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3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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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过去,木料香味儿犹在,还把那一段辉煌和如今的奢侈尽情演说。
“老师来此,只是游玩?”庄大人问道。
老侯笑回:“不然你以为我不养老去,我还跑出来作什么。以前这里醋我没吃够不成?”
庄若宰笑笑:“以老师的处事之道,必然有个原因。”
老侯笑道:“这算你猜着了,我是来走亲戚的。”闻言,庄若宰皱眉:“既然是走亲戚的,老师怎么先往郡王府上来,老师进太原时,难道没听说陈留郡王府上最近出的事情?”
他眉头紧锁,那孤介梗直的性子一览无遗。
他并不认为老侯是贪图郡王府中奢华才住这里,但厅上奢华全在面前。
南安老侯微微一笑,在萧瞻峻说庄若宰和他作对的时候,老侯爷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要知道当年他起用庄若宰时,正是相中他不与人为伍的性格。
庄若宰在他手里考试应举,那是很早的事情。因为他性子过傲,就像他对萧瞻峻说的,他在寒窗下面就傲视权贵,因为太傲视,京官的日子不好过<;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南安侯在山西任职后,有一年回京,把他想了起来,起用了他。
在庄若宰前一任的巡按们,五个里有三个最后让当地官员们染成受贿分子,庄若宰是最喜独来独往的人,正合南安侯监管山西官场的目的,从那时起,用他一直到还京。
刀在屠夫手里,可以杀鸡;在将军手里,则可以建功立业;在普通人手里,就只能割手。老侯心想这是他当年安放的人,悔不该回京后没把他调回京中,而由着他的孤傲性子在外巡视。不用庄若宰说,老侯爷也清楚庄大的人心思。
他嫉恶如仇,又针尖大的小事也不肯放过,又总想立一番功名,又不怕权贵。换成别人,不敢这么快大肆盘查萧瞻峻,就庄大人他敢。
因为他又想有政绩,又混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这就让萧瞻峻谈不上日子不好过,就是心里堵得慌。
盘查人,和耽误他办公,是两件事。南安老侯爷微沉思一下,让自己这门生办成一件事,这是自己的错才是。
他就抬手,示意庄若宰听着就行。慢条斯理地告诉他:“陈留郡王府上,就是我的亲戚。”是内亲不是吗?
这内亲是他进京后,宝珠成亲才有的。庄门生哪里知道?他正打一篇腹稿,想劝老师离开郡王府这现在的是非地,毕竟老师久在官场,人脉广,声名远,这个时候他和陈留郡王府走得近,容易混淆别人的判断,这不是误导别人?
腹稿才打到一半,老侯爷的话就出来。庄若宰面皮一抽,失声而道:“这不可能!”
他们说话时,别的官员们只听着。听到这里,不少人嘴角一弯,不由得发笑。乔知府更是暗暗好笑,人家的亲戚,你倒说不可能?
“这亲戚是我进京后才有的,所以你不知道,”老侯爷倒没有笑话。他的这层亲戚关系错综复杂,放在别的地方上说,可以听出几头雾水来。
但这里是山西,辅国公府就在这里,辅国公嫡长女是过继府中姑奶奶的长女,知道的人很多。当下老侯爷就把他和辅国公私下议亲的事不提,只说袁家是他远房表亲,自己相看的,成就亲事,袁安氏在这里待产,她的祖母,自己的妹妹不放心,又有她的婆婆也不放心,两家都没有主事的男人,两家合起来,唯一的一个男人袁训又离开家中。
无奈之下,老侯爷辞官辞爵,送一对女眷前来看望待产的安氏宝珠。
老侯笑容可掬:“不是老夫我贪图这里好享受,实在是我来到只能住在这里,不然亲戚面子上怎么下得来?说他们不招待我也不好,说我不认亲戚也不好。我如今不是官了,往哪里都是住。越舒服越好哈哈。”
只一番话,把所有人猜测他是钦差的心思全打掉。
以前的钟老大人,可不是这般的贪图舒服。是了,那时候他官体在身,他不敢背负受贿之名。听到这话出来,至少一半以上的官员没有再坐的心情,余下的一半包括庄若宰,是受过老侯爷的恩惠,真心地想与他坐谈坐谈。
老侯来者不拒,又去者不留,又暗中使个眼色给庄若宰,让他留到最后。庄大人现在盘查陈留郡王府,算是日理万机。他今天还是从外面赶来,是听到恩师到了才放下公事。
他一直坐着不走,别的人也知趣,这一对老师和门生有体已话儿要说。当厅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时,南安老侯的思绪也早明朗,他没有劝庄若宰谨慎行事,不要耽误军需运送,只含糊不清地道:“你当差要认真才好<;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庄大人满面高兴:“老师放心,学生我虽然不在老师身边,但一直行事不敢马虎。”老侯含笑,把他送到厅外,约他再来,目送庄大人离去的身影,微有得色地道:“到底年青,性子上又不圆融。也罢,有你大张旗鼓的作为,我这暗访,倒可以暗得掩人耳目。”
才到这里就遇到这样的事,老侯回想到出京时太子殿下的交待。
“钱国府公当年的事,或许另有内幕。”
天子眼前黑,外任瞒江海,这全是会有的事。老侯爷在初夏风光中缓步往林深处行去,耳边是悦耳鸟鸣,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两件事情,可有关连?
