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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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侯虽然算是官场上感觉犀利的人,却在此时把他想得到的答案忽略过去。他是不敢想,他不敢想中宫和袁训能有瓜葛。
因他这不敢想,就更对韩家兄弟们的胡乱猜测而闷在心里大笑特笑。袁训,也和他一样。两个人闷头听着文章侯下面对中宫的一片忠诚之心,听着听着,忽然断了。
南安侯和袁训也把最大的笑意忍下去,就抬头看了看。这一位表白的正到好地方,怎么不说下去了?
这么一看,见文章侯往厅外看,他们也往厅外看。
厅外,走过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妇人。她身穿姜黄色雪衣,离得远,上面的刻丝花纹好似一簇花把她裹住。她生得也好,离得远那一团白中透红的面庞,好似活动的红梅白梅花掩映。
但文章侯看的不是她,他越过妇人的身子,看的是妇人后面跟上的人。
那个人面发白玉,身材修行,大冷天的装,在厅下北风中雪衣解下,后面没有奴才,他就拿在手中。
也许,是他故意地拿在手中。因为他后面没跟奴才,这个家里却奴才不少。
鸦青色的雪衣,衬着他的象牙白色锦袄,俊秀人物,看上去像雪地中一株兰花草,也是活动的。
文章侯纳闷,自语道:“四弟不是出门做客?”二老爷已归座,用自以为的口吻道:“姑丈在这里,四弟他怎么肯不来拜见?”
跟在妇人后面的人,却是韩家今天说夫妻双双都不在家用饭的四老爷。
南安侯呢,让这兄弟几个的猜测,先是猜测袁训是他的私生子,再就猜测把袁训和他的责任心当成太子殿下的私下授意。百般闷乐之余,南安侯也不能闲着,就取笑道:“他不见得是为我而来的,他是为小袁来的吧,”
为了太子殿下,为了你们的利欲熏心。
袁训一听,也不干了。这些人本就乱猜,舅祖父你不想着打散,居然还乱引导。袁训从那妇人一出来,就盯住她,想这个女人怎么也来了,看她样子是做客的上门,可今天却是掌珠夫妻请客,掌珠大姐是不会认识这路人的,她应该是韩世拓的故交。
可不对呀,韩世拓的故交,怎么敢在今天上门?就是不怕掌珠,也要怕三姐玉珠和宝珠吧。
适才老祖母遇到南安侯夫人,玉珠宝珠的毫不客气,袁训想到就还要笑。
南安侯开他玩笑的时候,袁训正在掂量,是掌珠的?果然是掌珠的客人?她怎么能和杨夫人这种女人认识呢?
来的那妇人,正是太子殿下暗中点名关注的亡夫是个小官员的私货贩子杨夫人。
这的确是掌珠的客人。
袁训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想着回南安侯的取笑,出来就是一句:“四老爷是为了那个妇人吧?”
“哈哈哈……”是男人的全笑了。
四老爷的眼光,全放在走在他前面的杨夫人身上。他不但饿鬼似的盯着杨夫人,还故意昂直脖子,挺着胸膛,步态也放悠然,走出一副天下俗事我不管,我是悠闲富公子的气派。
韩家兄弟们全是花丛客,不用袁训说,也能看得出四弟在打那个妇人的心思。但是几时开始打的,是今天遇到才开始的,还是外面以前就认得的,却不能看出来。
文章侯正在谈圣眷重返,就见到最小的弟弟尾随一个青年妇人进来。他板起脸,知道姑丈看不上的,就是兄弟们这一点儿不正经。忙沉声以示自己清白的不知情:“那妇人是谁,我却不认识,也没有往家里来过?”
白兄弟们一眼,今天是请正经客人,说前程的正经事情,这个一看就体态曼妙,放在别处遇到,文章侯也会上前去搭讪一番的女人,是谁弄来的!
二老爷见过面,但此时推不认识;三老爷说没见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文章侯就让家人去问,没多久,家人来回:“是奶奶请的客,正在小花厅上坐着。”
这个家里除了太太老太太以外,唯一的一个奶奶就是公子们中最年长的韩世拓有。文章侯就不再言语,哦了一声放过此事。
而袁训,小小的震惊,还真的是掌珠!他暗暗吃惊自己没放心上,以为掌珠成亲后就不用多关注她。
现在拦也没有用,袁训只能暗想,她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又怎么会往来呢?
