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5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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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一哆嗦差点儿摔倒,强撑着一挺站直了,“通!”龙四疾步过来把他撞倒。龙五才要说话,让龙四装扶他掩住嘴,在耳边低声:“别说话。”
扶起兄弟,龙四带着他转过头,龙五一激灵,眼睛一闭,暗自喃喃,我不是谋反我不是时,外面有人笑着过来。
“小二,我们就送你到这里,”
小弟?龙五要转头看,又反应过来,把脸对着墙,侧耳再听,笑声朗朗真的是袁训。“呼!”,原来不是抓捕的人,惹得龙四犀利的瞪视他。
……
这里是安静的,无人敢喧哗。小二等人的到来,吸引举子们目光。小二包括亲戚们赶本科殿试的,有十几个,再加上送行的人,又有十几个,几十个人成一堆,都是功勋子弟,都知道这里没有考官约束,嘻嘻哈哈进来,和早进来的熟人们相见,清静地顿成热闹道场。
京外来的人看不惯,互问:“这是谁?”
人堆里,小二鹤立鸡群:“状元算什么!”
“靖远侯家那个吹牛皮的,”能在这里的,都有才子名声,这就鄙夷。
龙四龙五找好角度,半人高的盆景后面露出眼睛,打量袁训笑容轻松,在这宫闱里随随意意,不禁一阵嫉妒上来。
不等他们嫉妒走完,脆生生的嗓音从外面过来:“爹爹,你也来送小二叔叔吗?”几个大小太监进来,分两边侍立,两个嬷嬷后面跟着任保,加寿是任保抱着的,在外面听到父亲声音,笑眯眯地先嚷进来:“爹爹,是你吗?”
袁训接女儿在手,在她脸蛋子上面亲一亲,笑道:“你这是来贺状元的?”天真的加寿笑得甜甜:“是啊,小二叔叔是状元。”
“胡吹大气!”又有举子暗骂。
也有人见加寿进来仪仗是宫里的,但却没有人说下跪,猜测道:“这是公主?”
“不是吧?”
有知道的,低低道:“那是袁将军的女儿,养在宫里的那个。”
惊呼声低起。“天呐,他倒这么年青?”
“看上去都没有二十岁?听说大捷有功?是真的假的?”
龙四龙五面上发烧,一个丢下关切弟弟,一个丢下担忧害怕,脚底下要是有地缝,早就钻进去。
又舍不得不看,忍着羞耻,眼睛睁得更大<;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见加寿比走的时候大了一圈,眉清目秀依然不变,衣着锦绣过于家里。鹅黄色的小衣裳,日头下面闪光,缀的有珠子。衣裳虽好,和脑袋上相比,又逊一筹。
一根总的朝天辫子——每天扎几根,全看公主心情——上面系着红绳,又有一块大的金刚钻。小袁将军才到手,宝珠不舍得玩几天,就给加寿送进来扎头发。
首饰虽然好,和跟的人相比,又逊一筹。
举子们进宫前,有心的人认过太监品级,龙四龙五亦知道,直眉瞪眼对着任保发呆。这个抱着加寿进来的太监,小弟说一句,他就陪个笑,他穿错了衣裳?
这是六宫都总太监的服色,这不是娘娘宫中的,就是皇帝亲侍的人,犯得着对小弟满面巴结。
如果任保听到,他会回答,咱家这是习惯。
听说加寿养在宫里,和见到是两回事。兄弟俩对着跟加寿的嬷嬷宫女发呆,眼前是加寿快乐活泼,脑海中是幼小的袁训抹把汗,不服气的瞪着眼睛:“再来!”对龙几倒是不记得。
此时的袁训笑容阳光灿烂,面前有个好大官职的太监谄媚,陪着的是京中世家公子们,一张张面庞不是俊秀就英挺,不英挺就轩昂,都和小弟很好的模样,听着他和加寿对话。
“嘿,小袁!你伤好了?”几个侍卫们走过来,和袁训打着招呼。袁训招招手:“打你们没问题!”
“那晚上喝酒去,你打算一个对我们几个?”
“袁大将军你又吹上了,你当伤是见风就长好。”侍卫们笑骂着走开。
龙四龙五脸色发灰,偏这时候,后面又有话出来:“真的是袁训将军!”有人神往的语气。
“没看到他女儿在,叫他爹爹还能有错?”