……
当晚萧瞻峻和老侯把酒赏月,听到老侯说他没有交待庄大人收敛,萧瞻峻无奈:“老大人,您半点儿不念我的难处。军需不按期运到,是要杀头的。”
老侯笑得含蓄,把自己主张告诉他:“有若宰在前面蹦哒,我才能访得暗,访得不让人察觉。二老爷,为了我的差事,说不得你得受些煎熬。”
“好吧,当差没有不受煎熬的。我忍着您这好门生就是。”萧瞻峻对钟老大人悻悻,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庄大人,可是您当年弄来的。
弄来的,你就应当弄走才是。
看出二爷的心思,老侯还是笑得悠然,当差吗?全这样。皇上要你来享清福,有可能吗?
但此时月儿正好,这郡王府百年窖藏的酒也好,老夫我先乐一乐再说。
……
他们饮酒的时候,宝珠还没有睡。
老太太是年高的人,如果是安养在家中,可能会少睡眠。可她是行程日久到这里,劳累还没有解过来乏。
又这两天会见郡王府的亲戚们,总有几个老成的见老王妃多病,郡王妃又忙,二太太和安老太太年纪相差太大不能相陪,二太太最近不出房门,倒没有人注意到。
年高的几个亲戚来陪安老太太说上半天的话,到了晚上,再用两盏好酒,老太太和邵氏张氏早就睡去。
留下宝珠单独和袁夫人说话。
“就是这样,”宝珠小心翼翼地道:“把母亲的珠宝动用,买下舅父府上的田产。”烛下,宝珠的面容上全是惴惴不安,抿一抿唇,对袁夫人羞怯怯一笑,乌黑而长的眼睫忽闪几下,等着袁夫人回话。
这里是袁夫人和安老太太的住处。要说袁夫人这个人,出身高贵,而又从不目中无人。郡王妃见母亲到来喜出望外,要把母亲安排在宝珠的对面,就是她正房的一侧厢房中,说这样母女可以从早到晚都在一起,都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也就能见到。
但袁夫人拒绝了女儿,她考虑到安老太太肯陪她前来,而她到了这里,就把老太太丢下单独居住,虽然老太太还有两个媳妇陪着,虽然老太太现在住的院子是宝珠以前住的那地方,是郡王府中除去老王妃、郡王妃、二房里,三处正房外,最好的地方,袁夫人也觉得这不合适。
“她一把年纪肯陪我来,我和老太太这就分不开,我是你的母亲,亲厚一些原没有什么,但住到你的院子里,像是把老太太抛下来孤单的做客人,这样不好,横竖我都来了,还能少得了和你说话吗?”
袁夫人这样告诉郡王妃,郡王妃素然起敬,就把母亲挪至和安老太太住在一起<;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安老太太虽然不知道袁夫人有这样的话,但见到她的住处和亲家太太一样,足见郡王妃对她和对自己母亲没有薄厚之分,老太太自然是心中欢喜,就是南安老侯知道,也抚须欣然,认为住在这府里是来着了。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不体谅到宝珠的心意呢?
