弄混了……
窗外月一轮。
红烛照两人。
同一时刻,顾府。
顾朝晖慵懒的躺在榻上,身旁三名绝代佳人为他捶腿的捶腿,喂酒的喂酒。
“爷。”一名采花客毕恭毕敬的为他献上画轴。
顾朝晖懒懒恩了一声,自有一名美人上前,为他一张一张舒展开画卷。
这位天下闻名的豪商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故而他特设了采花客一职,专门为他搜罗美人图像,若是看了喜欢,便要想方设法将对方纳入府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那端丽的样貌摆在那里,又有万贯家世为背景,被他看上的女人,很少会拒绝他。甚至还有许多艳妓贫女自忖美貌,夜奔来投的。虽然这世上的富豪不只他一人,但是有钱的没他英俊,英俊的没他有钱,两者兼备的却又没有他年轻……算来算去,还是他顾朝晖最好。
只不过自打见过花艳骨的画像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纳过新人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缓缓闭上眼睛,顾朝晖索然道。
身旁,三名美人都变了颜色。
那采花客擦了擦汗,从怀中掏出一只画轴,道:“爷,那些不看也罢,但最后这幅可不能不看啊。”
“比之花艳骨如何?”顾朝晖依旧闭着眼睛,墨发散在脑后,一身西域胡服微微敞着,露出性感的胸肌来。
“虽不及,但也不远矣。”采花客连忙说。
“哦?”顾朝晖这才来了点精神,他朝身旁的绿衣美人打了个响指,那美人立刻会意的上前,取了画轴,回到顾朝晖塌前展开。
卷轴缓缓卷开。
顾朝晖单手支着脑袋,微微眯开一点眼睛。
卷轴卷到一半。
顾朝晖的眼睛已经整个睁开,那流光四溢的丹凤眼,仿佛夜光杯中的美酒,又醇又醉人。
终于,画卷整个舒卷开。
顾朝晖已经从榻上弹起来,一把夺过画卷,一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凝视着画中人,眼中充满了火热的占有欲。
那是一副仕女游春图,那女子侧坐在碧溪之畔,拈花一笑,粉面含春。区区半面妆,便已是妖艳若斯,细细打量,竟觉其周身无一不媚,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
“哈哈哈哈,果然是国色天香!”顾朝晖从胸膛中鼓出一阵笑声,看来当真是欢喜至极。他展着画卷,从榻上下来,竟是连鞋也懒得穿,一双赤足在波斯地毯上走来走去,“此女何在,速速带来见我!”
采花客见此,便知自家主子对这女子已是志在必得,这情况只发生过两次,上一次,便是那花艳骨。
当日一群采花客偶遇花艳骨,惊为天人,当即找来画师,偷偷描了花艳骨一张画像,令顾爷大喜,本想好事已成,那花艳骨不过一寡居女医,身后又一点背景也没有,再怎么烈性,也不过是块难咬的骨头。可等真的动起她来……采花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六个采花客,一下子失踪了四个。
那花艳骨,根本是个看不清深浅的泥潭。
“李福!”顾朝晖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采花客这才回过神来,不迭的磕头道:“是是,爷,明天奴才便将此女送来。”
“好。”顾朝晖这才满意的勾起唇,回了榻上,竟将那画像敞在身边,似要与那画中人同眠。
服侍在他身旁的美人们脸色极其难看,连带着看向采花客的眼神都变得不那么友善起来。
“奴才先行告退。”采花客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自讨苦吃,那些美人再恨他又怎样?他是采花客,靠给主子挑选美人讨生活的,除非他死了,或者不要吃饭了,不然他肯定要四处搜罗年轻美貌的佳人。
“恩,下去吧。”顾朝晖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全副心神却都在那画上。
眼见这情况,采花客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松了一口气。
高兴,是因为主子越喜欢他挑选的美人,他得到的赏钱就越多,家里的小子们就能继续在私塾里上学,未来当个举人秀才,不用操持他们父亲这样的贱业。
松了一口气,那是因为顾爷他终于肯将目光从花艳骨身上移开了,若是他还坚持要那花艳骨,恐怕……他迟早要步那四个采花客的后尘。
作者有话要说:一毛钱存稿都没有了!!我该肿么办啊啊啊!!梦想中偷懒不干活的夏天在哪里!!快爱我,爱我这个没有空调。。硬抗37°码字的萌下= 。=
☆、有美人兮名莫愁
十里红妆送嫁队,百日流水纳妾宴。
这不是顾朝晖第一次纳妾了,但如此声势浩大却是第一次。那妾虽然坐的是小轿,入的是偏门,但是迎亲的队伍绵延十里不说,连流水席都持续上了一个月,使得沉香镇整个都弥漫着一层酒香。
从流水席上回来的男人们逢人便说,“顾老爷新纳的妾,啧啧,十指纤纤,金莲小小,不看容貌,光看体态就已经让爷遍体生酥……”
而从流水席上回来的三姑六婆则多半在一起唠嗑:“那顾朝晖不过是纳个妾,邻近三个镇的红烛红布都给他用光了,甚至连颜色相近些的粉布都不剩,他到底想怎么样?让别人家的女孩子穿白衣嫁人么?然后洞房花烛的时候点白蜡烛么?”