“啧啧,这人一定很能耐,太年青,就官居高位,不是一般的人。列位,我们去认识一下怎么样?”
龙四龙五木着脸。
从小就看不起的人,现在他在宫里如鱼得水,而兄弟两个还在应试。龙四龙五心情暗到极点,想着这父女赶紧出去吧,不然别的举子们都往前想认识袁训,而他们独躲在这儿,已经很奇怪。
偏偏的,这会儿更热闹起来。
加寿搂住父亲脖子,和他亲亲,又对着他叽叽哝哝说了好些话,重新看向阮英明,踢着小腿:“放我下去。”
袁训把女儿放到地上,同时机警地看着围过来的人,任保知道他心意,对太监们使个眼色,四散着道:“不许靠近。”清出一片地方。
加寿格格笑着,还小呢,还是圆滚滚身子可爱之极,小二心花怒放,撺着加寿:“来喝歌谣。”
加寿拍拍小手,小二拍拍手,同时做了一个手在头上的动作。
“小兔小兔,跳跳。”加寿跳一跳,小二跳一跳。
加寿跳没什么,小二跳就笑得人人跌脚<;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小鸡小鸡,喔喔,”两个人一只手在头上当鸡冠,一只手在后面当鸡尾巴,扭来扭去。
董仲现也和袁训一样的心思,扫视举子们不许他们靠近,再不耽误地对阮梁明笑道:“难怪加寿要来贺他,小二这是出尽法宝。”
“他和小袁投缘分,小袁进京以后,他们俩个就好得很。”阮梁明这样回答。
“小熊小熊,滚一滚,”加寿做个大熊挪身子的笨拙,小二则是往地上一趴,说着:“加寿你不要滚,这里脏。”真的在地上滚上一滚。
袁训笑得抬不起头,视线还跟着女儿走。见小二爬起来,地扫得干净,并没有灰,随便一拍,加寿就崇拜的迎上去:“小二叔叔,你比爹爹会的还要多。”
袁训立即不笑了,又见女儿扭面庞嘟嘴儿:“爹爹,你就不会滚。”袁训抱起女儿:“以后这些,全归小二叔叔,寿姐儿要好玩的,归爹爹买好不好?”
“这滚的不好看是不是,”任保帮腔,毛遂自荐:“等回宫我滚个给寿姐儿看,”小二对他咧咧嘴。
时辰就要到,袁训等人离开。小二不以为意,和举子们一起入殿中,偷看他的人不少,都有鄙视。这当众说滚就滚地的人,他要是能中状元,这里面一多儿人可以哭去。
暗憋着不服气中,龙四龙五的沮丧就更明显。他们想到辛辛苦苦的攻书,为的是前程似锦。这想的很好的心思,在亲眼见到袁训在京里的处境迅速瓦解。
就高中又怎么样?
从加寿在宫里这一亮相,兄弟们有从此不如之感。并不是有心拿袁训相比,谁叫他父女在眼前晃悠。
加寿啊加寿,在山西就是一宝,惹得孩子们从早到晚:“加寿就是这样的,”龙五龙五都让自己儿女说到耳朵疼。
本以为养在宫里受拘束得多,没想到更恣意。
孩子的脸面,由长辈们挣来,不知情的两兄弟是这样想,他们头垂得更低,再不能如人的感觉有千钧重,直到脚步声进来,才打破这难堪。
……
快步而入的脚步声,有如霹雳弦惊。杀气隐然,在来人身上透出。
最前面的三个人撩袍端带,面容威严。头上梁冠,按当时制度,二品六梁,三品五梁,又有官服不同,这是一位二品官员,两个三品官员。
有太监的尖嗓子唱名:“刑部尚书大人到,二位侍郎大人到!”所有举子皆惊,他们是应试,不是打官司来的,这刑部是怎么回事?
见三位大人坐下,外面又有唱名声:“大理寺卿到!”又进来一位,不苟言笑,坐下。
三司会审也就这格局,就差都察院。举子们都懂法典,都暗暗闪过这句话时,外面又有高声唱喝:“左都御史大人到!右都御史大人到!”
