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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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太子府中稳稳当差的,要么有能耐——如孔老实,冷捕头;要么有关系。太子需要笼络他。
就这么个人,却是难打听的。就是他当的什么差,都打听不出来。但满京中王公贵族中问问,却都知道太子府上有这样一个人。
冷捕头才真滑的似个鬼,他那一干子人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太子对袁训的重视度。
袁训在文章侯这班不得圣眷的人心中,就成了一根不噎人的刺。说不知道他,知道。说知道他,除了太子为他办亲事最近大大有名以外,别的竟然全不了解。
文章侯在心里已把袁训这个亲戚放下时,韩世拓又提了起来。他只试上一试,当儿子的就怒容满面,看他此时站的那气势汹汹,就像是过来要打老爹?
“哇!”
文章侯夫人出其不意,吓得一缩脖子,再嗔怪:“世拓你又发什么疯!”
韩世拓想想,蔫巴垂头,又回原座位坐下。清清嗓子,对父母亲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要当官的事,是姑祖父主动为我操心,而新亲,也是主动的为我盘算过。”
侯夫人撇嘴,说的你媳妇跟闹海哪吒似的,她一进门,这个也为你主动,那个也主动?谁信你呢。
“当官呢,最近有路子,是个机遇。又有亲戚们为我上心,哎,我说母亲,不是我说,我们家的旧亲戚怎么就不这样呢?要人三求四求的,还把你转到云雾里,没害你踩一脚泥地都算是好的。”韩世拓最后还是把舅舅们指责出来,扯好衣裳,嬉皮笑脸欠身子一礼:“四妹夫叫我,有礼。父母亲在上,儿子这厢有礼了。这个礼呢,不但是儿子的,还有媳妇的早请安,我也代她请了。媳妇昨天累了,为我谋划累得半夜没睡。今早儿就不来了,等会分收息,厅堂上再见吧。”
把这一通混帐话说完,韩世拓大摆大摇的出去,从背后看,还真的有几分马上就当官的架势。
文章侯夫妻面面相觑,等到韩世拓出去,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稀里糊涂。
半晌,侯夫人先开口问丈夫:“你说,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也许太子府上有几分消息出来也不一定?”文章侯也心中作痒:“夫人呐,天下就那么多个州县,除去州县,京里也就那么多个衙门,天下的官职数目是一定的,除了科举出来的是朝廷委派以外,别的官职是抢得过的就当,抢不过的就不当。可这抢得过,也得拔个萝卜留出个坑才行。今年若真的有官职空出来,那我也想……”
侯夫人翻脸给他一顿骂:“你还和你儿子抢?这坑既然是有数的,你去争,我儿子怎么办!不行!你抢来挣到钱,也是外面多几根花花肠子,说起来家里这些妾,全是白放着白养着!就说你去年才收的那个,天天我不愿看到她!既然收了,又不归家拢心的,不如打发了吧!岂有此理,家里没有吗?还要往外面去!”
她絮絮叨叨骂了半天,直到外面有人来请:“老太太和几房太太们全在厅堂上等呢。”文章侯夫人才住了骂,她在家里唯一能骂的也就只有丈夫丫头妾和家人,儿子骂不得,媳妇现在又不来侍候,走出房门,文章侯夫人的心,有如那阴沉沉天空一样的郁结。
谁家娶媳妇,不是侍候婆婆的呢?
岂有此理!
……
白雪皑皑,空落落的大院里不扫雪,平净的如玉壁。冬天岂能无梅,这附近就有数株梅花,红黄白皆有,随风而落,香满院中不说,还胭脂落花衬上雪地,好似菱花镜中贴菱花。
天色还早,文章侯夫人往厅堂上去的时候,也不过才是早饭过时候。
宝珠在这个时候也早起来,请过早安,就奉婆婆之命回房写年酒单子。
写好了,她的婆婆要看,她的丈夫也要看过才行。
写过节过年的请客单子,是新媳妇最快清楚家中亲戚的一个途径。
宝珠就对单子上看着,头一个大年初一。初一没有出门的,当家的人得在家里候着来客人。闲人,如小二小王爷等,家里不要他们待客,可以乱走乱跑。
而这一天往袁家乱跑的,竟然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这是袁夫人刚才告诉宝珠的:“初一那天备下这几样东西,候着殿下来。”宝珠自然不敢想殿下是来拜年的。她回房想了半天,才想通殿下在初一这天,进宫拜过,必定是要往各家慰问的。
随便往这里来一下,也是殿下的情意。
要说殿下的情意,宝珠就要想到厨房中的一堆子好菜。宝珠也要和南安侯有一样的纳闷,夫君是怎么从太子殿下厨房里弄出来的?