……。
“你让我办的事情,真的不好办。”杨夫人正对着掌珠诉苦。
正厅侧边,有梅林冬青遮盖的小小花厅,清静宜人。掌珠收拾了,让人放上炭火百合香薰着,喜它安静,就让杨夫人先到这里来说话。
掌珠敢对老太太孙氏说她不求家里人,就是她还有这个杨夫人。杨夫人主动结交掌珠,一个是因为见识过她的个性犀利,另一个就是她结交以前,仔细地打听过掌珠的身份。从南安侯对胞妹的关爱京里人人皆知,再到南安侯官居都察院的身份来说,还有掌珠的妹妹嫁给太子府上的袁训来说,杨夫人都乐意结交掌珠。
掌珠认得她,是这一位先寻上来的。
她自然是寻得得体而又体面,从不露出是她相中的掌珠。
此时,杨夫人也是微有不耐烦,像是掌珠给她找了许多的麻烦。她微冷淡地道:“你家韩世子当年是品行败坏,才把仕途丢得干干净净。如今你说为他在京里想官职的办法,我想到你为夫妻美满的诚心,才肯为你奔跑。这不,银子花了一半,全都抛在水里。人家收了东西就打官腔,说当年御史弹劾他的折子存档在呢,谁敢为他去犯天颜不成?”
又手出一个小银包,里面总有几十两银子。
“你给我一百两,还有一半在这里。那一半,全变成东西,我可要不回来。”就让掌珠收起余下的银钱。
掌珠为难起来,想了一想,豁然开朗:“是银子不够打点的是吗?”
杨夫人对着她笑。心想你只说中一条。银子,的确是不足够打点的。外省来的就是外省来的,在京里跑个官职三千五千的都不足够,你只给我一百两,我塞牙缝都嫌不足,何况是帮你送人?
再来,你想让丈夫在京里当官,比上天都难你打听过没有?
她也不能直说把掌珠得罪,只但笑不语。
而掌珠呢,也微笑着,暂时并不说话。
她在琢磨杨夫人这个人。
认识还没有一年,银钱上的来往这也是头一回。在杨夫人腹诽掌珠的时候,掌珠也在肚子里嘀咕她。
你会不会办事儿?
你当我外省来的姑娘,就没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话吗?弄一个官职至少五八千银的,我掌珠心里有数。
给你一百两银子,不过是试试你认识的人如何。再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再不济也是侯府,你当成穷措大家可就不对。
你办这件事情,得先给我准话。什么官职,几时许我,再就总的要花多少银子。五千也好,八千也好,我掌珠是没有。
不但没有,还指望这件事从侯府里扒拉出银子来。
掌珠的嫁妆,是邵氏的嫁妆加上历年的积蓄,现银子并不多,和宝珠买了四个铺子后就快没有钱,姐妹大致相同。
宝珠比掌珠手中现银子多,是宝珠的嫁妆是卫氏赌了一把,全运到京里,后来又有老太太添箱。
掌珠呢,在家人面前硬气,祖母的三千银子没有收,她的嫁妆又不齐备,邵氏出钱在京里又添了一些。这样一来,宝珠能暗地里置办四个铺子,掌珠却还不行。
就算掌珠有钱,世子是这家里的世子,世子有出息自然是大家都好,而老太太孙氏也许过掌珠,有眉目家里会出钱,家里不出,老太太手里还能没有八千银子?
这是她的大孙子,她应该出钱。
用得到五千,掌珠会报七千,用得到七千,掌珠可就要报一万出来。求官从来是生财之道,从源头上开始,掌珠就没打算错过。
掌珠也对着杨夫人笑,你这事儿办的,真让我瞧不上啊。给你一百两银子探路,你就探成这种模样,居然还来对我诉苦?
外省的姑娘真的这么好欺负吗?