这下子全了,三司会审再不差人。
宫中失仪是大罪,但举子们也微微的乱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面庞上是不解,惊疑不定,闪烁,没有话敢出来,但人心中的嗡嗡声可入耳中。
殿外的风,也似让吹乱。
都还有一个心思,主考官在哪里!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到!”
哗然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出来。刚才到的几位大人齐齐的鼻子里出声:“嗯哼!”压得殿中安静,他们不慌不忙地起身,带着举子们伏地迎接。
人心乱舞,思绪纷纷时,一声“平身”,让他们找回心思。好些都没有见过驾,见别人站哪,他们就站哪儿,倒也没错。
皇帝出声,在鸦雀无声的宫殿里似石惊水,无数波澜随着他的话从人心而出。他掷地有声,浑然不像个老人。
“士农工商,文人是国之根基!自有国之制度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律法,与民有失。朕受命天,从不敢怠慢!百官脱颖于科举,是古之沿袭!今窃怀贼心,还图科举何用!狼子野心,也敢欺瞒!狂生无所建树,就敢蔑视国之律法,非不识字之人吧!”
九五之尊,本就应该是战瑟的,巍巍宫阙之中,又是天威难测的。举子们不管持什么样的心思,见到宫禁森严,都胆怯频有。又没料到,皇帝这一篇话出来,有一个举子有心疾,大口喘息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皇帝并不是单独针对他,也要语带轻蔑:“就这样的胆子!还敢妄言朝政!还敢语出狂生!”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会耽误他治病:“传太医,请他过去。”
有太监扶起倒地举子送入偏殿,皇帝举目四顾殿中举子,满意的见到众人低头,又一篇话出来。
“史上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山下饿死,后世佳话!有人说帝王天子,最贤德的人也不能尽如人意,何况朕不敢称明君,疏忽遗漏者总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不是朕说的,是书生们看书都必须看的一章!有不服的人,可以离开王土,不管你去天涯还是去海角,又何必寒窗十年,来求取朕的官职!”
皇帝加重语气:“怀着二心,还往这里来的,你当朕能容你!”
殿室里静得尘埃飞舞都似能听到,皇帝的话更传到举子们心底。龙五骇然大愕,皇帝的话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
不服别人,还求取别人的饭碗,既然能不服,自己另创一个就是。
皇帝没有明说你们开疆裂土去,意思也直接明了。
“从国子监,到省州县学,吃皇粮当皇差,看圣人书上,就教你们窃窃议政!狂生大胆,”皇帝勃然怒了:“哪本书上教你们背君行事!哪本书上教你们自以为雄伟!哪本书上教你们胡言乱语有礼!又哪本书上教你们结党营私。”
龙五是还能稳住,不然也一头栽到地上。
但他周围的人,抹汗的,两股战战的,都已经出来。
“高大进!吴良德!范有台!”皇帝唤出几个人,举子哗然。这几个人是追随萧仪最深,在举子们中散布本朝无德,我们当谋官职后,还要有异心的那几个。
龙四悄悄用身子挡挡弟弟,他的兄弟也和这些人时常唱和。
皇帝淡漠:“说吧<;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高大进蹿出去一步,指住一个人:“张庄,你说皇上猜忌兄弟,福王殿下没有官职,在家里当个闲散王爷。”
张庄怒不可遏:“我没有!”
皇帝轻轻挥手,殿中金甲士走上来两个,架着张庄就走。嘶叫呼求声泣血一般:“皇上饶命,我以后不再说了……”
金甲士重新进来,手中鲜血淋漓,捧着一团东西。
那是张庄的脑袋。
血从殿门一直滴到殿内,又有十几个举子一头栽倒,在家里没见过这个,私下谈论时好不快活,也想不到这个,晕倒在地。
腿软坐下的又是几十。
这里面阮家小二是不害怕,他出身世家,有人和他胡说他不会接话。殿上下饺子似的别人倒下,独小二念念有词。
董家他的一个表弟用心听听,别人都害怕,他忍不住暗笑。小二表兄还在背书,这个用功劲儿,本科真的要中状元不成?
高大进等人指出十几个人,手指到哪里,杀到哪里。和萧仪借唱和名声来往的人只有这十几个吗?远远不止。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