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2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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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只有碎米粒儿大小,但难得的是镶的好看,十几粒镶出个福来。
就又伸手去摸,惊叹道:“红花儿,你这通身的衣裳首饰,全是在这个家里得的?”甘草羡慕之心,又要出来。
红花这一回忍住,把她的手也没有打开,只默默念了几遍:“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甘草这丫头根本就不知道我,我红花也不必对她解释我的为人。
但有一些话是要讲的。
红花更肃然,道:“知道吗?这全是当差赏下来的。”
“你说给我听听?”甘草心动。
文章侯府里,也是有一些好东西的。当年的老太妃,独喜欢南安侯夫人,可文章侯府里,也得到很多宫中出来的首饰。
甘草能见到老老太太和老太太的人戴出一件半件出来,着实的让她心动。
红花就很乐意告诉她:“没密诀,就是奶奶办好事儿,你跟着。”红花把“好事”两个字咬得很紧,也打心里盼着甘草听明白。
红花身为丫头,是知道丫头的重要性。她知道宝珠姑娘以前也有许多玩的主意,不是卫氏不答应,就是红花不敢跟。
宝珠不恰当的主张,不会过分到哪里去。
但红花却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该拦的还是要拦,该说的还是要说。此时不明白,以后永远不懂事吗!
除非你愿意糊涂到老!
不改正到老!
所以红花瞧不起甘草,看看你办的事情!帮着大姑奶奶下药?你怎么不帮着她好呢?然后红花又庆幸,幸好红花跟的是宝珠奶奶,不然的话……
红花在感激宝珠之余,就更盼着掌珠好。掌珠不好,奶奶一定为大姑奶奶担心,身为丫头,红花也是知道的。
甘草还是没有听出来。
她的本质并不坏,不过跟着什么人就学什么人。她就抿唇一笑,当红花在说笑话。又去拨开红花手上的金钏儿,惊叹道:“红花儿,这么沉重啊?”
红花忽然一推她,站了起来。甘草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冷不防的摔一跤,正要骂,却见红花垂下手,问候道:“爷回来的早。”
甘草把到嘴边儿的骂收回去,定睛一看,见果然是四姑爷回来。花树下,四姑爷青衫微笑,还是他十分之极的英俊模样。
甘草魂飞魄散,请了个安,不敢再在这里呆着,急忙避开。到廊下回身又看那草地上,四姑爷还在同红花说话。
袁训也忍不住笑:“红花,你在作什么?”红花认认真真地道:“回爷,我在看书。”袁训还没有笑出来,听红花又道:“以后好陪奶奶见才女。”袁训喜欢上来,和他的母亲袁夫人一样,认为探花家中,就应该出这样的家人。
像常府一样,看门的下人们也会看诗,来的客人们听到,也觉得是件高雅事。
袁训见到掌珠的丫头,就不急着进去,弯腰拿起红花的论语,看她看到哪一页上,微笑道:“你看得懂吗?”
“奶奶适才给我讲过。”红花老实的回话。
袁训莞尔:“好,那你说给我听一听,让我看看奶奶说得对不对?”红花就说起来。甘草看得心头火起!
怎么!
丫头也可以念书么?
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全让红花摊上了!
甘草在这个时候,才自怜自叹了。却原来当丫头的,也可以有这般的福气。她正乱想,掌珠见到袁训回来,就不再呆,带着甘草告辞出去。这里袁训回到房里,和宝珠笑道:“你在家里设的这是小婢科?”
宝珠对着他笑,见天热,他一身衣裳全湿掉,就上来帮他换。换过衣裳,又送凉茶到袁训手上,袁训打趣道:“你这么的乖,是背着我又作了什么?”
袁训虽不愿意想掌珠不好,但掌珠家里现在的确是一团的乱,他并不能装不知道。宝珠就对他笑,妩媚的笑。
袁训就对着宝珠笑。
宝珠对着他笑出两颗小白牙。
表凶再接着笑出两颗小白牙。
宝珠笑出四颗,
表凶笑出六颗,宝珠……,笑道:“不行了,再笑我就没有牙了。”袁训悠然得意:“看我比你嘴大,总是能占上风的。”把茶碗一放,道:“从实招来吧。”
宝珠先是一脸的羞愧状。袁训在旁边点评:“还不错,还知道难为情。”宝珠娇嗔:“让你说得我不值钱,其实呢,也没有大事儿,”袁训在旁边催促:“快快,”宝珠又怪他:“这是你公堂上审人学出来的毛病儿,一个劲儿的催?”
