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2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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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哥儿完全记不清楚,这些话他是听母亲和舅舅取笑时说的。但志哥儿脖子一直,煞有介事的道:“是啊,我小时候他抢我的糖。”
郡王妃交待完,宝珠还在缩着头笑。卫氏梅英代宝珠送郡王妃母子到镇口,红花陪宝珠在房中,看着宝珠嘻嘻嫣然,好似得了什么宝。
“奶奶这就说一不二,不是吗?”
红花最近不是搬着书,就是搬着帐本子。余氏方氏已经知道小姑娘红花才是奶奶的管铺子总管事,中年的奶妈、沉稳的梅英竟然都不是,红花又请教过她们,把宝珠想有个自己铺子的心思稍作吐露,说奶奶并不想全指望着花夫人的钱,让余氏方氏很是敬佩,红花看帐本子就过了明路。
她此时,又抱着一本帐本子。
宝珠一愣:“哦,”这才慢慢想起来:“是啊,现在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她还没有开始品尝唯我独尊,红花提醒她:“是别的事情您说了算,吃喝行走,您说了不算。”
“那住呢?”宝珠眼眸弯弯:“红花,我们去大同府住几天你看可好不好?”
“那要坐车……。”红花一脸的不兜搭话。宝珠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儿,是哦,我还不能坐车呢?
那就再等等吧,自然是孩子重要。
……
边城的秋天有着别处没有的美丽。
它有着京城同样的深黄绿草紫花红果,又有无边无际的辽阔,不管往哪里随处看上一眼,风鼓荡着隐隐啸声直扑入怀,透骨的寒冷好似随时能把人冻僵。
小王爷萧观走出帐篷,先就喝上一口冷风。他抖抖脑袋,像要把这风甩到别处去。再跺跺脚心想南边儿的人都说京里寒冷,可地方可比京里冷得多。
放眼望去,也是的。四面没有挡头,大同城外的卫所都只看到两个黑点,最近的青山又更像他的黑玉围棋子儿,风得已肆无忌惮地吹,昨天营门上的旗帜都让拔走两根,更别说人,自然是冷的。
“小王爷,咱们今天还上校场去寻人摔跤?”寸步不离他的王千金和白不是过来问道。萧观皱眉摇脑袋:“不好!就我们自己个儿打没精神。”他懒懒地道:“我喜欢这里,风刀子烈酒火爆脾气的马,比京里好!可是打架这种事儿,还是在京里更痛快。”
在京里天子脚下,不管王世子侯世子,全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打架绝不让着。
在老爹的军营里真无趣。
不管遇到谁,都是一哈腰,堆出笑容:“小爷您出来逛逛?”不哈腰的,又都是盔甲端正的人,“啪”,站直了,全身盔甲哗啦迅速归位,行个军礼不苟言笑:“见过小王爷。”
这还有什么趣儿,连个能骂的人都找不到。
他们都那么恭敬,让萧观半点儿性子发不出来,把他憋得慌。
白不是很多时候是小王爷肚子里的蛔虫,猜出小爷又拳头发痒,想寻人打架。白不是就献计策:“趁着陈留郡王还没有和咱们分开,小爷,咱们去他军营玩去,”
他不愧是萧观最喜欢的人,总是能说到小王爷肚皮里………那条虫上面。
萧观一拍大腿:“走,找姓袁的小子教训他去!”他精神头儿这就上来,骂骂咧咧甩动肩头:“爷爷我相中他,他敢不来,跟着他的姐夫能有出息?不识相,还有……更不识相!”
最后一个不识相骂的是沈谓。
王千金就附合地笑,把腰刀一拍:“小王爷,姓沈的不给面子!当初点兵还有脸说是亲戚,是亲戚他怎么不要小爷您呢!走,咱们揍他去!”
打架这种事情,萧观百玩不厌。他带着王千金和白不是哈哈笑着去寻马,还没摸到马缰。就见到几骑人马带着风尘灰,衣裳上还沾着枯草根子,往梁山王的大帐前面来。
“龙家的人?”王千金道。
白不是再瞅一眼:“粮草到了!”白不是瞪着眼睛发白光,嘴里吸气:“咝咝,辅国公这老家伙还真的厉害。小王爷您看,这后面怕没有上千车的粮草,他还真说到办到,把成国公那份儿也送来不成?”