袁夫人赶着宝珠叫道:“好孩子,你这是为舅父,为舅父就等于为我,我喜欢还来不及呢,等舅父回来,让他好好的谢谢你。”
宝珠扭捏,面颊上有一抹红晕,低声喃喃:“是一家人,谢我,我当不起。”
地契全在桌子上,袁夫人就拿在手中看。想到这是自家媳妇为兄长收回的家产,而且又是在一个长辈没有的情况下,她自己拿的主意,袁夫人就心生欢喜。
在心里暗暗想儿子果然没有挑错人。
袁夫人是见过安家另外两个姑娘的,掌珠凌厉个性全在面上。这样的人不用多说,也个个包括她自己都明白,过强则会忽略很多。
专注某一件事,别的就都看不见。就是她看见了,也难有心神去考虑。所以专注一棵树,就失去整个森林。
失去那专注的树,反而得到森林。
执着以外,有可能才是真谛。那里天空更加的辽阔,但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让人不关注不执着。
凡事有度,有衡。
不管有多少人喜欢“强”,但真正明白强是与柔并存,甚至有时候是弱的,不多。
如果换成在边城的是掌珠,掌珠一定会落辅国公府的井里下块大石头,而且她还有足够的理由,因为龙氏兄弟们混沌不开,他们自己做事先不正。
如果换成在边城的是掌珠,掌珠不但不会为辅国公收回家业,她还会趁机把能买到手的田产当私房。以后就全是她一个人的。
太强,人难免自私,只考虑到自己。安老太太早年只恨去了,把孙女儿放到一旁。幸好,她重新又捡起来,而三个孙女儿两个媳妇虽然个性不一,但都不是死钻牛角尖,因此而恨她的人,又让她堪堪的把亲情捡了回去。
而玉珠呢,则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她嫁的不是长子,而是小儿子,诸事不管,公产有分,这最合适她。
只有一片好心地的宝珠,才能在当时情况下,挺身而出,是种勇气。但还能顾念到舅父和母亲的手足情,记得牢袁训说过的,舅父有如亲父,因此出手,这是顾全大局,照顾家人的好心地。
南安侯和辅国公全是这样的人,现在宝珠也是一样。
袁夫人一面喜悦,一面观看。翻看一遍后,她觉得不对。又重新在烛下细细地从头再看,宝珠见到她的动作,倒踌躇上来,心想有哪里不对吗?
取下金簪,宝珠轻手轻脚走过去,为袁夫人把烛芯拨亮<;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注意到她的举动,袁夫人对她嫣然,烛光中银发熠熠,更把年青容颜衬得如水中之花。
这一笑,让宝珠也着了迷。她不由得为母亲青年守寡感叹,又为父亲英年早逝而难过。怔怔的她,是让袁夫人叫醒。
“宝珠啊,”袁夫人柔声唤她。
宝珠忙道:“在呢。”
“你总共花的钱数,和余下的珠宝数却对不上,”袁夫人含笑,那眸光笑意盎然,似乎在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宝珠轻咬嘴唇,好一会儿佩服地道:“到底是母亲,不想母亲只看这两遍,就看出来了。”
袁夫人得到媳妇的夸奖,面上颇生光辉,笑道:“我在大同长大,大同的田价全在我心里。如今你这上面价格也有,你是按正常价儿付的银子,好孩子,你这是怕舅父府上筹不出粮来,但按正常价儿付银子,你这珠宝可哪儿卖的高价呢,再高,可就无人肯要。这样一算,只能是你自己添上钱。你添了多少?”
宝珠腼腆起来:“并没有多少,”
“那也有个数儿才是,你报给我吧。”袁夫人慈爱的说着,见宝珠挑完烛芯还是站着的,又让她去坐。
宝珠坐下来,难为情地告诉袁夫人:“是我的私房,离京以前请教过孔掌柜,他说带药材和珠宝最好,我让红花把私房全换成贵重药材和京里新式样的珠宝,光药材就按车计,”
袁夫人忍俊不禁:“这主意是上上的。”
“舅父府上表兄们来找过我,请母亲不要见怪,我没有明着帮他们,是对他们有事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