“公堂上,全是打板子的。你想挨几下?”袁训对着一旁的戒尺瞄瞄。不说还好,说过宝珠更是嫣然,反而更取笑袁训:“别说我不提醒你,小殿下上午跑来,问我你几时还看书,她愿意督你的课。”
宝珠飞起一个眼风,娇娇嗲嗲的。如今见到瑞庆小殿下,就觉得更加的亲切。想想又要怪表凶,原来是小表妹,要是早知道,宝珠就不用吓得那么样子。
袁训收住这个眼风,装着双手拢住,送到眼前去看,这一看,就一脸的吃惊:“宝珠今天瞒着我作下许多的坏事,全在这里。”
宝珠格格笑出了声,实话告诉他:“是杨夫人要会我,而我呢,也答应见她。”
“啊!”袁训毛发皆竖状。
宝珠又对着他笑啊笑:“我得盯着大姐,有宝珠在,你就放心吧,什么事儿也不会出呢。”
掌珠此时走进府门,从角门进的,就见到一条石径弯而曲折,竹子遮住一半,蔷薇遮住一半,深而幽远,并不比宝珠家里的繁花光景差。
可掌珠永远不会是宝珠……前面走来一个人,是个老姜色衣裳的婆子,打扮上不差,金首饰晃了一身。
掌珠眸子凛然,甘草也毛发全竖起来。主仆都认出来这个人,是二太太的陪房。甘草在她手下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就是掌珠也要听她的话。
主仆都摆出如临大敌模样,而同时的掌珠心头一闪而过红花念书。掌珠明白过来,红花念书只能是宝珠家的景致,换成是甘草念书绿窗念书,掌珠想那我可以让人早撕成碎片。
二太太的陪房走近,却不像平时的稳定。她白着脸儿,满头大汗。见到掌珠也不像平时的冷漠有距离,而是叫了起来:“奶奶总算回来了,可是不好了!”
掌珠大怒,喝止道:“什么事,要你这么慌张!”
“老老太太要没了,”
掌珠拔腿就走,甘草后面跟上。对着她们匆匆而去的身影,那婆子明白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我怎么反倒告诉她?”
日头底下,一个寒噤又蹿上心头。婆子吓得不敢再多想,忙自语:“我还是去找高僧去,老老太太不知道怎么了,该去不去,一个劲儿的叫唤,把前几十年的事全叫出来,吓得我魂都没有!”
掌珠赶到老老太太院子外面,也就听到。她手扶门边,见里面嘈杂声断断续续高声叫出,老妇人苍老嘶哑的嗓音,就是白天也让人浑身发寒。
“囡啊,是我害了你。你当初说喜欢那个小子,我不应该把你送到京里,让太妃定这亲事……女婿,你岳父临死,拉着我的手后悔,可我没有对你说啊……你对我的女儿不好……。”又怒骂:“滚!一对老东西!不知道对我女儿好,你们不要来缠我,我是高寿的人……”
甘草哆嗦几下,战战兢兢道:“这是回光返照,奶奶我们先回去,等她死了再来,照道理,她会把一辈子的事全喊出来。”掌珠反而镇定,喝道:“我怎么能回去!”大步往正房里去。
见正房里,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到了。老太太孙氏满面是泪,就全然听不到儿孙们的话。二太太的长女,今年十六,是年底就要过门,此时正在痛哭着骂医生:“用药,好药全用上,让她再撑一年。”
二太太也没有平时的冷静,老老太太这几天一死,她女儿至少守一年。她热锅蚂蚁似团团转,就没听到旁边四太太和四老爷在说话。四太太早相中老老太太房中的金丝楠木高几,和四老爷一唱一和:“我们年纪小,活的年头儿少,得的东西就少。这一件,应该是我们的。”
掌珠是个硬心肠的人,对着这个家里的人,更是硬心,也心中恻然。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一位还在争东西。
可争东西也提醒了掌珠,掌珠也迅速把房中东西扫了一扫。真是跟着什么人,就学什么人。掌珠把东西全看在心里,就匆忙地去看老老太太。
这一看掌珠也吓得魂几乎没有。她也就能明白,二太太的陪房魂不守舍是为什么。文章侯三兄弟和韩世拓,全守在这里。可他们也没有办法,叹气的叹气,流泪的流泪。
