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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节

侯门纪事-第4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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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想自己并没有刻意隐瞒家人,舅父难道真的才知道?

    忽然想到姐丈陈留郡王处也没明白说过,可姐丈无事就喊上几声“袁大人”,难道姐丈是随意而呼,舅父也是今天无心而问。

    问也不问,都是钦差。袁训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还是挺美的,他也急步回房去了。

    两宅相通的角门里,辅国公直到回自己家里,才面有好笑:“我就没问,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你和老侯总背着人嘀咕,我今天也不想问你。”

    望白茫茫大地,雪花似一床锦被遮盖繁花似景,也遮住陋巷断井。辅国公自语:“难得糊涂最好不过。”

    ……。

    谢氏来诉苦的时候,宝珠正在写年酒单子。外面人回:“东府里大奶奶来了,”谢氏已迫不及待地进来,面上带着怒容,把个帘子碰得晃动不停。

    宝珠打量她,但没有问。

    谢氏是龙怀文的妻子,虽然夫妻隔心,但总是夫妻。谢氏现在管家,她不高兴,只能是和妯娌们不悦,宝珠可不想搅和到一堆奶奶们的家务事中去。

    如果不是和妯娌们,那就只能是和……宝珠挑起眉头,那神色已经表露出来。是二姑娘?

    “就是她,把我一天气倒无数次不说,又把家里老老小小的人全得罪得精光。”谢氏往椅子上一坐,带得高几也动几下。

    宝珠忍俊不禁:“难道她以前没有得罪精光?”

    “这倒也是。”谢氏面色稍霁后,苦水出来一大缸:“她以为她嫁的是个好人家,今天红嫁衣,明天又嫌宝石小。”

    “嫌宝石小是什么原因?舅父已经说过姑娘们嫁妆都一样,二姑娘又为什么嫌宝石小?”宝珠放下笔,目光凛然,也觉得二姑娘过份中的过份。

    谢氏深叹一口气,想到二姑娘,面颊上都带着灰白颜色:“我上辈子一定造孽不少,这辈子才遇到他们。”

    她的模样带着滑稽,一看就是让二姑娘折腾得不轻。宝珠正要开解她,谢氏自己一笑,面上红润又跟着回来:“好在没几天忍耐,过上三天就把她打发走。”

    “三天?”宝珠一想就能明白:“是二姑娘的意思?”

    “可不就是她,她可不能再等,再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受凌辱。”谢氏拖长嗓音,把宝珠逗得又是一乐。

    听谢氏慢慢道来:“父亲说姑娘们嫁妆全都一样,本来嫁妆没有好挑剔的。但宫姨娘给她女儿私下一件红宝石私房,那宝石是宫姨娘嫁妆里有的,你也知道,宫姨娘出身比凌家好,凌家拿不出这样东西,我们二姑娘就出个馊主意,”

    宝珠笑盈盈地等着。

    “她拿十几颗小宝石,去换宫姨娘女儿的大宝石。”谢氏摆着手:“哎哟喂,她还真干得出来。”两个人全是知道外面宝石行情,又知道二姑娘脾性,这就相视一笑<;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进来时怒气冲天的谢氏,这就只有好笑:“宫姨娘女儿不肯,二姑娘那人你也知道,不合心思就要争闹。宫姨娘见她就要走的人,也不和她吵,也不和她闹。哄她说,你既然有这些好宝石,又想要大的,不如拿上外面去换,换的更大更好,难道不好?”

    宝珠笑道:“这就是个疑兵之计,围魏救赵的计策。”

    “所以从我进家门见到的,也就是宫姨娘和沙姨娘,凌姨娘她惹不过来。”谢氏调侃完,再道:“她一番话不要紧,苦了我和弟妹们。二姑娘自己不去换,说凌三死了手下没有人使,把十几个小宝石让丫头给我们,我们再让丫头还给她,她又给我们,”

    房中没有别人,宝珠大笑:“那你们就这样拖呗,拖到她出嫁,看她还折腾不折腾。”谢氏亦是笑:“四奶奶出个主意,哄二姑娘说城头上正在闹事情,我们都不敢出去,所以没法子换。”

    宝珠还不知道这事,心里有什么抓搔一下,笑道:“就要过年,城头上在闹什么?”