萧观眯起眼约摸的点点,肯定点不清爽,不过是凭着父亲教的估了个数目。他道:“上千车没有,再说就是上千车,也还不足够两个人的份儿啊?”
突然出来的这个热闹像是更好看,萧观兴冲冲带着王千金和白不是回头:“去看看辅国公是怎么交上来的。”
“这还用问?”王千金糊涂了:“不是说山西这几年欠收吗?但再欠收他自家粮仓里总有吃的,总不能自己吃的不留下。现在国公爷大话要出两份,自然是把存粮拿出来,再掏腰包取银子,外面买一部分。”
萧观嘿嘿斜眼他:“你笨了吧?”小王爷忽然发现自己比别人聪明,他更开心起来。但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的爹不在他身边,给他留下得力的幕僚,这些人有王爷钧命在身,不怕小王爷发火,三天两天里就敲打一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面有太多的人比小王爷您聪明,但您不用比聪明劲儿,您将来要当大将军大元帅,您会识人用人拢住人就行。
正规教育下的世家子,所以不是草包。
萧观能相中王千金和白不是,就是他们在很多事情上,有不同的见解。他能把这两个人带到边城来入军,也是经过他爹的幕僚诸般挑剔,才留下的两个人。
在京里是王千金和白不是聪明点儿,这到了军营,小王爷就聪明了。
王千金白不是混混出身,有把子硬气,再一把子好功夫,别的方面就难以和世家子小王爷相比。
王千金就请教萧观:“小爷您告诉我,下回再遇到这事,我就知道了。”白不是也把脑袋凑过来听。
“听好了,我闲下来辅国公算了算,他一家是掏不出来这么多的粮食。掏不出来,如你所说,就自己搭钱去买。这里面学问可就大了。”萧观目光闪烁,他的心完全沉浸到辅国公这些粮是怎么来的,当然这是头一批,还有后续的粮他还要怎么弄来才是?
此时的小王爷,再不是平时的莽撞模样,已经像是个世事练达的人。他把下巴一端,颇有点儿诸葛亮风范,沉思道:“辅国公世代镇守在这里,有许多的便利。他大义的站出来肯为成国公出一份儿,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要买好成国公,还有,他的钱粮不够,只怕他还有打压粮价的事情,”
“天呐,这是要遭弹劾的事情!”白不是低低惊呼。
“是啊,这里面不寻常。”萧观说完,带着两个人走去大帐看动静。
见押车回来的龙二公子龙怀武正在交令,梁山王满面春风,一般正常情况下,谁收到钱粮都会这个模样吧?
“呵呵,国公办事老夫我最放心。”帐篷里到处是梁山王的哈哈声。龙怀武怎么听怎么刺心,心想我们这颗颗粮食可来的全是血汗。
收到这批粮食时,龙怀武带着弟弟们,跟他回家的是龙六龙八,在家里念书的是龙四龙五。老大老怀文不用指望,他不想让正骨张再骂一回,就得老实睡床上养他的骨头。
五兄弟面对金灿灿的粮食都嘘唏。
龙四公子甚至对远山而怅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兄长,五弟八弟,我们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不是粮,这是金子才是。”
掬一捧米,龙四公子有了泪花。
他的私房可全在这里面呢。
龙怀武很快告辞,再对着梁山王的笑声多呆会儿,他怕自己能红了眼。
萧观摆摆手,让帐篷里别的人都退出去,独自上前,对梁山王问道:“父亲,我不信辅国公府拿出来的这么爽快,只怕是……”
正要把自己的猜测说一遍,梁山王用眼光阻止住他,道:“随我来。”父子出来上马,梁山王只命几个亲信跟着,带着萧观奔出五十里,那里是他的粮仓营。
梁山王的精锐人马,有一半驻扎在这里看守。
到了以后,梁山王命守营的将军们自便,他把儿子带到粮仓营的中心。这里有高台一个,平时是摆鼓楼的,夜间有人当值,见到敌情就用鼓声示警,这儿可以看得清楚全营。
萧观一看就愣住,张大嘴:“这这,父亲……”
小王爷狐疑地望向父亲,您老人家明明粮都吃不完,还把成国公逼的快要动刀子,这是什么道理?