掌珠沉静的回笑,杨夫人就心虚上来,有坐不住之感。她主动认得掌珠,想收她当个臂膀,又冲着南安侯和太子府上。
自从田中兴死了没有多久,杨夫人的私货生意就不走运气。她的那条“路”还没有出差错,但私货出城进城以后,十份有八份让收缴起来。
真是奇怪,不管走怎么隐密的路线,也有当兵的守在那里,让杨夫人过年前很是破财,却又能维持生计,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说晦气吧,还有饭吃。
说不晦气吧,宝石首饰要换成金子,金子的要换成银子的。往她门上去的黄大虫那些人,本就是钱拢住的。杨夫人就快无钱开销这些人,这个年她过得算是糟心。
她迫切的需要新的财路,她需要结交能结交的官员,她需要拉住所有能拉住的女眷,掌珠也是她需要的人。
两个人在这里对着笑,不是杨夫人今天来的本意。
杨夫人就笑脸儿盈盈:“妹妹你别担心,这余下的银子你先收着,这没办成一点儿,再揣着你钱不合适。你拿好,这事儿我继续为你跑。今天你做东家必定操心,改天你往我家里去,我们细细的谈这件事。”又往外面看着笑:“天快中午,请带我去拜见一下府上的长辈们,还有妹妹你的娘家人也应该早就在,我也得去拜见拜见吧。”
掌珠就想了起来。
她并不是没头苍蝇似的寻上杨夫人,她是很有底气的寻上杨夫人。掌珠另有退路,退路就是四妹夫和舅祖父。
掌珠是不想韩世拓离京才想到去找她。
那掌珠的退路,会不会是对面这位精明夫人的新路呢?
掌珠心思打着转儿,油然地生出不想带杨夫人去厅上的想法。但此时后悔也无用,客人已请来,见面是必然的。
掌珠不好拒绝,就嫣然笑得全无别的心思,似一个殷勤的主人那样,道:“请请,早应该请你正厅上坐的,”
“我知道,”杨夫人一脸的体贴,接过话头:“这不是咱们要说体己儿话不是,改天,好妹妹,你到我家里来,那里好说话。要说你这家啊,你以后可是不容易的,这么一大家子人,没有些别的进项可不行?”
这话又把掌珠鄙夷她的心打掉一半。掌珠也是要弄铺子的,掌珠最近没有弄,是她忙着收伏韩世拓,算清他的铺子进项,侯府的进项,还有肃清房中,还没抽出心思去想私下的进项。
这个人,还是能用到的。
她没有丈夫,没有进项,只依靠田产就活得衣着光鲜,掌珠想必有门道。这就更热络,把杨夫人带上厅上来。
厅上正在打官司。
一个粗眉大眼的少年,穿一身锦绣衣裳,正和袁训粗声大气在理论。
“我见见你媳妇不行吗?弟妹在哪里弟妹在哪里?”那眼珠子就往内厅中女眷里面瞍。今天本来没有外客,内厅就没有放帘子。没想到梁山小王爷到来,老太太孙氏才让家人去放门帘子,小王爷那眼睛已经扫过来。
宝珠低着头笑,小王爷是在她成亲那天,洞房里见过宝珠一面,以后宝珠在窗户上见到他几回,小王爷没有进房,再没有见过宝珠,今天他还是个不认得。
袁训很想翻脸,忍气道:“贱内不敢承小王爷动问,男女有别,还是不见也罢。”
韩世拓请客,给梁山小王爷也下了贴子。袁训在这里,小王爷必定会来。小王爷来也罢,他随身还有几个泼皮。虽然这几个泼皮全是世家,可袁训不愿意他们都来看宝珠。
老婆岂能乱给人看?
尊长可以看得。
小王爷占住尊,余下那几个人呢,在袁训眼中又算什么!
梁山小王爷也就有数,对着身边人乱嚷:“你们不许看,不许唐突那个佳人!”袁训忍无可忍:“您想往王爷的军中去,这书也得看看了!”我要是不在这里,背后听到,我当你是调戏民妇,非告你不可!
“哈哈,你老婆不是佳人是什么?”梁山小王爷自知书上他不行,而他对太子党们说话随意惯了,一张嘴就管不住自己。忙还是换上称呼道:“弟妹我知道的,品貌皆优哈哈,品貌皆优。”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玉匣,送到袁训面前:“我知道见女眷得给东西,这不,我特意去办的。”
袁训看时,见一个细薄的翡翠戒指,成色儿不错,就是太薄。袁训一语揭穿小王爷:“您这是在哪里特意办的?这么老的式样!”
“贼眼真尖!”小王爷搔脑袋:“这是我娘首饰匣子里拿的。”袁训斜眼:“您同王妃打招呼了吗?”小王爷乐了:“自己亲娘,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