这外头的风风雨雨花艳骨完全不知。
……天气转热之后,她简直想把自己藏进地窖里,抱着冰块直到秋天来临。
“艳骨,家里没有米了。”掠影推开门,阳光从他身侧照进来,落在花艳骨的脸上。
“啊啊啊!我要融化了!”花艳骨惨叫一声,以手掩面,逃进房中阴暗的角落里,随后一锭足量的银子掷了过来,“我不出去,你去买回来吧。”
掠影哦了一声,转身离去。
结果花艳骨自己想了又想,生怕他被人骗了,只好匆匆梳洗一番,追了出去。
等从街上转了一圈回来,花艳骨才发现自己来的多余。掠影虽然平时看起来迷糊的很,但是只要一涉及食物,立刻就变得如狼似虎……他进的粮铺原本是以短斤少两著称,老板欺他面生,更是称一斤抖半斤。
掠影的表情一直很少,离了花艳骨,基本就没有表情了。见老板如此,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只是缓缓的抽出长剑……
“给我米,或者死。”他淡淡道。
于是他走出店门时,不但拿到了足量的白米,老板还赠了他一勺黑糯米,一边勺米还一边赔笑道:“小店年久失修,白米不白,糯米不糯,谁买谁倒霉,谁吃谁忧心,所以少侠啊,下次别来了……”
“做得好,回去给你做冰镇糯米粥。”花艳骨在门前迎他,笑得很是畅快。她一向护短,若是老板敢苛刻掠影,她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少不得要叫那老板脱一层血皮。如今看到掠影自个把事情解决了,她居然有一种老妈子看自家孩儿的成就感……至于那老板,早被她丢之脑后了。
掠影听了,立刻高兴起来。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也沁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来,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已是瞳孔一竖,伸出左臂,将花艳骨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一匹奔马已经从花艳骨刚刚站的地方刮过,奔驰而过的风撕裂的她背脊生寒。
花艳骨愤怒的别过头,瞪着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刚要化言语为剑,将对方来来回回刺上几十个窟窿,便听到头上传来淡淡一声:“我去杀了他。”
然后,便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回来!”花艳骨嘴角抽搐,伸手拽住掠影的袖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最重要的是旁边这么多人证,你怎可杀人?”
长剑入鞘,掠影转头,平静的看着花艳骨:“明白了,月黑风高,无人之时,我再动手。”
“……你的理解能力果然更上一层楼。”花艳骨嘴角抽搐。
觉得自己被表扬了的掠影又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而此刻,那横冲直撞的奔马已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撞翻了三个铺子,踩烂了一堆鸡蛋后,终于停在了一处豪门深院前,门前两尊石狮莹白如玉,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书二字:顾府。
几个下人快步从里面跑出,从马上使者手中接过一只木盒,那盒上雕花绘凤,做工精致不说,还隐隐冒着一缕寒气。
待下人们将它带到厨房,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整整一盒子的冰。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埋在晶莹剔透的冰块中的,埋着一串红艳水灵的荔枝……
“快去唤老爷和夫人起床。”一个青衣侍女立刻对左右发号施令,“来人,去地窖里凿些新鲜的冰来!来人,将白玛瑙碟子拿来!来人,去伺候老爷和苏姨娘起床!”
一道一道的命令发下去,登时整个顾府便忙碌起来……
众人虽忙碌,二人却偷闲。
芙蓉帐,鸳鸯被,春宵苦短。
新房之中,赵如是枕在顾朝晖的手臂上,彼此的长发披散在对方身上,纠缠在一起,宛若结发之誓。
“莫愁,莫愁……”顾朝晖咬着她的耳朵,亲昵的呼唤,连续三声之后,赵如是才清醒过来,原来,是在唤她么。
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身体发肤,舍弃了父母,舍弃了过去,舍弃了那个名叫赵如是的自己。
换来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温言软语,他的不离不弃,换来一副可以投进他怀中,而不用害怕被推开的身躯。
然后,她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
可以每天枕着他的胳膊醒来,而不用害怕被他喝骂。如今就算手臂被压麻了,他也只会哭笑不得的捏捏她的鼻子,对她温柔的说:“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可以将十二种花色的缎子放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比给他看,絮絮叨叨的问他这个款式好不好看,那种颜色配不配她,而不用害怕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如今他只会含笑看她,等她恼了,才伸手招她入怀,咬着她的耳朵,道:“你好看,它们才好看。全部都送给你好不好?”
可以亲手熬汤给他喝,而不用害怕他随手丢在一旁,第二天,一勺未动的被下人收走。而今就算她只是亲手削一个梨子,他也会坐在一旁,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当最后一圈梨皮落地,他便像个小孩似的对她张嘴,啊啊几声。她扑哧一笑,将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