为将者,不是要爱抚部下。国公虽然不直属父亲管辖,但在粮草上面,父亲却有权调动他们。就像郡王归皇帝管,但他们带兵马时,梁山王就可以指挥他们。
对着粮仓营到处满满的粮仓,萧观满腹疑窦。
“你看到了?”梁山王沉声问儿子。
萧观想这里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全是粮仓,我怎么会看不到?就点头。
“你在纳闷为父我不缺钱粮,为什么还把成国公那东西撵得要死要活?”梁山王抚须傲然:“听说他都想和为父我动刀子了,哼,就凭他!”
小王爷年纪小,这里又就父子两人,余人皆在台下。萧观就道:“父亲,这不是您逼的吗?”梁山王反问:“我不逼他,别人还不当我说话?他们更不肯上交才是!”
眼望无数粮仓,梁山王对着冷风豪气顿发:“我没有几下子手段,早让这些人撵走!大倌儿,你以后要接为父的位子,你给我听好了!”
“啊?是。”萧观还是稀里糊涂。
“成国公不识时务,人也不灵活,我放他一马,别人可不放过他。与其他的钱粮全归定边郡王,这里面还有别的郡王,不如我取来。我取来,也是皇上的,并没有放自己腰包里!
“啊,是!”萧观认真得多。
“辅国公呢,就又有新花样!我十天前就收到线报,整个山西省粮价坐地上涨,他这批粮食是近三倍的价钱送来,”
“啊?!”萧观呆住。这不是傻子吗?他忍不住打断父亲的话:“那辅国公交完今年的钱,他明年还不趴下去?”
烈烈风伴着小王爷的话,有如锯齿碾磨,带足了不和谐。梁山王面容更沉,在风中缓缓回头,眸中夹杂着慈爱扫在儿子面上,徐徐道:“这与我有什么关连?”
他重面对烈风,胸怀远山。似乎这样,他的抱负和重点才更加地能明确。关山依就,是王爷的责任。野花小草参天树倒地,与他毫无关系。
“大倌儿!我一年一年的按例收钱要人马,别的事情我都不管!”
这场活生生的教导,让萧观莫明悲愤上来,也醍醐灌顶的明白了。皇上要的,是关山。不是让父子们周护张三李四的安稳。
梁山王此时又道:“再说成国公府上气运是到了,辅国公却还元气在。”萧观忙问:“父亲,我又不明白了。前天程先生对我说,辅国公府也艰难……。”
“你忘记陈留郡王是他女婿?”
萧观才恍然大悟,听父亲又道:“还有袁训的母亲,是辅国公的妹妹。”说到这里,梁山王沉吟不语,似在等儿子对他这句话的回话,又似陷入心事中。
萧观就接话,父子聊得正好,他得说点儿什么不能冷场,让父亲继续指点自己。小王爷就道:“是他妹妹,又怎么了?”
“混帐就是!”
劈面就挨父亲一句骂。
萧观才不服气,梁山王道:“前辅国公嫁女,嫁妆富可敌国!”萧观“啊呀!”,把自己脑袋重重一拍,就嬉笑起来:“姓袁的小子虽城府深主意坏,又不肯跟着我,但为人却是不含糊的。”
这城府深主意坏,和为人的不含糊,一般都是成反比的吧?
梁山王见儿子一点就透,也就笑了一笑,但再沉下脸:“你没事多向先生们请教,不要搬着个刀剑就没完没了。”顿上一顿,再道:“说也奇怪,袁训母子往京里去,只抱了一匣子首饰,”
萧观觉得心里让父亲打开不少,早嘻嘻哈哈上来:“袁家我去过,这小子成亲,花了我六百两,”
梁山王都无奈了:“别总提你那六百两。”
“是,我就是说我去过他家,除了房子值钱,他日常穿用的从不靡费,辅国公府的首饰一定是上好珠宝,足够他们花用的。哎,”萧观明白过来:“那袁家夫人的嫁妆,可全在山西呢,就在辅国公眼睛底下!”
梁山王乐了:“大倌儿,你这才想到!”
“呃,我是笨了。”萧观小王爷搔着头,也乐了:“那现在就一件事情,辅国公为什么买好成国公?”
梁山王嗤之以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萧观自己寻思半天,寻思出另一个聪明主意,他凑近父亲,鬼鬼祟祟地道:“父亲,您看山西粮价大涨了不是吗?”他对下面粮仓看看:“咱们还有这么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