她伸头往外面看,袁训一大早就走了,说几天没见殿下,去看看可有吩咐。宝珠难免乱想,等下表凶回来,又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宝珠已经打趣过表凶:“在管殿下厨房?”袁训大乐:“除了不分钱鬼儿,原来你还是个贪吃鬼儿?”宝珠一人身兼两职,皱皱鼻子去办年菜了。
想到这里,宝珠“嗤”地一笑,再看初二。宝珠皱眉头。这一天她是回祖母处的,她本想带着她的婆婆一起过去,怕她一个人在家过冷清。这是宝珠早就计划好的,问过表凶,表凶晒笑,脸上当时那笑让人不敢恭维。
宝珠今天知道表凶为什么要笑,他笑的意思是母亲另外有事。
辅国公世代镇守边城,现任辅国公转文职也一样是边城为官,京中并无宅第,那袁夫人这一天往哪里去呢?
再或者接待什么人?
宝珠好生不解,就只能遵从她婆婆早上对她的交待,其中有几句是说初二的:“也许我出门去,也许我有客人,你备好年菜,就和丈夫去见老太太吧。”
宝珠就在初二上注上一笔,她要出门,而还要备好菜才行。就是菜是哪几个,袁夫人也交待下来。
初三初四初五,请的是袁训的同僚。
宝珠记下名字,明年送年礼,这些人不需要袁训再作提醒。
而初五以后,宝珠才写上祖母舅祖父阮家董家文章侯府……这些人全都是一天过来,这样更热闹,主人也免得天天都忙碌。
初五送过年后再请至亲亲戚,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关系好,要考虑到别人家里亲戚多,姑表亲姨表亲等近亲,要早早的去吃年酒才叫恭敬。
袁家是不介意的,他们家几时请都错得开,宝珠也是和袁训商议过,又问过袁夫人,定在初五以后。
后面,又是袁训的相识。一排十几家,就快排出正月。
宝珠嘟嘟嘴,她不是不肯来往,而是这么样算下来,表凶又得半夜攻书才行。出了正月,离春闱可就没有几天。
这天天的喝年酒,书可怎么看?
中间有空下来的几天,又是去别人家。宝珠抚额头叹气:“唉……你这书念得还真辛苦。”
“什么辛苦?”帘子掀起,袁训带上一身风雪神采奕奕进来。风雪中的俊朗人,带着遍身的梅香雪花,乍一进来,房中顿时清冷,让人精神一振。
宝珠大喜,忙去看沙漏,见回来得早,开心上来,就要打趣他:“那么早的去,又这么早的回?难道殿下知道你最近不用心看书,打了你的手板儿?”
一个大红东西抛到宝珠面前,“啪!”
袁训笑道:“我没见殿下,我是为你拿这个去的。”说着就抖雪衣:“呆子,快来侍候。”他从外面来,披着的宝蓝色暗纹雪衣只掸过,却不解,只等着宝珠来侍候他。
有了媳妇,岂能不使唤?
这是表凶成亲后的真实写照。
红花在门帘子外面听动静,小爷如今外面回来,换衣裳鞋子都不要红花侍候。踩一脚雪水直进房中,才不管地上落多少泥,反正也不要他擦。等奶奶侍候完他,再把脏衣裳送出来,红花就去浆洗,房中端茶送水也不要她,自有奶奶承当。
这一对人有时候别人都有插不进去之感,红花早就知趣,乖乖在外面候着。
宝珠就更有数,见那大红东西是请帖,就先不看,过来给袁训解衣裳,又取薰好的家常衣裳为他换上,殷勤地道:“为我?什么人请我,帖子还要你去拿?难道是太子殿下府上让吃年酒?”