    “你还不知道?”谢氏微张张嘴。

    宝珠反问:“我应该知道吗?”电光火石般明白,往外面叫红花进来:“小爷不在家?”谢氏抢在前面回答:“和老侯父亲,叔叔们全在城头上。”

    见这么多人都过去,宝珠吓了一跳,不安地乱猜一通:“是仗打到这里来了?”谢氏莞尔:“那倒不会。城外有好几个卫所,有事情先是卫所挡住,等卫所攻下来再到这里,城里早就准备好。”

    用帕子拭拭嘴角,谢氏道:“不过这事情原也应该害怕。”轻声道:“听说是混混地痞闹事。”宝珠皱皱眉。

    管家奶奶呆不长久,谢氏说过就回去,宝珠重新叫进红花,吩咐她:“让孔管家的往城头上去看看,不是我夸他,他有些功夫就是比小爷好,看看有什么能帮的。”

    “孔管家早就去了。”红花喜盈盈。宝珠咦上一声:“你不怕吗?我听到闹事的我就心里怕,你倒没事人一样?”

    红花更陶陶的乐:“小爷在那里,他们就不敢乱了。”宝珠微勾嘴角,是了,她把红花这个小爷忠实信徒又忘记一回。

    宝珠没了话,红花就出来。这是在内宅里,外面门房上,万大同坐在这里。厅上温暖,又有一壶热茶,万大同是忙的时候会忙,闲的时候又很会悠闲,正跷着腿打盹儿。

    红花在外面伸个脑袋见他睡着,双手把裙边提起,蹑手蹑脚地进去。下雪北风天,红花又经常出门,宝珠怕她冷,给她做的小皮靴子。

    靴子难免有点儿声音,但直到红花走近万大同,万大同继续仰着脸打呼,好似没让惊动。

    对着面前这长大身子半躺着,嘴微张着可以塞进去个点心,红花得意的晃晃脑袋,出其不意的,对着万大同坐的椅子飞起一脚。

    “哧……”

    一道轻声出来,万大同连人带椅子后退数丈,继续半仰面庞,“呼……”鼾声出来。

    红花扁嘴:“醒来的还敢装睡?”

    “我不装睡,你又要使唤我。”万大同这才坐直,抖抖衣裳,满面的不耐烦:“你又来看我来了?”

    红花沉下脸:“我来打发你去看小爷<;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我看了十几回!鞋都湿了,又让我去看!”万大同瞅着红花崭新的皮靴,吸溜一下嘴:“我又不是那牌名上的人,我没有新靴子穿。”

    把脚上的千层底老布鞋,抬起来晃晃:“红花姑娘,内宅里总管事,外宅里大当家,我的鞋子…。”

    “你是国公老爷的人,问国公要去吧。”红花给他一个大鬼脸儿:“我虽总管,使唤不动你,有东西也不给你。”

    万大同怒从心头起模样,认命地道:“我走,你就是看我占你一角空地方,你心里不痛快。”

    “本来嘛,你应该去国公府占一角,偏往我们这里来。”红花在他起身后,把椅子推回原位。抬眸见万大同已出门槛,忙道:“看过热闹,记得及时来回话。”

    万大同跺跺脚,头也不回的走入雪地中。

    他穿着布鞋,还真的不怕雪。每一脚,都在雪地上只留下极浅的印子。在大门外面,往辅国公府的两个大石狮子看看,万大同自语道:“我怎么不往国公府里去坐?我宁可让红花这顽劣丫头使唤,也不想让他们使唤我。人心隔肚皮的,没有几年打量,要我服可不容易。”

    又在袁府石狮子上拍拍,倒不怕狮子上的触手冰寒。

    “奶奶也好,红花这小丫头也好,买田产这事情上,一片诚心,倒能服我。”

    美中不足的,就是红花太凶,在这里睡个觉,她也看不顺眼。万大同凄凄惨惨对雪长叹,是他一惯的感叹:“命苦。”