老老太太状若发疯,成天水米难进的她,摇晃着身子半坐在床上,眸子早就散了,神思还在胡说。
见掌珠进来,她眸子一动,又尖叫起来:“叫平甫,我要见他,要见他!”掌珠还不知道谁是平甫,文章侯已在跺脚推儿子:“去请你姑祖父!”掌珠这就知道是说南安侯,心中暗想,你就要走了,还叫舅祖父来,总不会是忏悔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亲事的原因
南安侯到的时候,南安侯夫人正抚着床痛哭。www。。小说南安侯走上前去,也吓了一跳。他几十年没见过自己岳母,记忆中,还是没离京的时候,那时南安侯三十来岁,有一年回京,在宫里隔着条花径,与岳母打了一个照面。
当时官员们朝见,命妇们进见,各走各的道路,互相不能言语。当时岳母白发苍苍,但还精神。和今天这枯干瘦弱的矮小妇人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南安侯心想我也不必唏嘘,过多的难过也像是假的。几十年没有和她通过音信,今天诚诚恳恳的反而自如。就问了一句:“平日里饮食可好?”
“……好……”老老太太嗓子拉风箱似的吐出这个字,那嗓音嘶哑难听,如扯生锈铁锯,又气弱如游丝。南安侯暗中叹气,又庆幸自己这一回到了床前。
他家岳父去世那年,南安侯明明在京中,当时的文章侯父子几乎是求他,南安侯也不肯前来。梁子,是一层接一层的深起来的。
好在起先是谁不对,还能弄得清楚。
南安侯不是要说自己妹妹有多么的对,事实上他对倩玉姑娘起初是没有过多感情的。他知道他的妹妹不应该在宫中许亲事后,就说未过门的嫂子不好。可妹妹不好,不代表南安侯夫人就可以和妹妹对着干。
妹妹总是自己的妹妹,妻子却还不是枕边人。妹妹总是自己那唯一的妹妹,妻子却半点儿不体谅。
再加上倩玉姑娘一片深情,可以为他去死。南安侯正处在一个男人的伤痛中,他对倩玉没有深深的爱上。虽然他若娶的是倩玉,他会爱她。他只是处在男人的情怀中,竟然她这样的爱我,我却不能回报。
她的死,又是因我来的。
他正难过,新进门没圆房的妻子,又和他唯一的妹妹,家中的掌珠——哪一个姑娘,不是家中的掌珠呢——安老太太和南安侯夫人一个不让一个,一个仗着父母兄长疼爱,一个仗着我上面有人,除了没大打出手以外,别的事一一干来,都不逊色。
南安侯就还是要怪南安侯夫人了,而且也怪这床上就要西去的老太太。看着她此时枯干老树状让人凄怜,当年,却也是争吵的一把子好手。
一切就都要过去了,这个房间里都平白生出逝者就要离去的辞别意。南安侯心中叹气,面上安慰,静静的看着他的岳母。
老老太太也凝视着他,年老人的眸子里反而更有一种透达。她没有告诉南安侯你的岳父死前已有和解之意,是我对儿孙们隐瞒,又和你斗了几十年;她没有任何歉意。只是这样看着本应该是自己最得意的一个晚辈。
他仕途佳高,处事平稳,本为应该是文章侯府的一个大好助力,却生生的弄成一世里的冤家。
她只是手抬起来,指住床头一个大箱子,再扯动难听的嗓音:“给……”就在众人以为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给南安侯时,老老太太却手一转,指住掌珠。她的眸子也看过去,盯住掌珠。
人人都看得出来,老老太太此时是不糊涂的。
她再道:“给你!”
清晰的说完,咽上最后一口气。
房中痛哭声大作,文章侯扑上去大哭,南安侯夫人顿时晕厥,让人扶出。二老爷三老爷都号啕起来——对于长辈的死,哭得越伤心在外人听起来,代表着越孝顺。掌珠在哭声中还愣着,那箱子给自己?
她也能看出来曾祖母当时是明白的,她在最后的回光返照中,把一辈子不和的女婿找来,却当着他的面,说箱子给掌珠?
韩世拓是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