“太子殿下的年酒有什么好吃的,你要吃天天去。”袁训坐下来,对着伏身为自己换鞋的宝珠乐:“我这张帖子,准保你看了就乐出来。”
宝珠扮鬼脸,把脏鞋子衣裳拿出去交给红花,再回来笑道:“我若是不乐,罚你把这屋里的地擦一遍才好。”
袁训挤着眼睛笑才要还话,外面有人嚷道:“来了来了,红花会擦的。”红花抢进来,手中握着擦地的布,蹲下去把地擦干净,再以最快的速度闪出。
这种掐着时候进来,当差要快,出门要快,红花早就练出来。
宝珠和袁训都忍不住笑,袁训毫不吝惜他对红花的满意:“红花儿越发的伶俐,”宝珠嫣然:“说起来这些年,没有奶妈和红花陪着,在遇到你以前,日子多寂寞。”袁训就喜欢了:“有我,这就什么都好了是不是?过去你寂寞,我也寂寞不是,我并没有没遇到你,就独个儿去玩乐。”
宝珠抿唇笑:“这话我信你。”
成亲后,表凶一早就去太子府上,半夜才回,宝珠不能清楚他作什么。但他最近在家攻书,从早到晚的在家,宝珠就完全明了袁训的一天是怎么过的。
他起早练功,从不间断。早饭后念书,除了见母亲和宝珠歪缠以外,坐在书案前可以一步不动。
宝珠充当督课人,见到就心生喜欢,就敲打他:“你和小二打的那赌?”袁训头也不抬:“行行,你还担心我?担心小二才是正经。”
此时表凶说没有宝珠的时候,他也是寂寞的。宝珠完全相信他。以宝珠来看,偶然看书,对着落花细雨是悠然,这从早到晚的看书,每天枯燥的练功,是另一种寂寞。
宝珠就想到自己的寂寞,闺阁中看似轻闲,却时有孤单。从早到晚的,刺绣,学做菜,为以后到婆家去不让人看轻。
这里,有多少奶妈卫氏的心血和陪伴呢?
手已握住贴子的宝珠妙目流盼,把压在心底一直想说的话寻机要说:“奶妈……”顺手打帖子打开。
袁训抬起面庞,打算听宝珠说话,就见宝珠眸光才放到帖子上,就目瞪口呆,余下的话全噎回去,她吃吃凝视请帖上的落款:“这这这……。”
妻子的惊讶,就是袁训的得意。他摇摇肩头,好一派得瑟模样:“怎么,不喜欢还是喜欢傻了?”
“喜欢!”宝珠翩跹蝴蝶般飞来,扑到袁训怀里仰面嘻嘻:“怎么弄来的?你竟然这么的有心,你这养老女婿呀,可真的是很中用呢。”
她手中握的帖子不是别人家的,正是宝珠相中人家儿子的常御史家。
起头的受邀请人,写的是袁训夫妇,用了伉俪二字。
因袁训没有官职,常御史用了小友两个字。
袁训小友台启,台启这两个字,已经是平辈身份,也是主人的尊重之意。
下面是请他们夫妻过府吃年酒,落款地址也清晰,可能是怕收贴人找不到,详细标着玉车街常府。
宝珠握住贴子,好似握住红娘。贴住夫君,好似贴住山石松海,无处不是稳妥的。宝珠就醉了,她醉心的把面颊依在袁训衣襟上,娇娇地道:“现在就三姐一桩心事,她好生的嫁个像夫君一样的人,家里可是人人欢喜。”
“像我?你还哪里去找第二个。”袁训端下巴骄傲一下,现在轮到他调侃宝珠:“我说珠儿,我要是说这贴子不是我弄来的,是舅祖父弄来的让我给你,你还这么感谢我吗?”
“是你拿回来,宝珠只感谢你。”宝珠娇嗔责备:“又说糊涂话,最近书念多了竟然成了呆子。”那呆子就嘿嘿地笑,见宝珠谢过要离开,就搂住她,低下头把面颊贴住宝珠小耳朵,轻声道:“别走,大早上的我就走了,让我再抱会儿。”
这么抱着更不想放宝珠,抱上一会儿,袁训就问:“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我们说说话吧。”宝珠原姿势不动,伸臂搂住他结实的细腰,也就想起来,她红颜欲滴:“我说奶妈,她把我带这么大,可怜这过年了,京里一个亲人也没有,她还有一个兄弟,以前过年常去看她,给我带干果子乡下的东西吃。讨夫君的示下,她那兄弟能干,接他一家子到京里来吧,活计不会管他,他自己会找,只是让他来吧,奶妈过年也能有个亲戚走动,再者天子脚下的世面,也让他见一见。”
她说得委婉,又小夫妻正在缠绵之中。可她的表凶还是想了起来,宝珠你的铺子要人是不是?表凶虽不想这样