    国公府他瞧不上,在这里又让红花欺负。叹息完,还是往城头上去看袁训去了。他不见得老实去回话,去看个热闹总行。

    ……。

    城头上不但是热闹,简直是乱牛行。

    过年正是城外百姓们进来办年货的好日子,他们劳作一年,只有腊月里农闲下来,才能揣着余钱,满面笑容地往城里赶。

    过年至少要顿饺子,没有饺子的人,也要有对门神。

    整体来说,这里周边还算不错,物价不算高,过年家家有饺子,有白面,这就不容易。

    但今天城门大关,不但不许百姓进,也不许城里的百姓进去。

    城门洞下面,围着城里看热闹的人。城门的外面,官道上的安全地方,堆站着不少急着进城的百姓。

    他们得站在安全地方才行,因为现在四个城门外面,全都让衣着古怪的人给围住。

    北风寒冷,刀子刮面似的从他们身上吹过,把他们的头发衣裳带得古怪陆离,也把他们的身份略做一些渲染,添上的不见得就是神奇色彩,而是在老百姓心中增添害怕,在城头守军心上视他们离造反不远。

    他们大体上分为好几类。

    一种是孩子,还有拖鼻涕的,不到十岁,也带足仇恨的眼光在这里呆着<;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一种是妇人,有年青的不奇怪,浓妆艳抹的一看就知道是风月场中人。但居然还有年老的,数十个几十岁的老妪,皱纹如面上遍布菊花,抽着长长的旱烟袋,她们不同于别人是面色严肃,或不时撩拨出憎恨,她们独自站成一团,像赶集会一样,用浓重的口音愉快的聊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们站在人堆里,袁训还以为她们是普通的农家妇人。

    城头风浓,乌云似伸手可得。大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感。此时没有星辰,只有一堆亮得如星星之火的眼睛。

    袁训叹息,也正在这样地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没有去看余下的,那占上大部分的男人。那些有壮汉有瘦弱的男子更惊人,但袁训把孩子和老妇人收在眸光中时,就已经心头微凉。

    说他只有微凉,是下面的这些人,不是良民,也从不守法。这是附近十几个城镇里,尽出的地痞和流氓。

    他们偷,他们也敢明抢,他们拉拢帮派,做暗门子,三百六十行里是下九流的那一种,以前认为他们踩在脚下泥中的草,远不如宅门里百年的青苔富有诗意,也不如名山大川中的春草摇曳生姿。

    以前和今天的看法相比,差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这些人占据百姓中的最下层,但今天齐集起来,却瞬间能成为一部分的掌控者。

    这正应下那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袁训正在感叹对这些人不能剿,也剿不灭时,老侯在他身后开口:“孙婿,”他用这样的一个称呼,让袁训微微一乐,心情就从反复的感叹中走出不少。

    “您说。”袁训欠欠身子。

    他是正使,这城头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又加上老侯是他的祖父辈,袁训就摆出恭恭敬敬,在老侯沉静镇定的面庞上望望,含笑道:“舅祖父又有指点给我?”

    如果是在家里大家说笑的时候,就冲着袁训的这一番恭敬,老侯一定是大为得意,一定要把袁训取笑几句才会放过他。

    但今天老侯和这城头上的人一样,眼中只有这些外面的混混们,没有心思和袁训玩笑。他满面正容,不慌不忙的回答袁训:“也可以算是指点吧,我来问你,你将军名声已出来,在战场上杀敌人一定是不手软的。”

    “是。”

    “但是对这些人呢?”老侯先指指黑铁塔似的强壮大汉。

    袁训昂然:“自然不手软。”

    老侯有了一丝笑容,喝彩似的道:“好!”

    再手指挪动,指向年青的女人,年老的妇人,面上带出来凛然,老侯郑重地问:“她们呢?你手不手软!”

    对这些北风中有些瑟缩的女人,袁训面露狞笑:“我就更不会手软!”

    老侯诧异地道:“这是为什么?”他瞅瞅那些女人们,年青的看上去可怜,年老的看上去可惜。

    “你真的不手软?”像是袁训的回答出乎老侯的意料之外,老侯严肃的又问一遍<;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袁训维持着他杀气上来的面容,嗓音冰凉:“人分三六九等,物有上中下不等。她们中有的是出身不好,有的是忽然家有劫难。但出身不好的人,或家有劫难的人,都有挣扎出来的人。自甘坠落的人,不能说她没有原因。但在世人的眼里,佩服的都是倒下去以后,最后一次还能站起来,这最后一次的站起来,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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